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梓彤跳樓
“誰是你的叔叔？老夫最後問一次，你到底是誰？”
“快說啊！怎麼？聽說昨晚你在永思親很囂張啊，如今啞巴了？”
最先出聲附和的人，竟然是咸茂典身後的一位公子。
“他不過就是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野種罷了！定然不可能是楊家子弟！”
第二個附和的還是咸茂典身後的人，不過是一個小姐。
可惜再美的女子，在滿臉陰冷和怨毒時，看起來也是醜惡的。
“竟然敢冒充楊家子弟，枉殺閔俊公子，此人罪大惡極，應擊殺當場！”
第三個附和的終於不再是咸茂典身後的公子或小姐，車鵬濤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在他發聲之後，高台前方還沒有上來的某些官員、富甲以及他和咸茂典等人所在的閣樓遠處的一些公子、小姐，一齊傳出一聲聲呼喝：“我昨晚就說這人不是楊公子！”
“建議將其斬殺於此，為閔俊公子報仇！”
“請求北宮刺史將此賊斬殺於此！”
北宮龍因臉色驟然寒冷，看向喊叫的人。如果他沒記錯，那人名叫干方，而幹家和閔家關係複雜。
可就算再複雜，他連閔俊、閔家都不放在眼裏，何況區區干方和幹家！
“你們——”
“你們想殺我，就自己動手！不敢動手就別廢話！若非今日是我外祖母發喪之日，我哪還容得你們說這麼多廢話！”
“你——”
“你他娘！你想殺我就站到盛放白菊的桌子那邊去，我親自與你過招！”
楊風青猛地轉頭盯着干方，眼中的殺意已經盎然。
就如他所說的，如果不是今日是他外祖母的發喪之日，有一個算一個，之前敢罵他的已經立死當場！
干方不過一個紈絝公子，哪受得了楊風青已經盛紅的眼眸：“啊！他要殺我！他過來了！快救我！咸公子，快救我！”
自事情爆發之前都沒有出聲的人，有一些人錯愕，大多數人露出了舒服的表情。
咸茂典暗道干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但怎麼說干方也是依照他的命令行事的，所以幽幽開口：“北宮刺史，你還在猶豫什麼？楊家公子怎麼會如此粗鄙？若是你不能將他斬殺，那本公子便代勞了！”
北宮龍因掃了眼咸茂典，眼裏的神色與楊風青大不相同。
說到底，楊風青如今在光武只是孤家寡人，隨便扎進哪個角落都能安生。
他不一樣，他是北宮家家主，琴川州刺史，有無數人倚仗着他存活。
而咸家的力量，作為地方大員之一，他深知有多麼的強大。
可有些人，就算失去了性命也需要去守護：“我可去你娘的粗鄙吧，叫你一聲咸公子你還好真把自己當根蔥了？待你弟弟長大成人，你這個不舉的垃圾就等着被咸家掃出家門吧！”
剎那間，十餘萬人竟安靜到落針可聞。
一聲張狂大笑打破這份靜謐，眾人不用想就知道此時有誰敢這麼笑。
“哈哈哈——龍因，你是怎麼知道他不舉的？”
“沒見到他身後的幾個小姐滿臉的難受嗎？那不就是因為姓鹹的沒能滿足她們嗎？風青表哥你問所有男子，如果妻子被治得服服帖帖，會不會是她們那個模樣。”
“哈哈哈——有道理有道理，倒是表哥我疏忽了。”
“噗——”
“咳咳——有道理！”
“你想死了！”
“你他娘的別轉頭對我說話，對你的仇人說話啊！你太笨了，我怎麼會認識你！”
“父親，不舉是什麼意思啊？是不能舉起東西的意思嗎？”
“你這孩子，來之前我怎麼說你來着！別說話！別說話！”
...
