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兩方共進
然後——他也揮舞起右臂,比像是做賊心虛的部下更大聲呼喊:“將軍威武!”
“將軍威武!”
樓上地上的百姓,一同揮舞右臂,喊聲震天,其中女子的聲音甚至壓過了男子的聲音。
崇拜強者是人的天性,而楊風青所表現出來的個人實力,已經超乎了一般人的想像。
不過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楊風青沒有對普通百姓動手,而且還是前來救助他們的渝州軍將領。
先不說這邊因這喊叫聲會如何,先說城中那片石塔的兩方人馬。
退去的常山軍以更強勢的態勢壓來,他們沒有立即進攻,停在弓箭的射程之外拆房毀屋,將木料搬到房屋之間的過道上,當著馳原守軍的面叮叮噹噹敲擊着。
不用想就知道他們在趕造能覆蓋石塔前方陷阱的大木板,可知道又有什麼用呢?
戰場上被一刀殺死的士卒有時是幸運的,因為沒死的士卒有時候會經受種種身心上的折磨,比如現在的馳原守軍。
他們目光所能看到的遠方都是常山軍士卒,在常山軍造好大木板之時,就是他們即將殞命之時。
沒有時間思考時人是勇敢的,因為那會兒的腦子是熱的。
但有了時間去思考就會恐懼,因為人冷靜下來了。
會想到很多很多,有遺憾和不舍,如自己死後,妻女不知會流落到哪,又會遇到什麼磨難。父母無人養老送終,在行動不便之時,可能會活活餓死。
他們身為人父、丈夫、兒子,一家之主,卻沒能在他們需要的時候在身邊,這是多麼令人痛苦的事。
還有恐懼,恐懼的原因有很多,上面的一切都會讓人對死亡恐懼。就是單單想到眼睛一閉,再也不能睜開,這世上所有的事與自己都沒有丁點關係,就會覺得很恐懼和悲哀。
一股悲壯的氣息在馳原守軍之間蔓延,他們中很多人悄然卸力,不再用力張開弓弩。
最上方的史家之人沒有察覺到,畢竟他們不是將門之後,況且他們中幾乎都比普通士卒更加害怕死亡。
無人再商量什麼,他們能做到的只有這些了。
史杏語無心思考太多,兩隻手壓在木板上,透過一根手指寬的縫隙望着下方那群常山將領最前方的年輕男子,神色極為複雜。
他是何其的囂張,竟然沒有穿着甲胄,不過這不正合李胥的性格嗎?
說來,她有五年沒有見到李胥了,之所以能一眼認出他,還是他這一如既往的目中無人作風。
思緒聯想到了第一次聽說李胥,具體時間忘了,就是家中老人經常與他們說常山的李胥公子聰穎過人以及他做了什麼事等等。
至於具體做了什麼事,就是她們還在遊玩的時候,李胥已經熟讀經典。而在她們熟讀經典之時,李胥已經開始追隨常山王爺在抗擊普拉提漠的行軍途中了。
最經典的,莫過於傳得神乎其神的數次常山王爺聽從了李胥的建議,每次都出人意料地獲得了戰果。
聽得多了,不說她,整個光武有很多女子都對李胥起了淡淡的傾慕。
畢竟有哪個女子不希望自己的如意郎君是一個蓋世英雄呢?就像沒有哪個男子不喜歡美麗端莊的女子一樣。
五年前她竟然真的見着了李胥,不過那淡淡的傾慕變成了捧腹大笑,因為李胥被楊風青整得實在太慘了。
想到這,就不由得想到了楊風青。
北宮家除了幾個人與楊風青關係要好,其他人與楊風青的關係要麼沒有深交,要麼被楊風青拒之千里之外。
她們就是被楊風青拒之千里之外的那群人,那會兒她們年紀尚小,楊風青不與她們玩耍,她們也就不與楊風青多接觸,背後還會偷偷說些楊風青的壞話,一直覺得楊風青的腦子有些問題。
但在那件事之後,一連好幾日她們都不敢說楊風青的壞話了。然而也就是在那次之後,楊風青回去不久就傳出身死的消息。
“楊風青還活着,你應該也收到消息了吧?如果他在這,會怎樣呢?話說,那會兒我們就是在這看你們的比斗呢。”
李胥有所感觸,抬頭看向中間石塔的高處,越看這些高塔,他的臉色便越陰沉:“楊風青,這次是我贏了!”
就在兩方相視之時,從城南傳來了震人心神的轟隆隆喊聲。
久經沙場的李胥瞬間便聽出了那喊聲是由十萬人左右喊出的,臉色大變。他左右的將領臉色也是急劇變化,而那些趕造大木板的士卒則同一時間停下了手裏的活計,往將領們看去。
“怎麼回事?難道是北宮龍因趕到了?可他不應該出現在西門嗎?聲音怎麼從南門傳來?”
“大將軍,我們該怎麼辦?”
李胥再聽一次,朝那些士卒揮手:“繼續趕造大木板!半個時辰之內攻下石塔!”
“啊?!可是南門那邊?”
“他們喊的是將軍,並非大將軍或刺史。而且喊聲里有很多女子的聲音,想來應該是其他城池或者渝州的將士趕到了,既然沒有斥候來報,到來的將士定然不多!”
