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鎮
菲爾一直注視着沙梅特離開。
哦不，現在他應該叫噩夢了。
他嘴裏一直在重複他的新稱號，步伐雖然緩慢但堅定地前進。術士法袍殘破不堪地掛在他枯瘦的身體上，踉踉蹌蹌的步伐好像風用力一吹他就會被吹跑。
不知道這樣的一副身體擁有沙漏，未來會是怎樣。
菲爾默默想道。
他有些後悔直接擊殺隊長，但他如果不趁那個機會擊殺隊長，很有可能被隊長發現，僅僅出生三天的他還未學會任何招式與技能，直接正面對上一個榮耀劍士還是太危險了。
對自己有威脅的事還是儘早解決掉。
菲爾握了握拳頭，記憶中似乎就是這麼做的。
一直待在迷霧森林裏努力變強是可行的，這個森林就像是自己的家，每一寸土地，每一絲迷霧，他都感覺十分親切，甚至可以隱隱約約感受到它們。
但是他的首要任務並不是這樣一直待在森林裏打怪升級。
他需要與人類接觸，學習人類的技術與智慧才能實現真正意義上的變強，不然只是空有一身獵殺技巧和強健身體的傻大個。
傭兵小隊好像就是從噩夢走的那個方向過來的，他們應該來自同一個地方，那麼自己身穿隊長的盔甲應該避免與他們碰面。
他望向另一個方向。
那個方向似乎很少來人，並不像噩夢離開那個方向來人那麼頻繁。
這是森林的感知與他的聯繫。
菲爾提起隊長的長劍將它握在手中掂量掂量，太輕了。
他傳承的記憶告訴他。
他該啟程了。
......
迷霧森林的入口霧是極淺的，也會有幾縷陽光從樹葉間的縫隙射進來將霧映成金色。但每棵樹都跟森林內部一樣高大挺拔，詭異的是，離地面高度越大霧卻越濃，完全掩蓋住了樹的上半部分即樹冠。
王國也曾有過派出空中編隊去迷霧森林一探究竟，在臨近森林邊緣，就有完全數不清的魔物衝出森林跟他們搏命。
在意識到這麼做完全是無果的之後，王國放棄了探尋，迷霧森林的樹有多高也就成為了一個未解之謎，但前來探索的冒險者還是不少。
已經有一條被人踩出來的路通往迷霧森林，菲爾就站這條小路上。
現在正是白天，這是他第一次感受真實的陽光。
菲爾愛上了這外面的世界。
衝破了迷霧的束縛，新鮮的空氣真是格外的好聞，不像森林裏迷霧的壓迫好像要讓人窒息。
菲爾大口吸着空氣，滿臉享受的表情。
他張開雙臂，閉上眼睛，任由陽光照在他的臉上、身上，享受陽光的愛撫。
暖洋洋的。
他再也不想回到森林裏去了。記憶里好像對這空氣對這陽光嗤之以鼻，但外面的世界這麼美好，怎麼可以輕易的破壞掉呢。
這條小路大概只有一米寬，很窄。小路中間低下頭仔細看會發現已經有一些嫩草探出了頭，這條路應該很久沒人走過了。
菲爾睜開眼睛，只有這一條路通往森林，周圍都是無際的草原，偶爾有一兩顆突兀的樹佇立在遠處。
這並不像傭兵小隊來時的路徑，菲爾稍微放下心。
走出森林，他就不再有森林和濃霧的保護，全身上下可以依仗的只有這幅身體，很可能一不小心就會死掉。
他見識了人類生命的脆弱。
記憶告訴他，他這一輩子都會是人類，但永遠不會是真正的人類，所以他是脆弱的人類軀殼。
已經見識過了記憶里嗤之以鼻的陽光與空氣，該見識見識記憶里深惡痛絕的人類群體了。
菲爾大步流星，他有些迫不及待。
陽光與空氣並不像記憶里那麼不堪，那麼人類群體是不是也不像記憶里那麼可惡而又狡猾呢？
記憶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不信。
菲爾有些拿捏不準，他只能緊握隊長的長劍，腰間別著隊長的乾糧袋，一路向前，自己親自去見識見識了。
......
