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花插在牛糞上

鮮花插在牛糞上

()晚上,盛潔思睡得極不踏實,夢見自己獨自跋涉在荒山老林里,四處都沒有出路,怎麼轉也轉不出去。

一大早,女人們照例聚在一起,八卦誰和誰離了,誰又和誰結了,順便品評各自的穿着打扮。往常這個時侯,盛潔思都是扛大旗唱大戲的,跳得最高,聲音也最洪亮。可是今天,她卻烏着兩隻大黑眼圈,病懨懨地坐着,愛理不理。

早會不歡而散。人們各回各的辦公室,該幹嘛幹嘛。盛潔思坐在辦公桌前,不停的轉着眼珠,上下左右,左右上下,象往眼眶裏塞了兩粒玻璃彈子一樣。薄荷進來給她送文件,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天,被她轉得頭暈,扶着牆踉蹌着出去了。

盛潔思轉着眼珠想,不管怎麼,她不能坐以待斃。她應該搶在別的女人和男人之前採取行動。俗話說得好么: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打定主意,她果斷地撥通了劉宇軒的電話。電話只響了兩聲,就被人接了。她以為會是秘書,可一聽聲音,居然是劉宇軒本人。

劉宇軒說:“薄荷,早上好!”聲音很溫柔,讓人產生含情脈脈的錯覺。

她愣了愣,猛然想起自己的號碼和薄荷的只相差一個數字。經常有人找她打到了薄荷那兒,找薄荷打給了她。

“不是薄荷。我是盛潔思。”她說,把聲音擠得細細的、嬌嬌的,時不時夾一兩聲銀鈴般的笑聲:“我有事求你呢。”

“啊?”劉宇軒在電話那頭頓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笑着說:“盛大處長啊,有什麼吩咐,您交代就是。”

“董事長這樣說,就折殺我啦。”盛潔思握着電話,嬌羞地扭着身體說,好像在打可視電話一樣:“也不是什麼大事。我下午要去省委參加一個重要會議,廳里的車都出去了,你能來接送我一下嗎?”

他沒有馬上回答,電話里電流聲“茲茲”作響。她的心思飛快地轉了起來,象荷蘭的風車一樣:萬一他找借口推脫,她要用什麼理由讓他推無可推?

沒等她想清楚,劉宇軒已經爽快地答應了,接着,又問清了接她的時間和地點。

放下電話,盛潔思狂喜得全身發抖,坐立不安。他這麼輕鬆就答應了?是不是他早有想法,就等她主動?

她搓着手在辦公室轉了起來,一圈又一圈:下午他來接她,她要讓全廳的人都看見!她還要抓住這個機會,一鼓作氣,欲推還就,欲拒還迎,大展色誘,哪怕來個霸王硬上弓,也要生米煮成熟飯,讓他從此再也甩不開她。

她越轉越快,薄荷又一次不湊巧的推門進來,不錯眼地看了一陣,再次扶牆而出。

沒有應酬時,廳里的人通常都在食堂吃午飯:每人一個餐盤,三菜一湯,一葷兩素,由廳里出錢。

因為是免費的,所以菜品極不豐盛,味道也很差,象辣椒炒肉什麼的,一般都只看得見辣椒,完全看不到肉。但大家也吃得無怨無悔。

說起辣椒炒肉,薄荷還鬧過一個笑話:有幾天薄荷突然發現食堂的辣椒炒肉里居然全是大塊大塊貨真價實的肉,幾乎沒有辣椒,喜出望外,以為雷鋒叔叔終於回來了,激動得手顫足抖。同事們實在看不下去了,告訴她說因為鬧水災,這幾天蔬菜的價格直線上升,一斤辣椒的錢夠買幾斤肉,所以辣椒炒肉才由辣椒炒辣椒變成了肉炒肉!與雷鋒叔叔完全無關!

薄荷和盛潔思一起去食堂吃飯。

盛潔思一坐下來,就對着薄荷大喊:“下午我男朋友會來接我。”聲音巨大,震得薄荷的耳朵“嗡嗡”直響,耳鳴了好幾分鐘。

嘈雜的食堂隨着她這一聲喊,倏然安靜下來,連此起彼伏的咀嚼聲都一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

不等薄荷的耳鳴停止,旁邊就有人迫不及待地連串發問:“是做什麼的?多大年紀?結過婚嗎?有孩子嗎?”

