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未雨綢繆
遠離海岸百里的洋麵上,風平浪靜,潾潾波光下一大群游魚為了食物不停變換着陣型,忽左忽右,全無定態,好像有一隻大手在肆意揉捏着這團黑色物體。
不遠的小島上,一隻白頭海鷗身形一展,振振雙翅便趁着一股暖風扶搖直上,幾個呼吸間已到高空,穿雲過霧間一雙圓眼銳利還不時盯着下方的海面,憶起巢穴中那幾隻嗷嗷待哺的雛鳥,白頭海鷗揮動的雙翅幅度變大,速度也快上了幾分。
今天地食物有了。急速穿梭間,眼角敏銳地捕捉到下方那一團動蕩地黑色物體,只見那隻白頭海鷗收起雙翅,緊緊貼着身體,隨後身形調轉尖喙朝下,整個身軀便如同一顆白色隕石,帶起嗚嗚破空之聲,向著下方狠狠扎去。
“咚!”
兩聲輕微的落水聲響起,幾片潔白羽毛在空中晃晃悠悠,一陣漂浮后還是落到了波濤蕩漾中,一層殷紅暈染的海水中,隱隱看得兩片殘軀在隨波晃蕩,血腥瀰漫間,引來幾隻不知名的海獸,爭相撕扯那白頭海鷗的屍體,浪花翻湧過後,唯剩一團白羽。
天際一抹寒光閃動,不多時那道流光已至身前,到那殷紅水域上空便止住身形,踏空而立,流光散去,只見那人腳底不過一分之距光芒閃過,定神一看,原是一層細密光紋織成的光網,只是顏色極為淺淡,若不是來人遮住燦爛日光,怕是難以覺察。
望了一眼下方已被稀釋不少的血水,便收回視線。那人隨後自懷中掏出一個白玉小碗,五指朝着水面輕叩,一團拳頭大小的水球便從海面剝離,緩緩升起中不時落下點點白色鹽晶,待到與那白玉小碗持平時,這團水球已是晶瑩剔透,不見一絲雜質,在燦燦日光下,圓潤水球通透得不似人間之物,倒影一片海天,彷彿自成一界。
那人指尖微動,那通透水球便往碗中一送,這白玉小碗看似小巧,但這拳頭般大的水球入內也不見溢出一分,想來不是什麼普通元器。
那人嘴唇微動,一縷元氣匯入碗中,只見碗中水面自中心蕩起一陣漣漪,波紋流轉不息,不一會兒白玉小碗上方便匯聚了一層蒙濛霧氣,只見霧氣不停流動,最終匯聚成一個半身人影。
“如何?”
霧氣人影嘴巴微張,聲音有些沉悶,但聲音清晰可認,只是依舊瞧不得其面部,面容處霧氣不停流轉,始終未見定型。
“稟,‘柵欄’已探查完畢,除了那一處,其他均為正常。”那人行了一禮,語氣恭敬的回答道。
“善,近期就勞煩你們在那邊駐守一段日子了,雖然這等事情幾率性不大,但也要多加防範,若有變動,就啟動大陣。”霧氣身影淡淡說道。
而那人自然是點頭應允,隨後那白玉小碗毫光一閃,那道霧氣身影一陣閃爍,片刻后已然不見,只留一團飄蕩的水霧,那人法訣一掐,霧氣散去,碗中再無一滴清水,隨後將此物收回懷中,抬眼望望天際,便化作一道流光,自遠方遁去。
距離此處不知幾萬里之遙,一處虛無空間內。
六張蒲團圍繞着一張黑色石桌在緩緩旋轉,說來也怪,陰陰是一片虛無,但六張蒲團及黑色石桌的下方好似有物體支撐一般,維持在同一水平,雖然周遭空間一片漆黑,但蒲團與那石桌表面卻都有橘黃光線打下,但不知這光源自何而來。
