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被忽悠瘸的金池
片刻后，未等來預期誇讚的金池有些坐不住了：“長老不說話，可是嫌此等物件粗淺，污了眼睛？”
看着那失落的模樣，余甘心中有些不忍，正要違心的誇讚兩句，就見金池一拍桌子道：“是了，長老乃是唐皇欽差，定然見慣了奇珍異寶，看不上這些。不知隨身可帶了什麼寶物，能否拿出來讓我等開開眼界？”
“沒有！”
早料到會如此的余甘斬釘截鐵答道，似是怕金池不信，他瞄了眼孫悟空補充道：“除了貧僧這絕世容顏，剩餘俗物不提也罷。”
廂房內頓時死一般的寂靜，金池雖然早就聽覺明說過這唐長老十分自戀，但此刻親耳聽到還是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孫悟空莫名其妙的撓了撓下巴，你自誇就自誇唄，看我做什麼？
目光在孫悟空和余甘身上來回巡視幾遍，金池長嘆一聲：“唉，長老如此人物，竟然無一寶物傍身，真是可嘆啊。”
說著將一串鑰匙遞給了覺明：“去將我庫房中的袈裟全部取出來，讓唐長老選兩件作為行頭！”
誒？
你個戲精！俺都不說話了，你丫竟然還能把接下來的劇情自行接上？老和尚啊，你說你都這麼大年紀了，安心過日子不好么，非得沒事找刺激？
金池這一波操作頓時秀的余甘目瞪口呆，好半天沒回過味來。
急於賣弄的金池見其滿臉無奈，以為其在自慚形穢，不由更加得意，拉起他就走。
不是是否經常如此導致熟能生巧，一干雜役手腳奇快。等余甘出的門來，燈火通明的後院中竟已擺滿了一人高的木櫃
十數位執事僧更是扯繩的扯繩，搬架子的搬架子，將七八百件袈裟鋪了個滿滿當當。猛然看去，不知道的還以為進了哪個綢緞莊呢。
“唐長老請看，這是百佛袈裟，通體由未滿十八的處子親手摘下的吉貝製成……”
雞什麼？余甘不敢置信的掏了掏耳朵，那玩意還能做袈裟？這也太兇殘了吧？
好奇湊近觀看一番，感覺不對勁的余甘咬牙伸手摸了摸，頓時心底一陣膩歪。
這不就是棉的么？！還又是處子，又是雞啥的，害貧僧白激動一場！
耐着性子又看了十數件后，瞄了眼已經西斜的殘月，余甘打了個哈欠道：“祖師一番美意玄奘心領了，但君子不奪人之美，還是將袈裟收起來，快些歇息吧。”
金池一張老臉笑的跟菊花似得：“長老，昔日釋迦為大悲菩薩時，曾發五願，稱此物乃是佛凈衣，永斷煩惱作良田。長老若是沒件袈裟，怕是到了靈山也進不去啊。”
余甘嘴角一抽：呦呵，袈裟還沒顯擺完，又開始跟我談上佛理了？老和尚，你這是想三百六十度的打貧僧臉么？
今天要是不征服你，怕是覺都不讓睡了吧？
想到這裏，他決定讓這老和尚見識見識，什麼是大唐水陸大會第一辯手的風采！
“阿彌陀佛。”
低低誦了個佛號，余甘搖搖頭道：“祖師此言謬矣。釋迦豈是因為袈裟得道？所謂即見自性，直了成佛；惟求作佛，不求余物。我等弟子若因執迷外物誤了修行，才是本末倒置啊。”
這唐長老肚子裏有點東西啊！金池聞言一愣，看向余甘的眼神頓時鄭重了許多。
選了件綴滿明珠的袈裟示意覺明幫自己穿上，藉此機會組織了下措辭道：“不然不然，身處紅塵中，難免惹塵埃；得此無垢衣，靈台自分明。唐長老，這袈裟也是修行的一種啊。”
系好袈裟的覺明十分配合，退後兩步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好一個靈台自分明，弟子受教了。”
一旁的僧人也是滿臉頓悟之色：“祖師之言如醍醐灌頂，我等受教了！”