“遵命!”
與下方常山士卒隱去笑意不同,石塔上的史家人和僅存的兩萬餘馳原守軍無不露出驚喜笑容。
“刺史大人率軍趕到了嗎?”
“不管是不是,就憑這聲音,來人定然不少於數萬!”
“我們有救了!嗚嗚——”
下方傳來釋放性的大哭讓史杏語恍悟之前不知不覺中,她們陷入了多麼危險的境地。
“這——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刺史大人回來了嗎?”
“終於來了,我們有救了!”
“我這就去給家主傳信!”
“等下!杏語,你認為這是怎麼回事?”
史杏語已轉過身,她如李胥一般仔細聽了幾聲后,臉上有輕鬆,又有疑惑:“來人絕對不是家主,不過來人能讓城南發出這麼大的歡呼聲,想來率領的將士應該不少。”
“杏語,你親自去看看,我們在這守着!”
“好。”
不管出於什麼目的,史思恩出聲了,其他史家之人都沒有再爭執。
“援軍已到,眾位齊心協力,到時朝廷的獎賞與家主的獎賞定然不會少!”
“是!”
又回到城南這邊,之前空曠的大道此時站滿了人影。
緊隨楊風青的自然是千騎,史飛章已站到城樓上,若不是他要看守城門,他定然率兩千將士跟過去了。
他的臉上有笑有哭,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沒錯了!他就是楊公子,五年沒見,還是那般的——那般的——哈哈哈——”
在千騎之後,是萬餘名拿着扁擔、釺擔、鋤頭等物品的百姓。
裘梓彤將腦袋從楊風青懷裏探出來,往後放眼看去,丹鳳眼裏的驕傲啊,若是裘弘深看到了,不知會有多心疼。
冷向卉一行人已經後退了不止一里,還在往後退。
北宮機敏左顧右盼間,掃到貼在大道旁的通緝令,如溺水之人捉到了救命稻草。在其他不知情況的疑惑目光中,他跑到一旁,撕下通緝令:“停!你們都不要被他們騙了!他們不是渝州官軍,他們是一夥不知在哪殺死了渝州官軍后,換上了他們衣服的草寇!”
空氣登時寂靜,緊接着傳出一聲大笑,敢在馳原城如此無視北宮家發笑的人,這裏的人一隻手都數得過來,所以不用想,發笑的就是邵成豪。
“你們可知本將軍是誰?!”
冷向卉雖然沒有多少本事,但邵成豪這類大公子,她還是認得臉的,還有很多來往於馳原城和楊城的商賈不停搖頭。
“邵將軍就是本人,無需多說。”
“北宮公子,要不你就與——這位將軍認個錯,當作發生了場誤會吧。”
“我們都是光武子民,如今馳原城危在旦夕,我們應當齊心協力禦敵,在此內耗實屬不該。”
“不!你們都錯了!邵成豪是假扮的!因為——他是羅大光!朝廷懸賞緝拿的重犯羅大光!”
“你們看看這通緝令,這不就是他嗎?!”
“什麼?!”
“這——這不會是真的吧?”
“像,不對,他就是羅大光!”
“該死!原來是一群草寇,我說怎麼渝州只來了一千人!”
“快把他們圍住,捉拿羅大光!”
北宮機敏一改之前的頹勢,如有糞土當年萬戶侯的氣勢加持自身,揚着通緝令,朝跟隨在楊風青身後的千騎和百姓大喊:“羅大光是朝廷重犯,膽敢與其為伍,皆按重犯處置!看在你們是被蒙蔽的份上,給你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聽本公子號令,捉拿重犯羅大光!”
萬餘名身強體壯的百姓面面相覷,事情轉變之快,他們都沒能回過神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過還是有些反應快的人,他們幾乎沒有多少猶豫,轉頭扎進人群里。
去捉拿那個揮刀就死十餘個護衛的變態?他們怕是失了智!
有“聰明人”的榜樣,萬餘百姓飛快作鳥獸散,那一邊的北宮機敏就算想阻止也沒有辦法。
城牆上的史飛章以手拂面,他就知道會發生這種事:“你們這一邊的千人跟我來!”
邵成豪不打算解釋了,跟隨楊風青就完事了。
最糾結的人還要數跟隨在千騎後方的原重鐵鏢局的人,他們是繼續跟隨也不是,可要他們打頭陣去捉拿楊風青,別開玩笑了好不好,就是楊風青與他們之間的千騎就能讓他們立死當場。
“你們——你們重鐵鏢局的人還在啰嗦什麼?給我將他拿住!”
嘩啦——
千騎後面的士卒壓下長槍,對準重鐵鏢局的人。
重鐵鏢局的人如受驚的鳥兒,比之前普通百姓跑得可快多了。
北宮機敏:“......”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能感受到從四面八方傳來的譏諷目光:“好好好,本公子都記住了!你們還在啰嗦什麼?快去捉拿羅大光!”
冷向卉感覺自己應該不要淌這個看不清的渾水,但讓她放棄她一生都不可能得到的金銀珠寶,她又不可能放棄。
所謂富貴險中求,一咬牙,揮揮手:“上,捉拿羅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