第十二章 再開直播
不算特別寬敞的辦公室裏面對面坐着兩個人，桌上放着冒着氣兒的兩杯咖啡，將整間屋子強行熏得濃郁而亢奮，霍一鳴如臨大敵，瞪着一對黑眼圈凝視着蕭途，彷彿要把蕭途的睫毛根根數清。
“這段也不行，用來試音太平了，我想聽到的是男主妹妹此刻內在情感宣洩但表面壓抑的試音，換一段。”蕭途纖長的食指輕輕點了點劇本。
“啊！”霍一鳴慘叫一聲，不顧惜地狠抓一把頭髮，“老蕭，你是魔鬼嗎？幾乎每個試音片段你都說不行，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蕭途從劇本上抬眼：“霍大少，我這是本着對“易途工作室”負責的態度在給你打工，你還不滿意了？”
“給我打工？老蕭，這工作室咱倆的出資份額是各百分之五十，一模一樣啊！”
“那咱們不提份額，你看這‘易途工作室’‘一’在前，‘途’在後，你說誰給誰打工？”蕭途笑着將手裏的劇本遞了過去，“或者你可以把你的份額轉給我，你替我打工如何？”
“啊？我憑什麼給你打工啊！不對啊，我這可不就是在給你打工嗎？！！”霍一鳴此時內心有一萬隻兔子奔騰而過，而且各只兔子都長着蕭途那張看上去人畜無害實則內心腹黑至極的臉。
這個梗蕭途已經用了無數遍了，早知道自己會因為工作室的名字被壓榨成這樣，當初就不該聽信蕭途的建議——“易途”更好聽，這工作室就該叫“途易”工作室！
霍一鳴猛灌了一口咖啡提神：“我服！我霍一鳴就是喝多了走夜路，不服（扶）不行！您是專業的，我改還不行嗎？”說完在劇本上做了個記號，一雙眼睛都快貼在劇本上了。
“有關試音片段的問題就這麼多問題了，今天改過之後，我再看一遍，明天就可以把廣播劇的招募英雄帖給掛出去了。”蕭途優雅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今天？老蕭啊，大哥啊，咱們都已經熬了一個通宵了，您能不能行行好，讓我去睡一覺啊？”霍一鳴打開四肢不顧形象地趴在桌子，聲音也越來越小，像是隨時都會暈睡過去。
“接下來的一個月時間是畢業班大戲的最後排演時間，期間我還要抽出時間來給石楠做訓練，你以為我還能像今天這樣找出一整天的時間來跟你面對面敲定細節嗎？”蕭途摘了眼鏡，揉了揉太陽穴，疲態漸露。
霍一鳴緩緩睜開了眼睛：“壓力這麼大啊老蕭？我說你這人就是太追求完美了，他們是學生，你再怎麼打磨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個月時間內達到人藝那些老藝術家們的水準，你看你每年畢業季都把自己弄得這麼疲憊不堪的，再這麼下去身體也會吃不消的。”
蕭途看向霍一鳴，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沒有了鏡片的隱匿顯得更加深沉：“這個畢業作品對於你我而言或許只是無數個學生畢業作品之一，但是對於他們來說卻是從校園走向社會的第一個成型作品，意義重大，我既然是他們的老師，就有這個義務盡最大的可能去成就他們。”
霍一鳴聽着蕭途的話緩緩直起了身子，雙手交握，身體微微前傾：“成就嗎？……老蕭，你成就了那麼多孩子，那你有沒有想過成就一下你自己呢？你的狀態一直保持得這麼好，難道就沒有想過重新開始……”
蕭途驀地站起身來，椅子摩擦着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淹沒了霍一鳴的後半句話。
“你休息一會兒吧，我出去透透氣。”
看着蕭途離開的背影，霍一鳴輕嘆了口氣，整個人靠仰在椅背上，手臂擋着眼睛遮住了刺眼的白熾光，太耀眼了也是一種壓力啊。
蕭途在工作室走廊的通風口坐下，熟練地打開了“兔尾巴”APP進入“喃喃自語”國風專欄，蕭途習慣性地先去翻看昨天欄目的評論，石楠的進步他比誰都清楚，評論里越來越多對石楠的誇讚他也發現了，每當看到這些的時候他的心情就會變好很多。
當他看見石楠竟然回復了自己，起先有些意外，隨後露出了不自覺的笑意，自言自語道：“總算髮現了……”
您關注的兔尾巴“喃喃自語”開啟了直播，快去捧場吧！
毫無徵兆，手機屏幕上突然跳出的彈窗提示，蕭途下意識雙眉一挑。
自從那次網絡暴力之後，蕭途就再也沒見過石楠開過直播，每天都是通過錄製以音頻為主的小視頻發佈在專欄里，算起來，這還是她這三個月以來第一次重新開啟互動直播。
蕭途取出藍牙耳機戴上，點開彈窗進了直播間，只聽石楠純凈獨特的聲音配合著視頻中的搞怪微笑小南瓜頭從耳機里傳了出來，蕭途不禁勾起了嘴角。
