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狗市

第五十七章 狗市

他用手機,付了二十五塊錢給女店員,然後,轉身就出了通訊店,上了他的五菱神車。他把手機的數據線插到車載充電頭裏,連接着他那沒有多少電的手機。他開着他的五菱神車,沒多會兒,又在一家牛肉包子店的門口,停了下來。拔掉充電線,拿着手機,就進去了。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再急,他覺得還是有必要把早餐給它吃了。因為,等下擺攤的時候,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呢。與其等着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吃到的午飯,還不如,把看得見的早餐給吃了,來的實在些。

他進店裏,向老闆要了一籠小籠包子,葷的,還有一碗雞蛋湯。在牆邊上,有辣椒油、陳醋、鹹菜、蒜泥等的各種調料。他從那些調料旁邊,拿了一個盛調料的白瓷小碟子,自己用圓鐵薄勺子,裝了一小碟子的辣椒油。

一籠發麵做的小肉包子,蘸着辣椒油吃,是用不了一小碟子的辣椒油的。雖說是一小碟子,但是,此一小碟子非彼一小碟子。他並沒有把辣椒油盛滿碟,多一點點也許就浪費了不是。所以,他就自覺的踐行着不要浪費的信念。畢竟,每一種口糧,它都來之不易。看樣子,他也是一名“珍惜糧食,從我做起”的執行者吧。

現在人,對“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已經沒有多大的認識了。大多的都和他一樣,只知道可以用兌票值,來兌現食物,並不知道“粒粒皆辛苦”,是怎樣的一種苦。但是,當他們知道,沒錢吃飯的時候,或許,會理解出相同的含義吧。

九點多了,早餐店裏吃早餐的狂歡時間的人氣已經過去了。但是,店裏沒有顯得冷清,還是有像唐森一樣,三三兩兩的晚起的忙碌客,低着頭,喝着湯,吃着包子。只是,唐森好像並不能算是個忙碌客,他充其量就是個晚起的客人。是的,他是個晚睡晚起的主,並不忙碌。因為他雖然看着破店,但實質上,倒像是一個失業者,並沒有什麼可以讓他忙起來的。

他把手裏掐着的辣椒油,放在了一張靠牆的桌子上,隨即就坐在了桌子邊上的四腳圓凳子上。他抽出來一張紙巾,把面前收拾的還不是很乾凈的桌面擦了一擦,隨手把紙巾,丟到了桌子下面的垃圾簍里。這種早餐店,一般的桌子下面,都會放一個垃圾簍的。方便客人,吃完了擦嘴,丟垃圾。

他把手機和新買的充電線給它從兜里掏出來。把插頭接到數據線上,然後,把插頭插到白牆上面的插座里,再把連接着手機這端的頭,插到自己的手機孔里。他給手機充着電,看着手機裏面勵志醒智類的小視頻,一邊等着老闆給他上包子上雞蛋湯。這家牛肉包子店,可不是什麼高檔的消費場所,不需要他自己去端去自助。做好了,老闆會端上來的。

這家早餐店,離他住的小區不遠。他雖然不經常吃早飯,但是,偶爾的會買個卷油條,或者是到這個小店裏,解決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早餐還是中餐的吃飯問題。這家早餐店裏的雞蛋湯,特別的好喝。好喝的原因,應該是它用的是牛肉湯沖的雞蛋吧。喝起來的味道很不錯,也能讓身體暖和起來,並且能夠補充一天所需要的營養。

他吃過早餐,人也就像加滿了油一樣的,沒有什麼顧慮的向著西大閘的方向出發了。他之前也沒有去過狗市,只是聽皇帝說起過。皇帝說,他的父親文先生,經常的到狗市裡買花買鳥的。他才知道,原來在這個涅槃縣裏,還有這麼一個狗市的存在。

每逢狗市,除了買賣狗的,還有一些像是趕集一樣的來買賣貨的。因此,他也就想着來狗市去賣他的庫存鞋了。能賣一雙是一雙,賣到手裏的都是錢啊。放到那裏,它就是個鞋子,不是兌票值,沒有多大的作用。但是,賣掉之後,變成兌票值了,那就不一樣了。兌票值對一切都是通用的。

看樣子,他是去晚了。他的五菱神車還沒有過橋呢,老遠的就覺得車通過去,有些困難。這狗市或許只是一個名頭,大家都藉著這個名頭,來自由市場的吧。畢竟,現在哪個地方都在管制。也就只有這麼一個算是知道的地方,可以自由貿易了。