“祖師佛法精深，獲此隻言片語便勝過讀經數年啊……”
圍觀眾僧齊齊喝彩，一時間場中氣氛大有一面倒的趨勢。
金池面上笑意更勝，這偈語可是自己參禪兩百多年才悟出來的。唐長老才多大年紀，別說領悟，怕是聽都不曾聽過如此高深佛理吧？
這般想着，他宣了個佛號后，閉上雙眼靜靜享受起了這屬於勝利者的歡呼。
唉，高處不勝寒啊……
余甘眉毛一挑，憐憫的看了眼眾戲精，緩緩說道：“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非相，即見如來。主持若還執迷與此，怕是難見如來啊！”
短短數十字如驚雷般炸響，眾僧聞言不由一窒，齊齊低頭品味起來，充盈小院的歡呼聲頓時低沉了下去。
一旁的小沙彌見此情景頓時一怔，眼珠轉了轉指着余甘罵道：“住口！我家祖師好心送你袈裟，你竟然敢詛咒他難登極樂，忒惡毒了！”
“住口，出去！”
被打斷頓悟的金池眉毛一挑，高聲喝道。
小沙彌更得意了，扯起余甘袖子就往外拉：“聽見沒，我們祖師不歡迎你了，還不快點……”
一旁的僧人也都反應過來，連忙上前幫忙，齊心協力想要將余甘給扔出去。
金池頓時又羞又氣，上前重重一個爆栗鑿在了小沙彌腦殼上：“你們這是要造反么，統統住手！”
隨後丟下一眾目瞪口呆的僧人，他衝著余甘深施一禮道：“好一個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枉我之前笑長老一無所有，現在才知道是自己被外物蒙了雙眼啊！可憐兩百五十三年參禪，到今天才算明了真我！”
余甘看着其臉上的濁淚，心中有些不忍。正要好言開導兩句，卻見金池一把將身上袈裟扯下，抄起根火把便朝着衣櫃走去。
“這些東西誤我太過，索性一把火將此煩惱根燒掉，落個乾淨！”
圍着余甘的眾僧頓時面色大驚，下意識想要上前阻止，覺明搖搖頭將眾人攔下：“所謂朝聞道夕死可矣，祖師今日能脫離我執，也算這些袈裟死得其所，由他去吧。”
死得其所是這麼用的么？余甘聞言嘴角不由一抽，都是些什麼玩意啊！
你不悟的時候叫人家小甜甜，悟了之後便棄之如敝履。這些袈裟若是有靈，此刻怕都要破口大罵了吧？
眼看劇情竟然又要向火燒觀音禪院發展，不願多生事端的余甘快走兩步將金池攔下道：“風吹瓦墮屋，正打破我頭，我終不嗔渠，此瓦不自由。放與不放皆由自心，祖師此舉着相了。”
金池面上現出幾分掙扎之色，這些年來，他也曾數次想將這些磨人的小妖精封存，可惜一直未能放下。今天好不容易狠下心來，若是再放棄，自己日後真能堅持的住么？
痴痴的立在原地，他一時間竟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余甘嘆息一聲，上前低聲勸說起來。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眾僧就見金池面色一驚，如同見鬼般將火把遠遠扔下。
“眼不見為凈，這些袈裟都送給長老了！”隨後落荒而逃。
將一眾快成腦殘粉的僧人送走，余甘美滋滋的把所有袈裟收進了儲物袋中。
這些可都是好東西啊，不提做工，單就是用料，哪一件不能換上桌頂級的席面？傻子才會扔了！
“長老，你剛才說袈裟有佛，燒了會下地獄。”等他將一切忙完，一直默默觀看的孫悟空突然開口問道。
“俺老孫想知道，燒死我孩兒們的仙佛，也會去那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