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戰
()9月7日,受外圍市場影響,A股市場普遍下調。可海林的股價卻低開高走，逆市上揚了5個百分點，而且還有繼續上漲的趨勢。
我緊盯着電腦，又一個預測被猜中。我不再猶豫，拿起桌上的內線電話：“孫經理你過來一下。”
不一會，證券部的副經理孫啟明走了進來。他是個三十多歲、身材清瘦的中年人，處事老練，深得我父親的賞識。
他對我恭敬的點點頭：“海經理，您找我有事？”
“你看見今天海林的股票了？有什麼想法？”
他沉吟一會兒說：“還要繼續關注。”
我說：“我認為有人在故意炒作海林的股票，我們需要出售一部分股票平抑股價。”
孫經理猛然抬起頭，吃驚的說：“拋售海林的股票？”
“嗯，他們現在是刻意炒高海林的股價，然後會大幅拋售套現，如果那時市場再傳出一些不利於海林的謠言，恐怕會引起恐慌性拋售。我們應該及早做好應對的準備。”
孫經理看着我，忍來忍去實在沒把眼裏的蔑視忍住，他極力客氣的說：“海小姐，我看你是多慮了，就因為海林的股票漲了點，你就擔心是人為惡意炒作？您大概沒看最近的財經新聞，海林和ASE公司已經簽署意向性合作協議，還有我們的中期報表業績也很好，投資者覺得利好加強投資也沒什麼可奇怪的。”
“我看了資金流量和走向，這絕對不是市場自主的投資行為。”
“海小姐……”
這是他第二次喊我“海小姐”，而不是“海經理”，我知道在他心裏我根本就不夠格當這個經理。我打斷他，直接說：“好了，我是證券部的負責人，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我要求你立刻出售……”我又看了一眼電腦上的曲線圖說：“500萬股海林的股票。”
“500萬股？”孫經理大吃一驚。
“是的，”我沉着臉說：“現在就出去辦。”
孫啟明沉默一會，點頭出去。
可是接下來我沒看見海林的股票售出，卻看見我哥走了進來，他俊秀的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海醉，聽說你要拋售我們海林的股票？”
我看了一眼哥哥身後的孫啟明，他低下了頭。
我說：“也談不上拋售，500萬股對我們海家的股權造不成影響，我只想平抑股價的異常波動，另外籌措點資金以備不時之需。哥，應該是有人在故意炒作海林的股票，我們要及早和銀行聯繫做好準備。”
哥哥淡淡說：“我知道你是好心，不過你才上班不久，經驗不足，還是要多學多看，要知道股票這東西可不是鬧着玩的，一個不小心可關乎海林的根基。”
他這番話說得棉裏藏針。我垂下眼眸，靜靜地把腦海里那些數據和唐曄教過我的那些事情又重新過了一遍——不會錯，確實有人在狙擊海林！我抬起頭說：“哥，我知道你們都不相信我的判斷，不過奶奶既然把證券部交給我，就該由我負責。如果由於我判斷失誤造成海林的損失，我會引咎辭職，不過在我沒辭職之前，別人無權干涉我職權範圍以內的事情。”
哥哥被我這番話嗆得啞口無言，臉色極難看得盯着我。
這時，身後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那我有沒有權利干涉你的事情？”
我回過頭，我爸面罩嚴霜的站在身後。
“爸。”
“總經理。”
哥哥和孫經理喊道。
爸爸沒有理他們，只是目光陰沉的盯着我，“怎麼樣，是不是我也沒權管你？！你要瞎胡鬧也要有個限度，海林可不是供你鬧着玩的玩具！”
“爸，你相信我……”
“相信你？你除了能把事情搞得一團糟還有什麼本事？從小到大你做了什麼事情讓我相信你？！你給我聽好，從今天起證券部隸屬業務部管理，50萬元以上的交易必須經由你哥哥批准。”
我當時就從上衣口袋裏抽出進門卡摔在地上，扭頭就走。快到門口時，又折了回來，走到父親面前說：“你也給我聽好，奶奶住院前把證券部交給我，在她回來以前，我會一直留在這裏看着海林！”
***
這一天收盤時，海林的股票上漲了7個百分點，第二天和第三天連續漲停，第四天一開盤又上漲了三個點。
我衝到孫啟明的辦公室時他正盯着電腦若有所思。