有賣花的,也有賣金魚的;有賣狗的,也有賣狗糧的;有賣老鼠藥的,也有賣蟑螂葯的;有賣鐵鍋刀叉的,也有賣鞋子鞋墊的;有賣皮帶錢包的,也有賣水蘿蔔胡蘿蔔的;有賣南瓜紅薯的,也有賣細粉蛋白肉的;有賣橘子蘋果的,也有賣核桃糖炒栗子的;有賣麵包烤腸的,也有賣山東煎餅手抓餅的;有賣鴿子小雞鴨子老鵝的,也有賣猴頭鳳凰瓜片鐵觀音的。

搭棚賣衣服的,十塊二十三十塊的都有;拍地攤收購高價酒水香煙的,一千兩千三千的都要。算命的老先生,攤着八卦圖,帶着老花鏡,有模有樣,世外高人。續命的老頭子,停着三輪腳踏車,戴着老氈帽,一板一眼,栩栩如生。

手機貼膜的也有,說不定,晚上又要趕夜市。賣女士坤包的,搭着幾個簡易的易裝易拆的桌架子,抬抬身價。沒見着炸油條的,或許是因為有油鍋吧。沒見着蒸包子的,或許是人流量還是不夠吧,也或許是其他。見着大盆子裏賣活魚的,鯉魚鰱子,黃鱔泥鰍,還有一些涅槃縣裏的土貨。那並排擺着的大盆子裏,還“嗡嗡嗡”的充着氧,冒着氧氣泡泡。

有發傳單,特價空調冰箱的。有做產品推廣,免費試用的。有賣窗帘床罩的,有賣兩元一件隨便挑隨便選的。唐森也沒有空盯着別人賣什麼了,注意着車子,留意着位置。好不容易,發現了一個合適的位置,還沒有辦法停進去,只得繼續順着穎水護城河往西大閘的方向往下走。

走到沒有什麼人的地方,終於有了一個位置。他觀察了一下之後,果斷的把車頭衝著穎水河就沖了上去。放心,他不是趕着投胎,把車開到穎水河裏去自殺的。雖然,穎水河像中了邪一樣的,每年都要從西大閘上,要一些年輕人的命,但是,也不至於要了他的命。因為,他命賤,賤到都快要無處安身立命的地步了。要了他的命,沒有什麼有意義的價值,也起不到震懾心靈的強烈效果。

他把車開過鋪地磚的行人路,整個車子開到林子裏去。放心,他不會掉到護城河裏去的,因為穎水河離着行人路,還有四五十米那麼遠呢。只是,有三五米的落差就是了。不過,這個落差不是直角的陡降,而是,緩緩的一帶護堤樹林子。

他下了車,打開後車門,還有一側的側門,開始從車裏,往行人路上擺他的鞋子地攤了。他的鞋子都是些女性朋友穿的鞋,統稱女鞋。因為,只有女性朋友,換鞋子比換男朋友勤,備鞋子比備男朋友的備胎還足。那就當然的,買鞋子也就買的多了。買得的多,那也就意味着,女鞋一定賣的好。但是,他卻賣倒閉了。於是,他懂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別人幹得好的,自己不一定能幹得下來。

那時候的他在T市做快遞員。做快遞員,就接觸到了不少的電商。就覺得電商比做快遞要賺錢,但是,他不會啊。後來,彭瑤的弟弟彭天,就開始學着做電商了。再後來,他也就漸漸的加入了進去。因為,快遞是個費人力費腦筋費體力的活,沒有了彭天的幫襯,唐森一個人,也顧不了那麼大的負責區域。

請的小工,也只能是小工。但是,小工比老闆的唐森還屌,處不好了,就不幹了。T市的外來人口,一年不如一年了,很多人都回老家發展去了。快遞又是一年比一年火爆,招人就是不怎麼好招。再說了,工人的想法也都變了,總之是,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丟件的不管,投訴的不問,罰款的不給,黃毒的不查,犯了錯誤按着制度扣工錢,都開始耍無賴不同意,甚至後面出現的問題更多。

接連着,又出現了幾個車禍,丟了個送貨的三輪車,又被人偷去了一批值錢的貨,唐森就一氣之下,算了,快遞不做了。再好也不做了,他不想,做個快遞,被人家牽着走,沒有自己的路。也罷,他就當他能力不濟,找問題找自己。