看樣子,這個世界上,好奇的人還真多,八婆永遠是無處不在。

“他的情況雜誌上經常登載的,你們自己去看就是了。”眾目睽睽之下,盛潔思矜持而略帶嬌羞地回答。

舉座皆驚。有人倒吸冷氣,“嘶嘶”直響,有人嗆着了,俯□猛烈地咳嗽。還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食堂報刊架上所有的雜誌全抱了來,依次翻着雜誌,指着一個個老當益壯、頭髮斑白、臉如干核桃的頭像問:“是他嗎?他嗎?啊?都不是?”

所有四十歲以下的、長得比葛優略帥的,都被他們無視地翻過了。這讓盛潔思很不滿意,衝著大家嚷:“什麼意思啊?你們?”

一個剛考公務員進來的小姑娘嬉皮笑臉地指着手邊雜誌上劉宇軒的照片,說:“我們得分析形勢,作出合理正確的判斷啊!是?比如說,總不可能是這樣的人!”

盛潔思瞟一眼照片,揚起下巴,倨傲地說:“就是他!”

食堂里猛的咳聲一片,猶如夏日的荷塘,蛙聲起伏。

小姑娘躲到一邊,舉着自己的手,自怨自艾:“就你手賤啊手賤!”

“下午他會來接我。你們可以看看他的車,那可是頂級的勞斯萊斯呢。”盛潔思驕傲地說:“今天晚上他會向我求婚。”

天雷滾滾,天雷滾滾啊!一眾人等目瞪口呆,被接二連三的天雷劈得裡外俱焦,慘無人色。

薄荷也驚得猛咳起來,滿嘴的飯菜全噴到盛潔思的臉上。

盛潔思冷靜地看了她一眼,修養反常的好。她寬宏大量地拿起紙巾,一邊慢慢擦着,一邊挺直脊背離開了食堂。

食堂的門一關上,就有人哀嘆一聲,說:“好好的一朵鮮花啊,怎麼就插在牛糞上了!”

見眾人都回眸怒視他,他趕緊解釋說:“別誤會。那個董事長是鮮花!”

中午很快就過去了。快到盛潔思說的那個時間時,大院裏已經三三兩兩站滿了人,女的都是來看帥哥的,準備比較一下真人和照片,到底哪個更帥!男的是來看車的,畢竟是本省唯一的勞斯萊斯。

不知道是劉宇軒的魅力過大,還是盛潔思的煽動本領過強,整棟靜悄悄的,竟是萬人空巷了!

周處長本不想去,盛潔思拚命拖他去,說好歹你也一起喝過酒,下去打個招呼,也顯得客氣啊!

薄荷沒下去。她覺得劉宇軒看見她,會感到尷尬。而她看見他和盛潔思在一起,會……礙眼刺心。

她百無聊賴地在網上點開了一本小說,沒看幾行,眼淚“嘩嘩”直往下淌,怎麼也止不住。鼻子兩邊好像一邊掛着一條黃果樹瀑布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走道里腳步雜沓,熱鬧非凡。看人看車的都回來了,笑鬧聲一片,好像剛看完相聲大會一樣。

薄荷打開門,周處長正站在門口,一邊笑,一邊揮着手喊:“別鬧了,各就各位,認真上班!

他的表情實在詭異。他在下屬和小輩面前,一向是人倒架子不倒,故而想笑又不得不拚命憋着,憋得滿臉肌肉不受控制的一個勁抽搐。

薄荷忍不住瞪着兩個紅蘿蔔,問:“你和劉宇軒打過招呼了?”

“我到哪和他打招呼啊?”他翻翻眼珠說。

那個抱怨自己手賤,恨不得自剁雙手的女孩笑容滿面地跑過來,笑得岔了氣兒似地說:“薄荷姐,我們望眼欲穿啊……眼欲穿啊……欲穿啊……穿啊……啊……”

“別啊了!”薄荷打斷她:“快說!”

“讓你下去看你不去。”女孩丟她一個白眼,笑着說:“錯過了好戲啊!車呢,倒是來了一台,開得“嚏里哐啷”的,那叫一個驚天動地啊。屁股後面還黑煙滾滾,走一步放三個屁。還勞斯萊斯呢,“氣死氣死“還差不多。車門也好半天才打開,在眾人眼巴巴的目光中,下來的居然是一個五十多歲、滿臉褶子、身高不到一米六的糟老頭……反轉劇啊!搞笑劇啊……盛處長搞,我們笑!悲喜劇啊……盛處長悲,我們喜!”

“這孩子,一點也不厚道。”周處長佯裝生氣地說。

薄荷奇怪地問周處長:“怎麼回事?她沒和劉宇軒約好嗎?”

周處長聳聳肩,說:“我怎麼知道。聽來人說,他是漢唐集團的司機,劉董事長按照盛處長的吩咐,專門派他來接送她去省委開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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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誓言太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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