十餘萬人都說起話來，就是每個人只有平日的十分之一的聲量，合在一起的聲音還是很嘈雜，很多習慣安靜的人都皺起了眉頭。
可他們的眼睛卻沒有閃着難受，而是閃着熊熊的火焰，目光都在被北宮龍因不留絲毫情面嘲諷的咸茂典和他身後的小姐們。
他們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咸茂典抬着手指向北宮龍因，不斷哆嗦。
“啊啊啊！我一定要殺了你！”
某些女子的心理素質到底還是差了些，咸茂典身後的一個小姐大叫着跳下樓閣。
百姓間響起一陣驚呼，當看到女子如燕子一般輕鬆落地，又是一陣失望。
“你給我下來！”
女子站在盛放白菊的桌子之後，抬起右手指向楊風青。
至於直接諷刺她以及咸茂典等人的北宮龍因她卻不敢指，北宮龍因忌憚咸家，咸家又何嘗不忌憚北宮龍因呢？
北宮龍因如今不僅是炙手可熱的新軍神，還是鷹作棟一派的。
楊風青趨步上前，從自從罵戰爆發就一直呆立的楊弘亮身邊走過：“我們家是軍功世家，不管何時，萬不能丟了軍功世家的骨氣！”
楊風青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從高台往下跳去。
楊弘亮臉色微動，轉過身看楊風青的背影。
見楊風青落地后沒有一點事，眼中閃過一抹放鬆和愕然。
“我給你們半個時辰的時間，想殺我的就下來。公子小姐也罷，侍衛丫鬟也行，一個個上還是一起上都隨意！半個時辰之後，喪禮開始——”
“誰若是再敢胡亂製造殺端，我北宮家不將其滅殺，誓不罷休！”
楊風青為他和北宮龍因的默契打了一個響指，一腳踏過與桌子平齊的界限：“沒錯！給我死！”
前面一聲還是帶着表揚、輕鬆，后一句已是殺意凌然。身體更是在那一句之後，如一隻白色幽靈，往驚愕在原地的女子暴突而去。
“聖心寒，你還愣着做什麼！殺了他！”
“快去助聖小姐一臂之力！”
“賊子休得猖狂！”
呼呼呼——
不過幾個呼吸間，從兩側樓閣跳出上百名男女，層層疊疊站在楊風青與被叫做聖心寒的女子前面。
而楊風青也如所有人所想的，停下了腳步。
之前站在下方排隊準備給史樂祭奠的官員、富甲在楊風青說出想殺他就跳到這邊時，就自覺地退到了遠處。
是他們良心發現，覺得這麼多人率先進攻楊風青也罷，想以人多勢眾的氣勢在殺死楊風青之前，再羞辱他一番也罷，他們沒有立刻上前，而是站在原處。
“風青表哥——”
與咸茂典等人的對面，也就是楊風青此時的左邊，史杏語低叫一聲，在其之後還有很多聲音。
“楊公子小心！”
“飛章，你快下去助公子一臂之力！”
“我這——這——”
...
楊風青聽出了第一聲是史思恩的叫喊，第二聲是則是甘木蘭，第三聲就是史飛章了。後面還有很多，但楊風青沒有印象。
“都不要下去！”
一道小女孩的喊聲讓其他人都沒有再發出聲音，裘梓彤恨恨看着百餘人：“師傅會把他們都殺了的！”
北宮龍因抬到一半的手又慢慢放下去，可一直沒有放到自然垂直。
他斷臂之戰他記得很清楚，他記得他殺傷了三十二名西懷士卒。
那可是普通士卒，只比尋常百姓力氣大一些，會一些合擊戰術而已。
這百餘人可是各大家族的公子、小姐侍衛，不說隨便拎出一個都是能開宗立派的江湖高手，至少也有十餘名是吧。
“啊哈哈——諸位聽到了嗎？那個小女孩說他能殺了我們？”
“若是他能殺死我們其中一人，我們就不配追隨公子小姐他們了！”
“不要輕敵，給我殺了他！”
咸茂典臉龐通紅，到了此時他的部下們竟然還在耍威風！他們難道不知道在十餘萬百姓面前，數十個公子小姐的百餘名貼身侍衛圍攻一個人很丟臉嗎？！
那些侍衛同時收去笑容，最前方的男子低吼一聲：“殺！”
楊風青抖了抖肩，不知是不是錯覺，他感覺身體比在城外受傷之前輕便了許多。
通道很寬，最前方的不是一個人，是七個人，七把不同的兵器。
楊風青眼睛赤紅色閃爍，不退反進，往第三人與第四人之間衝去。
第三人與第四人皆是一喜，若能將楊風青斬殺，所得到的賞賜當然足夠他們揮霍一輩子。
唰唰——
他們所拿的長刀和長劍分別往楊風青的脖子割去和往心臟扎去，即將觸碰到了，兩人的目光已經明亮到極致。
噗——
“啊！”
“啊！”
兩人發出慘叫，瞪大眼眸低頭看自己的胸口。他們的胸口不知怎麼的，竟然被對方的兵器扎穿。
“啊啊啊！”
慘叫聲在他們周身炸響，斷絕他們最後一絲生機。
......