所以,當他聽到皇帝要他重操舊業的時候,他才會說,讓他好好的想想。悲聲無音,他也是個曾經做過老闆的人,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睡得了地板。但他生生的一匹野狼,愣是被豬隊友給坑的爬不起來。這個時候的他,就知道要有一個好的團隊,不能把豬留下。如果留下豬,不出個一年半載的,豬總會弄出來點事情來。

他還得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只有自己的事業,才能打造出自己的團隊。只有自己的事業,才寄宿着自己的靈魂。只有寄宿着自己靈魂的事業,才能給團隊賦予靈魂。他寧與龍虎鬥,不願與魚蝦戲。雖然他生而為賤民,但是,他依舊有着願為人上人的心。他不再願意與愚昧的人同行,不管他來自地下,還是天上。只要他是個愚昧無知的人,那就夠了。

他擺好他的鞋子,把手機插到車裏充電。他自己坐在車後面,盯着他的鞋子。他的鞋子,有夏天穿的透氣網鞋,有剛好還可以穿的運動鞋,還有接着就可以穿的棉鞋。高跟鞋也有,小皮鞋也有,涼鞋也有,只是,不是斷碼的,就是獨品,或者是很多。比如,那涼鞋,就是太多了,還都是些三十五碼的小碼鞋子。

網鞋和涼鞋,能反季促銷嗎?可以,但是,在這樣一個狗市裡,白廢功夫了。早知道,就不擺出來了。擺出來,不也是沒有什麼用嗎。

路過路人甲,問了下一款運動鞋什麼價錢,唐森告訴她是三十五。三十五是本錢了,唐森不想掙錢了,只想着,把這點貨清掉算了。不然,老想着還有這麼一點鞋子在,就感覺總有件事情沒有處理完一樣的。這種感覺,對他來說,很痛苦。比“另一隻鞋的落下”,更讓他痛苦。

沒有想到,那位路人甲大媽,上來一句“十五賣嗎”,把他問的措手不及。砍價砍一半,還價個二十,還馬馬虎虎,心裏上還能過得去。但這“十五”都不止一半了好吧,他一時無言以對了。他看着路人甲大媽,笑着說“不賣”。

傻缺啊,這樣哪是做生意的。落地的貨,就是賤賣,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要想賣高價,就得擺的高一點。那就是不是賣貨了,而是賣貨以外的東西了。這落地的貨,就是針對落地的人群。他就看了路人甲大媽一眼,直接一句說“不賣”,還能有人堅持買嗎?沒有。

是的,那個路人甲大媽,放下鞋子,很不爽的就背着手,走了。不知道是不是散氣場了,路過的人,都是直勾勾的掃過去,沒作停留的,就奔着人群中去了。沒有誰駐足,也沒有誰再過來再發聲。

他尷尬的看着人流,一個,兩個,三五個的,從他的地攤前,經過。他都有點不好意思了。他本想着,向著開口叫賣的小販學習,喊它個兩嗓子。可他,怎麼的都張不開嘴。他喊不好,或者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怎麼喊。嘴巴張了張,卻沒有半個字,從他的嘴巴里吐出來。

他在車後面坐着,盯着人流從面前走過。過了好一會子,也沒有個問貨的過來聊聊價錢,他就開始感覺到,實在是無聊透頂了。他索性站起身子,一抬腳,上了車,弓着個腰,就從車後面直接跑到車裏去了。然後,他又在車裏,扒着駕駛座和副駕駛座,從它們之間的夾縫裏穿過,坐到了駕駛座上。他都坐到了駕駛座上,還能幹嘛,當然是玩手機了。

他沒有看小視頻,覺得小視頻的流量浪費的太多,只把看小說的網站打開,看小說了。他正看着小說呢,電話響了。他手裏一個抖動,帶着鈴音,就像那水裏到手了的鯽魚板子,撲棱了一下,倒是把他給嚇的一個激靈。

他抓住手機,看着那發亮的手機屏幕,上面顯示的是“爸”。他爸爸唐鉞打來的電話,一般的都沒有出過什麼聲,所以,他一看到電話備註的是“爸”,就知道是他媽媽穆青打來的。他聽着手機鈴音響了一會兒,心裏想着,不會又是來催奶粉的吧?他昨天好像是忘了告訴他媽媽,奶粉送到錢姑那裏去了,讓她去錢姑那裏去討了。

他接通電話,笑着說道:“喂,媽。”

“二子啊,”他爸爸唐鉞的聲音,“秦雨陽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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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逼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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