“哈羅，小南瓜們好，我是楠楠，歡迎來到‘喃喃私語’直播間！”
“哇，我沒有看錯吧，楠楠開直播啦！今天是什麼好日子呀！”第一條彈幕快速地從屏幕上劃過。
石楠不緊不慢地回應：“今天‘喃喃私語’的粉絲破千啦，所以楠楠決定這一期話題採用直播的方式跟大家見面，感謝大家的一路陪伴！好啦，咱們話不多說直接進入今天的主題，今天呀，楠楠就來跟大家來嘮一嘮很多南瓜小仙女們都感興趣的‘歷代漢服形制’這個話題。”
“如果對漢服不是很了解的小南瓜們一定很好奇，形制是什麼呢？楠楠這就給小南瓜們簡單解釋一下，形制其實就是我們現在說的款式，就好比T恤、襯衫、大衣、裙子這些。好！楠楠首先來給大家說一說秦漢時期的曲裾。”
隨着具有漢朝特色的箜篌配樂聲響起，直播畫面切換到了一副對比圖上，左邊是一張影樓風的店鋪圖，右邊則是一張復原圖。
“來來來，小南瓜們猜一猜，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曲裾呢，左邊？還是右邊？嗯？左邊好看？右邊真實？哈哈哈哈，買定離手！現在就讓兔小萌和兔小帥給大家揭曉，什麼才是真正的曲裾！”石楠的聲音里元氣滿滿。
畫面一閃，屏幕里出現了兩個兔子表情包，左邊的圖片下方是一隻手臂交叉成“×”的搞怪兔子，而在復原圖下方則是一隻豎起大拇指的西裝兔子。
蕭途看着畫面中的兩隻兔子笑得直搖頭，這兩個表情包正是石楠平時聊天的時候特別喜歡用的，石楠曾經說過這套表情包是粉絲以“兔子先生”為藍本製作的表情包，因此她特別喜歡，蕭途記得自己當時聽了嘴角抽搐了好幾下，甚至想把畫這個沙雕表情包的作者找出來喝個茶，談一談人生理想。
隨着直播的持續，直播間的人氣指數從開始的兩位數漸漸攀升到了三位數，最後竟然突破了四位數，關注的人數也成幾何倍數增長，蕭途後來才知道原來石楠的這次直播恰好被“兔尾巴”APP路過的管理員看中，作為國風推廣欄目被推薦到了首頁。
“介紹到這裏就結束啦，肯定有很多小南瓜們覺得還不過癮，沒關係，楠楠這就給大家推薦一本叫做《漢服歸來》的書，對今天的國風話題有興趣的小南瓜們一定會對這本書感興趣的！楠楠馬上就要和最好的閨蜜一起出去吃飯，今天對楠楠來說是特別的一天，也祝大家周末愉快！”
“咦，直播間裏怎麼來了這麼多人！”蕭途聽出石楠最後一句話里明顯帶了顫音。
“小姐姐不是說有福利嗎？我們都沒見着呢！”不知道是誰帶了個頭，彈幕瞬間就被這條留言複製刷屏了，蕭途托腮圍觀。
“那，那你們要什麼福利呢？啊哈哈哈……”石楠的笑聲裏帶着尷尬。
“我們想看小姐姐穿漢服直播！”一條彈幕如流星般耀眼地閃過，於是這條彈幕再次掀起了流星雨熱潮。
“穿漢服嗎？”蕭途食指有節奏地敲擊着膝蓋，饒有趣味的樣子。
“啊！！！你們冷靜一點，我，我長得一點也不好看！”直播里的石楠聲音聽上去哭笑不得。
直播在石楠的討饒下和熱熱鬧鬧的彈幕禮儀中結束了，蕭途剛剛起身準備回去繼續“虐”霍一鳴，就見手機屏幕又跳出一條彈窗——系統推送：您關注的“喃喃自語”的主人今天生日喲，趕緊送上您的祝福吧！
蕭途眼眸微睜，重新打開了“兔尾巴”APP，在信息一欄找到了石楠的生日，果然是今天！
難怪石楠會在直播里說今天是特別的一天……
蕭途在通風口處踱步許久，他猶豫着自己既然身為老師知道了石楠的生日，是不是應該表達一下祝福，於是拿出手機打開了微信界面，找到了微笑南瓜頭的頭像點了進去。
“生日快樂！”輸入完這四個字，蕭途的手指停留在了發送鍵上，卻始終沒有按下去，躊躇了片刻還是刪掉了，他將手機揣進了褲兜里大步地走了。
“嗯？好香，好香，嗯……”霍一鳴在迷迷糊糊的睡夢中被一股香甜的味道勾醒了，睜開眼睛看到自己跟前擺着一碗熱騰騰的酒釀元宵，立刻雙眼放了光，“芳婆家的？”
“嗯，開車出去溜達了一圈，正好看到了。”蕭途點點頭。
霍一鳴感動地握住蕭途的雙手：“芳婆距離這裏十幾公里，老蕭你心疼我就直接說，我願意真誠地接受你的愛意！”
“嘖！”蕭途將手抽了出來，敲了敲桌子，“廢話還挺多，不吃我拿出去給小陸他們吃。”
“吃！”霍一鳴也不演了，欣賞藝術品似的觀摩了片刻，又拿出手機和酒釀元宵合照擺拍了個“V”字手勢，這才撕了包裝袋，挖上滿滿一勺送進了嘴裏，“啊，美味！活過來了！”
待霍一鳴吃得正興起，蕭途抵着下頜緩緩開口道：“我問你，假如你身邊有女性朋友過生日，你會送什麼禮物？”
霍一鳴半舉的勺子似是被定格住了，他緩緩地抬起頭，露出一臉欠揍的笑容：“誒嘿嘿，兄弟，有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