呼呼——
原來在十餘萬人聚集的地方，風聲也可以這麼大。
“不要！求求你不要殺我！”
空地里，聖心寒早已丟棄了她一直對別人說就算是死也不會弄丟的佩劍。
手腳並用往後倒退，如被凝固的臉龐，如被凝固的眼睛，如被凝固的話語：“不要，求求你不要殺我！”
楊風青的嘴角斜翹着，雙瞳比血水更紅艷，再加上他被血水淋濕的衣服，這哪裏還是一個人應該有的模樣。
他每走一步，身上的血水就會滴落，隨着他的前行，留下一條模糊的血紅色腳印。
再往後方看，一地的屍體。他們的表情從驚悚到憤怒，憤怒到驚愕，驚愕到茫然。茫然的就是最先被楊風青斬殺，最沒有痛苦的那些人了。
“不要，求求你不要殺我，我可以給你一切，我可以把我自己給你，求求你——”
呲——
一道血水噴涌，聖心寒的美麗容顏、柔嫩身軀自此停止生長，再無人可以欣賞、享受。
安靜了，這下子入耳的真的就只剩下風聲了。
楊風青緩緩閉上眼睛，斜翹的嘴角慢慢恢復平常，長長呼出一口氣。
呼氣聲很大，所有人都能感覺那不是因為解脫或者是放鬆而發出的氣息，像與愛人合歡之後的舒暢。
明白了楊風青的呼氣原因，四周愈發安靜了。
十餘萬百姓，有至少八成的人在死死的捂着嘴巴。
啪嗒——
楊風青轉身抬頭，看向咸茂典等人所在之處，楊風青能明顯的感覺到他們所有人的身軀都因他的眼光而抖動。
“還要殺我嗎？”
說著關乎性命的事，語氣卻與普通人說“你要不要去吃飯”的語氣一模一樣，很多人的眼睛發生了向極端的變化。
一部分畏之如惡虎，一部分熾熱如有火焰在眼中燃燒，當然也有在畏懼之下，那如岷淄江水一般波濤洶湧的怒火。
“我們走！”
咸茂典吼了一聲，可氣勢在僅僅三個字間消散乾淨。
不過氣勢什麼的與他站起來卻又跪下去相比，根本就算不上什麼丟臉的事了。
“嘻嘻——師傅真是太可愛了！”
史杏語、史思恩、史飛章、甘木蘭，甚至北宮龍因，無數的人都看向那個踩着一根板凳，點着腳尖，望着楊風青，滿眼都是幸福、開心的可愛女孩——裘梓彤。
他們能理解裘梓彤愛楊風青愛到骨子裏，但他們如何也不能理解此時的楊風青跟可愛有丁點關係。
裘梓彤可不管那麼多，不停的蹦跳，小臉興奮至極。
要不是她知道自己沒有楊風青的功夫，也知道不能在這時候給楊風青添亂，早就從這跳下去了。
就是楊風青都被裘梓彤這句大損他氣勢的話雷外焦里嫩，懶得再對車鵬濤、李敬重、宋蓉等人說什麼，直接擺手。
三方人連句場面話都沒有說，順溜的起身離去。
高台上的楊弘亮也沒有停留，走下高台，消失於進入咸茂典等人消失的地方。
哐當——
楊風青扔掉長劍，抖了抖肩膀。
所有人同時覺得壓在胸口的重物離去，就似楊風青抖落的不僅是他身上的血珠，更是他們籠罩在他們所有人心上的巨石，終於能慢慢的恢復正常呼吸。
楊風青朝北宮龍因打了個眼色，北宮龍因對別人打眼色別人也不懂，只得親自走下高台：“跟我來。”
“師傅等我。”
看楊風青要離開了，裘梓彤還是沒能忍住那股衝動，爬上窗檯，在史杏語等人還未晃過神來時一躍而下。
楊風青額頭上滿是黑點，裘梓彤的落點離他有七八步遠，這要是一般人絕對捉不住。飛速上前，堪堪接住裘梓彤。
沒有再說一句話，將其背在身上，跟隨北宮龍因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