我指着電腦上的曲線圖問：“你現在怎麼看？”
他看着我沒有說話。
明白了。我點點頭，走出辦公室。
下午，海林的股票開始急劇下跌，很快跌停板。第二天開盤低開低走，持續下跌，海林開始護盤，但是收盤時依然下跌了6個點。同時，市面上開始流傳海林海外投資項目虧損嚴重未在報表中正常披露的消息，幾起正在處理的經濟糾紛也被誇大其詞拿出來說事。本來上市公司的報表多多少少都會有些水分和技巧性處理，但實際情況絕不如流言傳說的那樣嚴重，可偏偏這些事情還不能快速有效的給予澄清和證明。第三天，海林的股票出現大幅拋售，開盤后兩個小時內跌停。
我回到海林時，父親正在證券部大發脾氣，他指着孫啟明的鼻子罵：“今天我聯繫了三家銀行給我們資金支持，如果你再讓海林的股票下跌就給我捲鋪蓋滾蛋！”
孫啟明白着臉正要說話，突然看着父親身後喊了一聲：“董事長。”
父親回過頭，我用輪椅推着奶奶站在他身後。
他臉色變了變，低下頭柔聲道：“媽，你病都還沒好怎麼就出來了。”然後直起身體目光陰鷙地的瞪了我一眼：“你怎麼這麼不懂事？你奶奶病成這樣你還去煩她！”
奶奶冷哼一聲：“她不去找我，只怕要到海林清盤了我才知道。”
“媽，您別擔心，我已經聯繫好幾家銀行給我們資金支持，市面上那些謠言也在報紙上做了澄清，股價很快就能穩定。”
奶奶沒有理他，而是回頭看着我，“海醉，你怎麼說？”
我沉吟片刻說：“他們這次有備而來，我們現在絕不能和他們硬碰硬。我仔細看了這幾天的交易明細和資金流向，莊家的操作手法和目的實在不像是熱錢炒作、套現牟利，而像是要把海林的股票壓到最低然後……惡意收購。”
此言一出，大家臉色均是一變。父親蹙眉道：“惡意收購？”
我點點頭，“是的。所以我們現在要盡量保持實力，到那個時候才是真正的硬仗！”
哥哥說：“如果你判斷失誤怎麼辦？如果放任海林的股票越跌越低，沒準海林就是第二個躍騰！再說，海林在市面上的散股有限，就算他們大量吃進，我們海家應該還是海林的最大股東。”
我說：“到時候他會逼的我們走投無路，不得不低價把自己手裏的股票賣給他。”
“荒唐！”哥哥冷笑道：“你就憑几組數據異想天開，如果聽你的，只怕海林沒被別人收購先得自己破產了。”
這時，一旁一直沉默着的孫啟明開口道：“我同意海經理的觀點，”他微頓片刻道：“這確實是要惡意收購，開始是我太大意了，給公司造成了損失，我引咎辭職。”
“孫啟明！”哥哥斥道。
我說：“孫經理，希望你能在這件事情結束后再考慮辭職的問題。”
他愣了愣，看了我一眼沒再說話。
奶奶說：“我從幾個老股東那兒得到消息，有中間人聯繫他們要從他們手裏高價收購海林的股份，他們沒有賣把消息告訴了我。不過這不表示別人也沒賣。確實有人要打海林的主意！”
聞言父親臉色微白，喃喃道：“會是誰？難道，難道是……唐氏？”
眾人沉默。
“不會是唐氏。”我說。
雖然手法和他很像，可我知道，不是他。
奶奶橫了父親一眼，冷冷道：“管他是誰，我們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然後她回過頭，拍拍我的手，溫和的說：“海醉，放手去做，打贏這場仗。”
我點點頭，心口沉甸甸的，卻也一片平靜。
***
以後的幾天，經過幾輪“肉搏戰”，海林的股票下跌了近百分之五十。可是直到此時，我們真正的對手依然沒有浮出水面，他只是躲在幕後委託投行和信託公司炒作海林的股票。我和那些潛伏暗處的狙擊手們佯作糾纏，雖然在價格保衛戰上節節敗退，實際卻在股價起伏漲落間保存了絕大部分實力，還趁機賺了幾筆。
這一天，海林的股票跌破20。
孫啟明走到我的辦公桌前，“應該差不多了？”
我盯着電腦熒幕，說：“再稍微等一等。”
外間不停有人報價：
“19塊6了”
“19塊3!”
“18塊9”
“18塊7了”
決戰時刻到了。我按下桌上的對講系統：“好了，進場！”
立刻，所有的人同時開始全力回購海林的股票。
“有人也在收購海林的股票！”有人喊道。
另一股資金差不多和我們同時進場。
一人大聲驚呼：“唐氏！是唐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