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嗟來之食
她收拾妥當，正抱着外衣想要開溜的時候，陳遠也正好歡樂衣服從裏面出來，一眼就瞧見她，“曹小姐？”
向陽聽這熟悉的聲音，不用說也知道是誰，只好一拍腦袋，“嘿喲，這不是陳醫師嗎？您也去吃飯啊？”
“你要去吃飯嗎？那正好，一起吧。”
陳遠說的很是自然，向陽卻一下愣住，“哈？這……這不大方便吧？”她心裏只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眼前這個正沖她微笑的很好看的男人。
“為什麼不方便？”陳遠剛從國外回來，顯然還不太適應這種委婉的拒絕。
此刻正張着弧度漂亮的桃花眼靜靜看着向陽。
“那……好吧。”向陽說話有些泄力，不管之前發生了什麼，陳遠始終都是一個外形上讓人難以拒絕的男性。
站大廳口等陳遠的向陽被冷風一吹忽然清醒過來，暗捶自己，怎麼就這麼輕易答應了陳遠，萬一他是個壞人怎麼辦？可是……
另一方面，她又覺得，陳遠實在不是那種人，看他今天一本正經講述希波克拉底誓言的樣子，怎麼都會覺得這個人心腸好，又有責任感。
“唉！”向陽衝天發出一聲長嘆，“為什麼要把這種難題留給我啊！”
“滴滴滴。”汽車鳴笛聲才把向陽從胡思亂想里拉出來。
陳遠放了車窗，從suv里朝向陽這邊傾，“向小姐，”他伸手推了車門，“不好意思，”陳遠略微帶着歉意，“周二上午人比較多，拿車費了點時間，沒有讓你等太久吧？”
向陽迅速從剛才的狀態恢復過來，連忙笑着搖搖頭，“沒，沒事！”她剛說完就有懊悔的想撞牆，這麼不矜持的表示，真讓她感覺自己今天這是怎麼了。
兩人上了車，陳遠開車的時候還是很安靜，不怎麼說話，向陽看他一眼，“陳醫師，今天下午還要上班，您這是要去哪啊？”
陳遠聽了，從車內掛着的鏡中抬眼看她，“顧山沒跟你交代嗎？”
“啊？”向陽懵了，“交代什麼？他就說讓我過來跟着查房，什麼事情聽你安排就行。”
“嗯，下午是不用查房的，你這段跟着我的時間可以回去看看書看看資料什麼的，有什麼不懂的問題都可以來問我。”陳遠說的客氣。
向陽聽她這麼說，眉毛從左邊高移到右邊高，悄悄斜眼去看陳遠的神色，嗯，一切如常，還跟第一次看到的冷麵美男一模一樣，向陽不斷用手擦着下巴，心想這人是不是外表和內心兩副面孔。
“向小姐在想什麼？”
“沒！沒有……”向陽又是被陳遠的話嚇了一跳，“只是在想今天中午吃什麼好吃的。”
陳遠輕輕一笑，“曹小姐吃壽司嗎？”
向陽嗨了一聲，揮揮手，“我什麼都吃。”
“那就好，我知道一家不錯的壽司店，很乾凈，中午就去那裏吧？”
“嗯。”忙着胡思亂想的向陽倒沒多想，只是隨口一應。
車子穩穩停在壽司店門口的時候，向陽才回過神，她差點暈過去，這是哪兒啊！！！
只見周圍全是只從外觀看就十分奢華的大高樓，外面全是深藍色的反光玻璃，她把着車窗，上下左右全看一遍，怎麼看也不是她的陽光公寓啊！！！
太慘了！
陳遠來為向陽開門的時候，向陽還抱着小包，幾乎縮在車裏，“這是什麼地方？”
陳遠淡淡，“說好的我請您吃壽司。”
“啊？”什麼時候的事情，向陽懵了。
陳遠輕輕抬手看錶，“不早了，不過應該還有位子，我跟這家店的店長是朋友，他們家的魚子醬壽司肯定是要嘗一嘗的。”
魚……魚子醬？
向陽差點沒昏厥過去，就是傳說中很貴的那個魚子醬？
她又一想，千萬不能在陳遠面前失了禮儀，只得微微一撥額前碎發，從容下車，“這頓飯是陳醫師請嗎？”
“當然。”陳遠仍是淡淡。
陳遠把向陽領進位於市中心六十樓的餐廳時，向陽看着窗外的高景，瞬間覺得有點如同在夢中。
“哇塞！”向陽跑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你看，這裏好美哦！我該不會是在做夢吧？”
她趕快敲敲自己的腦袋，“哇！是疼的！”
向陽挺高興，“是真的！”
陳遠收了錢包，把單子遞給前台，“當然。”
“請問先生，您需要什麼樣的位置。”
陳遠看向陽開心的樣子，輕聲，“給我們一個能欣賞窗外風景的位子。”
穿着禮服的侍者把二人引到一處靠窗的位置，等二人坐好了才離開。
二人坐定，陳遠先開口，“不好意思，曹小姐，我猜測着您的口味點了經典壽司，您不會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向陽連忙小秘密擺手，一邊暗想，開玩笑，蹭人家飯還挑剔，簡直是有毛病。