兩天後。
依舊走路上的菲爾感覺他的喉嚨像是冒了火一樣。
一路走過來，吃光了隊長的乾糧袋，倒是並不感覺到飢餓，就是沒有準備水，現在已經口渴難耐了。
在森林他出生的樹洞裏，長滿了各種顏色的果子，那些果子小小的，並不大，但是咬上一口不但解渴，更解餓。
還是巨人的那兩天，他總是感到飢餓與口渴，已經把樹洞裏的果子吃了一乾二淨。
而且路上百無聊賴，一直都是千篇一律的綠色草原，連一條河都沒有發現。
剛見到黑夜的時候他同樣很好奇，他不明白為什麼會有白天黑夜，迷霧森林永遠只有灰濛濛的霧，根本不分所謂的白天黑夜。
天空中繁星遍佈，淺藍色的月亮掛在夜空中，菲爾駐足觀望了好一會兒，黑夜的確很美但他還是更喜歡白天，他喜歡太陽的光亮。
經過無休止的兩天的行走，他從剛從森林出來對世界的好奇已經消磨殆盡，出發沒多久還興緻勃勃邊走邊看周邊風景，現在他只想快點找到一個可以喝水的地方。
邊想邊走着，他突然發現不遠處這條走不完的小路終於有了盡頭。
菲爾飛快地趕了過去。
小路連接着分兩個方向的較寬的路。
這兩條路左邊一條大概更寬一點，有四米寬的樣子，被壓的凹陷更也更深一點，右邊那條次之，只有三米五左右的寬度。
菲爾選擇了左邊的那條路。
這條路看起來通行的人更多一點，他還是希望去一個相對繁華的地方。
路兩旁的草地已經逐漸稀疏，露出了淺棕色的沙土地貌。
“咔愣咔愣咔愣！”
沒走一會兒，後方便有聲音傳來。
菲爾回頭望去。
一輛馬車在後面慢騰騰地駛來。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人類以外的東西。
穿着高領白襯衣和短衫綠色小馬甲的車夫揮舞着馬鞭，嘴裏吆喝着驅趕着馬車緩緩向前。
深棕色木質車廂后還有兩個衛兵騎着馬跟着。
“嘿！劍士，麻煩讓一下路！”
馬夫揮了揮手，衝著菲爾喊道。
馬夫當然認得那個黑色盔甲肩上屬於榮耀劍士的標誌，在他記憶里鎮子上並沒有這麼一個眼生的榮耀劍士，非常時期非常處理，這個新來的可能是以後家族需要拉攏的對象，要不然他可不會這麼客氣。
菲爾痛快的讓開了路，雖然很口渴，但他忍住了向他們索水衝動。
隱隱約約的，前方似乎能看見一些城鎮的輪廓，距離城鎮應該已經不遠了。
菲爾第一次見到人類的馬車還是很高興，馬車車廂右側刻着一個圖案，只是沒有盔甲上的這麼複雜，新奇的東西實在太多了。他注視着馬車晃晃悠悠的離去，感覺前進的步伐都格外有力。
吊在馬車車尾后的一段距離，前行了大概不超過半個小時，菲爾終於見到了真正的人類城鎮。
這應該只是一個小城吧。
久久佇立在鎮門前，菲爾想道。
石磚砌的城牆只有七八米高，牆根密密麻麻的全是青苔，牆壁上長滿了細細的藤蔓，跟自己樹洞下長的藤蔓沒法比。城牆上每隔三十米都有一個衛兵警戒。
鎮門是兩扇厚重的木質大門，三個守城衛兵正推開大門放馬車進去，大門旁的衛兵們都統一穿制式皮甲，手持長矛，而城牆上基本都是握着一把弓箭。
大門上方有兩個高高的哨兵塔，一左一右。
哨兵站在哨兵塔上面色冷峻地環顧四周，左邊的哨兵握着一把弩緊緊盯住菲爾。
“布雷爾鎮。”
菲爾看着大門上方掛着的大字輕聲呢喃。
這就是人類的聚居地嗎？布雷爾鎮。
雖然看起來並不像記憶中的一所大城池看起來那麼威嚴輝煌，但它是迎接自己降臨在這片大陸的第一個禮物，格外親切。
要腳踏實步，一步一步從頭慢慢來。
菲爾嘴角輕輕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