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醒來

第二十二章 醒來

()宇文珏這一覺睡得並不長,第二天清晨,與平常相同的時間便醒了,先揉了揉眼睛然後才睜開。這是前世帶來的習慣,因為是近視眼,所以看東西總不清楚,也就總愛揉眼睛,特別是早晨醒來的時候。

映入眼帘的是靠在床尾睡著了的連芸,宇文珏頗有些奇怪地眨了眨眼,連芸不是一向守在外間的么?怎麼會在這裏?

這時連芸的腦袋在柱子上滑了一下,立刻清醒了些,然後就對上了宇文珏亮晶晶的眼睛,沒頭沒腦地來了句:“殿下你醒了?”然後突然反應過來,一下跳了起來,十來歲少女清脆的聲音在房內回蕩,“殿下醒了!”

宇文珏被她嚇了一跳,莫名其妙地道:“連芸,你怎麼了?”

連芸興奮勁還沒有過去,衝到他床前噼里啪啦地說道:“殿下從昨天下午一直睡到現在,可把大家急壞了,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傳太醫?對了,太醫!”拍了下腦袋,又風風火火地跑了出去。

宇文珏微微一笑,感慨了下,這麼有朝氣的樣子,離自己有多遠了?說來足有一輩子了,以前總說一輩子怎麼樣怎麼樣,卻沒想一輩子這麼快就過去了。

被連芸這麼一說,之前竹林里的事情也想起來了,他沒有死,那個皇帝會怎麼樣呢?惋惜,還是興奮地再利用他一次?宇文珏沒有答案,雖有些被利用的憤怒,卻只有無奈,寄人籬下,大概也就如此。好在並沒有期望,也就無所謂失望,以後防着些便罷了。

很快太醫便到了,又是倒霉的穆成鈞,誰叫他是太醫院的院首呢,這就是有得必有失。

一通把脈下來,穆成鈞如之前一樣,根本沒發現任何異樣,無奈地收回五指,然後小心翼翼地看向半卧在床上的太子殿下,低聲問道:“聽聞殿下是因為中毒而昏迷,但臣下卻什麼都把不出來,殿下可知此乃何種毒藥?”唉,慚愧啊慚愧,連人家中毒都不知道,更不要說解毒了,還好有人為太子解了,不然,太醫院恐怕已經又換了一波人了。

“中毒?”宇文珏有些驚訝地反問。

穆成鈞奇道:“殿下不知?”

宇文珏點點頭,面上也頗有奇色。

穆成鈞瞭然地頷首,道:“那殿下應是中毒不久便暈了過去,自是不知高人解毒的事情了。”

聽了他這話,宇文珏的臉色變得有些,呃,奇怪。正要說話,卻聽門外高唱——

“皇上駕到——”

過不得片刻,一個明黃的身影跨了進來,後面跟着喜公公及一長串宮女太監。

穆成鈞與連芸等人趕緊跪下,口裏稱着:“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宇文珏在心中翻了個白眼,正要起身,卻見宇文笙幾步走到床前,大手一伸,便將他摟入懷中,磁性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珏兒——”

宇文珏懵了,等到發現呼吸不暢的時候才反應過來,拚命捶打着、推拒着那寬闊的肩膀,天啦,他不想成為被“抱死”的第一人,太丟人了!

好在宇文笙很快便放開了他,並且好笑地看着他憋得通紅的小臉。

宇文珏一邊大口喘氣一邊在心中腹誹,所有精典國罵通通複習了一遍。

皇帝陛下管不着他心裏所想,揮了揮手叫眾人起身,然後轉向穆成鈞問道:“穆太醫,太子可安好?”

“稟皇上,據微臣診斷,太子脈象平穩,身體安康,想來之前昏迷不醒只是因為毒素消耗了體力。”穆成鈞再次跪下答話,心裏着實有些不安,昨天殿下也是脈象平穩,卻被告知曾中了毒又被人解了,今天這脈象不知道還準不準,若是不準,怕是不好了。

宇文笙略微思索了一下,道:“你們退下。”

“是,皇上。”眾人一禮,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並輕輕掩上了門。

“說說當時的情形。”皇帝陛下邊說邊將宇文珏放回床上,把軟枕墊高,又將被子拉到腰上。

“呃——”宇文珏沉吟。

“怎麼?”皇帝颳了刮他的小鼻子,道,“不記得了?”