“那就好。”陳遠也看着窗外景色，略微有片刻失神。
菜上的不慢，清酒也上來了。
“曹小姐會喝酒嗎？”
向陽有點猶豫，“不怎麼喝，不過畢業的時候也跟着班裏的姐妹們喝過一次。”
“那還是算了吧。”
“別呀。”向陽側眼笑，伸手攔了陳遠拿回去的動作，“怕我喝醉是嗎？”
“不是。”陳遠抬眼靜靜看她。
啪嗒。
向陽似乎被陳遠電了一下，忙縮回手，急忙把目光別向窗外，該死，怎麼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沒發現這人好看的有點過分，只是隨便看人一眼，都讓人覺得好像心跳加快。
糟了，向陽不用摸，也感覺自己臉上的熱度不低。
“曹小姐是不舒服嗎？’陳遠仍是禮貌。
這人的一切行為都在合乎情理又不出局的禮貌中。
為了轉移話題，阻止陳遠再問下去，向陽只好先聲制陳，“對了，陳醫師說我什麼都可以問的是嗎？”
“是，但前提是在醫院之外，曹小姐就不要叫我陳醫師了。”
“那好，你也可以叫我向陽，我可不是只有姓哦。”向陽點點鼻尖。
“對了，我是想問陳醫師，今早聽小劉說您之前做手術很厲害，為什麼這次回來，不再做手術而是去了內科呢？”
陳遠放芥末的手停了一下，只是一秒鐘，又重新拿起餐刀，將芥末摸平之後再小心盛放到向陽盤子裏，“試一下這個魚子醬，輕微一點量的芥末可以掩蓋魚子的腥味，很不錯。”
“謝謝。”
但向陽是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又問了一遍，“所以，到底是什麼原因？”
這下，陳遠徹底停了動作，目光有些冷地看着向陽，“可以，換個話題嗎？”
本來叉了芥末魚子醬壽司的向陽正往嘴裏塞了整整一塊，嘴巴一閉，或許是因為芥末的刺激，或許是因為陳遠冰冷的眼神，向陽大大的眼睛裏面一下子用處幾滴眼淚，“哇！好辣！”
陳遠見狀，忙遞水過去。
向陽伸手接了，喝了一口，差點沒吐掉，她苦着酸掉的牙，“好酸啊！”
二人手忙腳亂收拾，引得侍者也趕忙過來。
“請問先生小姐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給……請給我一杯白開水……”咳得竄到桌子下面的向陽伸出一根手指，可憐巴巴的對着侍者說。
這頓飯肯定是吃的不快，向陽後面點了一份櫻花壽司，才算就着白開水勉強填飽肚子，她黑臉抱臂從裏面出來，看到賬單的時候差點跟結賬的打起來。
就這麼一頓吃着並不愉快的飯，費用竟然高達五千塊。
“我送你回去吧？”陳遠把玩着車鑰匙，問的倒是認真。
向陽狠狠瞪他一眼，迅速比出一個拒絕的姿勢，“不，不用，無福消受，我說怎麼無事獻殷勤呢？非奸即盜？你有什麼衝著我直說就行了，耍這一出什麼意思？仗着有錢欺負人？”
陳遠被她連珠炮懟了一頓，也跟着懵了，“什麼意思？把話說清楚了。”
他追上抱臂說完就走的向陽，想要伸手拉對方，最終還是放下了，只是很快走在對方身側，“這裏定位就是精緻餐廳，所以檸檬水的濃度會稍微高一點，幫助消化海鮮一類高嘌呤的食物，對腸胃和皮膚都是很好的。”
本來已經不打算說這個事情的向陽，猛然回身，“嘿喲喂，照你這麼說，你對我還真是盡心儘力了？這麼高純度的檸檬水我還真是從來沒喝過了，好，”她往後這麼一站，“就不說這個檸檬水了，芥末醬是你塗得，我問什麼了？我不就問問你大名鼎鼎陳醫怎麼就忽然不能做手術了，你犯的着給我塗那麼多芥末醬嗎？有意思嗎？”
她接着伸手一捋頭髮，似乎不解氣，“也對，你要是技術不好，做不了手術也是很正常的，可你拿我撒什麼氣，做不了手術你就多學習幾年，沒什麼大不了，你一大男人，犯的着因為這麼小的事情這樣？”
“你說什麼？”
只四個字。
陳遠說的極為克制。
或許是向陽也感覺出陳遠不太對勁的情緒，她一甩頭髮，“沒說什麼。”
但是……但是！
但是，看到這麼個連微笑都給人距離的冰山男眼中充血的樣子，真的是一件感覺極好的事情。
向陽很快走掉，只留下還在原地的陳遠。
從大廈出來，向陽才清醒過來，直後悔剛才自己說話是不是太過分了，如果按照顧山的說法，能發柳葉刀都是很厲害的人，陳遠不應該技術多差勁吧。
中午的天氣依然陰沉，向陽甚至可以想像得出此刻陳遠的心情，她也很煩，搞不清楚陳遠為什麼忽然要送她上班，為什麼忽然要請他吃飯，別人這樣對她的情景，還是第一次，她不習慣，也不知道該怎麼接受。
那五千塊錢，在她看來像是天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