彷彿亘古不變的虛無空間中,一道空間漣漪自一個蒲團上傳來,漣漪晃動中,一道人影自空間裂縫中緩緩浮現,不多時,已端坐在那蒲團之上,來人身着一襲黑色外套,一頂寬大兜帽遮蓋住整張面孔,不知身份。
就在那人身影完全出現之際,身旁兩個蒲團上也如之前一般,空間漣漪相繼晃動,到最後,其餘五張蒲團皆是如此,待到空間回復平穩,六張蒲團上面已是端坐着六人,只不過皆如第一位黑衣人一般,一頂巨大兜帽遮住整張面孔,見不得真人,六人裝束相同,唯一能辨認的便是兜帽上的標識。
“諸位道友時間金貴,就不浪費彼此時間了,先看看此次情況吧。”說話人正是第一位在這虛無空間內顯露身影的黑衣人,此人兜帽上紋着一輪尖角彎月。
只見他手指在那黑色石桌上輕輕滑動,那石桌便撥雲見月般黑色隨着指尖盡數褪去,那石桌顏色先是通透而後微黃,最後泛出一陣碧藍之光,而後一聲聲海浪翻湧之音更是從那石桌上傳出,不僅如此,更有幾聲海鳥鳴啼隱隱入耳。
比時桌面上已然是一副遠洋海景,幾人如同就在這海面上空一般,透過這道窗戶,向下注視。
兜帽上為彎月刺繡的黑衣人手指滑動,那石桌上的景色又變了樣子,只見那浪花向後翻湧退去,海鷗振翅急速倒飛,而海天交界處更是陰暗交替,只不過那紅日是西起東落,冷月則是東起西落,這石桌竟將那片海域時光倒流了一遍!
“諸位,便是此處了。”說罷,那人移開手指,桌中世界的時光又平穩流動,一抹紫色流光自天際狠狠扎來。
“吾來矣!”
桌中畫面打鬥異常激烈,紫色電光滋滋閃耀,炸裂的光芒卻映不出六人兜帽下的容顏,白色寒冰呼呼砸下,帶起的狂風卻吹不起六人片縷輕薄衣衫。
畫面停滯,一切又恢復到一片寂靜,石桌上的畫面逐漸褪色,黑色自桌沿回卷,只是一息,石桌便重歸深邃,虛無空間內,六人的呼吸聲都仿似沒有,時光都好像刻意繞過這處空間。
“諸位說幾句吧。”彎月黑衣人沉聲說道。
一時間,此處空間內的氣氛有些凝重,能參與到這個會議中的人,無一不是超脫的存在,但此事,有些嚴重了。
“莫不是‘柵欄’之故?”兜帽上刺着一輪炎日的黑衣人開口道。
“‘柵欄’本身便有缺陷,這是我們幾個以及那個老不死都知道的事,但更大的缺陷並不是這裏。”說話之人兜帽上刺着一片冰晶尾羽。
“我看是有內鬼吧?”帽上一條燦爛星河的黑衣人陰測測的開口。
此話一出,六人皆是一片沉默,六人皆知,若是這裏其中一人叛了這片大陸,那將是毀滅性的後果,但誰又能保證呢?
良久,一人才又開口道:“無須自亂,諸位都是修者中的擎天之柱。”說到此,他卻住了口,頭上的一株植物刺繡在橘黃光束下熠熠生輝。此人話雖未說完,但意思不言而喻,這等修者已是頂端的存在,已是不缺任何東西了,只不過眾人雖聽,心中作何想法便不得而知了。
“那個預言,你們忘了嗎?”驀地,兜帽上紋着一個艷麗珍禽剪影的黑衣人開口說道。
那個預言嗎?眾人陷入沉默之中,這一次比以往來的更為久遠。
良久,彎月刺繡的黑衣人才緩緩抬頭,擲地有聲的吐出一句。
“無論何種,我等修者自當未雨綢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