怎麼今天皇宮的人都變得有童心了?難道他睡了一覺又睡到別的世界去了?宇文珏有些莫名其妙,卻老實交代道:“不知道該怎麼說。”實際上他也不想再回憶那血淋淋的畫面,他只是個普通人,很難接受活生生的人命在面前消失,更何況還是為了他。

“那就從頭開始。”皇帝將他往裏面擠了擠,坐在他身邊,舒適地靠在軟枕上,做好了長談的準備。

“是——”宇文珏無奈地說道,“我和方心紹、小兔子一起——”

“小兔子?”皇帝陛下打斷他的話,道,“那個孟無痕?倒有些貼切,不過——”不喜歡珏兒跟他這麼親密的樣子,那個小子不配。

“嗯?”宇文珏疑惑地昂起頭看向他。

“沒什麼。”皇帝淡淡地說道,“接着講。”

宇文珏也沒再追問,轉回頭去,開始回憶那仍讓他心悸的場面:“陽光很暖,很舒服……”

“七八十歲的老頭?”等到他說完,皇帝陛下才開始追問。

“是。”宇文珏肯定道,“他的身形很高大,怕是有父皇這麼高,穿着一身灰衣,鬚髮皆白,面色紅潤,武功看起來也是很高的樣子,他與那綠衣人的手領過招,不,不應該說過招,他是只用了三招便殺了那個綠衣人。”

宇文笙沉吟片刻,“那他可曾向你要求些什麼?”

“未曾。”宇文珏淡淡答道。

皇帝陛下沉默了,他想不起有這一號人,唯一外在條件符合且武功高強的卻不可能有這麼好心,而且,那人已經失蹤快四年了。

“父皇——”宇文珏突然出聲道,“為什麼會有人要殺兒臣?”幾分疑惑,幾分惶恐,幾分天真。

宇文笙頓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說,因為父皇我故意在眾人面前表現得十分寵愛你,然後便引起了別人妒忌及恐慌,想要除掉你,而父皇就利用這個機會剷除那些脫離了控制的人?

他說不出,所以他沉默了。

“父皇——”宇文珏翻過身子扒在他身上,軟軟地道,“我怕。”

真是被嚇到了,皇帝陛下心道,始終是個孩子,不管這個孩子有多聰明,平時表現得多穩重。心底有了些柔軟,於是他順勢摟住宇文珏,手在他背上輕輕撫摸,就像替貓兒順毛一樣,嘴裏安慰道:“不怕,父皇在這,以後父皇不會讓這種事情再發生了。”在這一刻,宇文笙終於決定,要讓這能牽動他情緒的兒子做一個真正的太子,天宇國以後的皇帝,即使他很離奇,即使他很可能是毀國的妖孽。

然而宇文珏卻在心中冷笑,表面上又仍是配合地作出一副乖順懂事的樣子,小腦袋在皇帝胸口蹭了蹭,軟軟的童音說道:“兒臣相信父皇。”相信你會不余遺力地利用我,只要我還有一絲利用價值。

天宇國最尊貴的兩個人,一個因為不懂而錯過信任,一個因為曾受傷而不再信任,貌合神離的這一刻,也預示着將會經歷的崎嶇與坎坷。

根據宇文珏祥細的描述,刺客很快被確定下來,那是一個殺手組織,因為首領已被神秘老人取了性命,很快便被朝庭剿滅,而買家便也不難尋了,畢竟能出得起萬兩黃金,並且有動機刺殺太子的人並不多。

天宇國安康元年九月,朝庭之上進行了一次大清洗,根深地固的王氏家族被連根拔起,族內一百四十三人被斬首示眾,其餘者或流放,或充官奴,牽連甚眾,達兩千餘人。而罪名是,謀害太子,並且被抓了個人贓俱獲,絲毫由不得其抵賴。

九月二十三日,王貴妃被剝其稱號,賜白綾三尺,死後不得入葬皇陵,破席一床,抬出了翠鳴宮。

同日,三皇子宇文璦接到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三子璦,生性頑劣,不服管教,曾當眾頂撞父皇,特命其至孟運國學習,云云,第二天,由丞相方政任使者,送往孟運國。

曾經繁華一時的翠鳴宮,隨着王貴妃的死及三皇子宇文璦的被遣送,很快破敗下來,幾如冷宮。

安康元年十月,皇帝命太子入朝聽政,朝臣在經歷了王家的血腥之後,害怕步其後塵,哪裏敢有絲毫反對,於是宇文珏很順利地便隨着眾人一起每日早朝,打破了皇子十歲方可入朝的慣例。只是太子立於朝堂之上卻從不對政事做評論,就算偶爾被皇帝問起,也是直說不懂。

宇文珏的心裏是忐忑的,一邊防着那看似對他極為寵愛的皇帝陛下,一邊努力學習朝政,日程被排得滿滿的,連感慨潮起潮落的時間都沒有。

只是時間向來在忙碌之間溜走,快得令人怎麼都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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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處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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