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朵黃米糕換來的絹花兒
這邊點翠喝上了葯,月英也吃了個肚兒圓,再來看這便宜的姐姐就不那麼礙眼了。
且說錢老四家的到了娘家,弟媳婦接過她遞過來的那包干蘿蔔絲,撇了撇嘴坐在炕上不走,支棱着一雙耳朵聽聽婆婆和大姑姐說些什麼。
錢老四家的使了個顏色,老子娘立即打發了這個沒眼力勁兒的兒媳婦去做飯,說是想吃燒葷油粉條蘿蔔絲。
老婆子待兒媳婦呼哧呼哧燒火的功夫,偷偷的從炕席底下,摸出了七錢銀子與了錢老四家的手裏去。說著這錢算是我借給你兩口子的,日後姑爺他得了差事,別忘了多照料你的兩個侄兒。
錢老四家的噯噯的應下了,弟媳婦進來恰聽到婆婆讓大姑子照料自家的孩兒,面上這才有了絲喜色,喚聲娘、他大姑洗手吃飯罷。
蘿蔔絲還是自家捎來的蘿蔔絲,因是加了豬油的緣故,錢老四家的一連吃了三大海碗,只吃的滿嘴流油。臨走了她娘見她這般,又吩咐兒媳婦切了兩塊豬大油用麻繩兒栓了掛在驢脖子上。
錢老四家的騎着脖兒上掛了豬油的毛驢,緊趕慢趕到了夜裏才回到家裏,又累又渴的她見家裏兩個男人都沒蹤影,冷鍋冷灶的,再聽裏屋裡月英四仰八叉的睡的呼呼響。提起挑水扁擔狠狠的抽打在月英的身上。
那邊月英被打的嗷嗷叫,這邊驢棚子裏的點翠也是大氣也不敢喘,生怕這災禍又招了自個兒的身上。
“你爹和你弟弟呢?”錢老四家的打了幾下,不忘問道。
月英一咕嚕翻下了炕,指着驢棚子那邊,道沒看着,點翠她知道。
點翠瞥見錢老四家的拾起扁擔,往這邊走了,趕緊開口:“今兒娘走後,我只看到爹往村口處去了,天黑了娘還是趕緊去找一找吧。”
村口?錢老四家的一跺腳,錢老四那點子花花腸子她還不知道,定是去了那花寡婦鋪里吃酒去了。
點翠縮起了脖子,眼見着錢老四家的氣焰高漲的衝去了村口,半晌垂頭喪氣的回來,後面跟着醉醺醺的錢老四。
當天夜裏,錢老四家的便嗷嗷的哭着要上吊,點翠依稀聽了個大概,原來錢老四家的到了花寡婦家沒有討到半分便宜,還因着錢老四喝酒欠了酒錢,被花寡婦堵着罵了半天要還了五個銅子兒的酒錢去。
這開小酒鋪的花寡婦果然不是省油的燈,連錢老四家的這般厲害人物,都敗下陣來,點翠嘖嘖稱奇。
哭歸哭罵歸罵,第二日晌午一過錢老四家的藏好了那七錢銀子,又去了劉財主家幫工。這次錢老四再也不敢偷去喝酒,自去剃頭棚里乖乖待着了。
眼見着是小夥計哥來換食盒的時辰了,月英哄了弟弟東哥出去玩,與點翠打了個對眼,便樂顛顛的去了村口。
這次去了好半晌,回來的時候,尤其興沖沖的。帶回來的是一塊黃米面棗兒糕,一塊缺了口的麻糖。最下面一層依舊是一碗濃黑的葯。
這回月英不再避開點翠,她將點翠搬到了院子裏的槐花樹下。
她吃點心,點翠喝葯。
“你看我頭上戴的這個,美是不美?”月英敲下一小塊麻糖,含在嘴裏化一邊擺弄着鬢邊,帶着點子驕傲自持說道:“這是我用一塊黃米面棗兒糕換的哩。”
點翠細看了看,那是一朵壓鬢的絹花。海棠花的形狀,不過看起來是戴了很久的了,絹面兒上有些起了毛不說,還有幾個花瓣兒失了漿拉搭了下來。
“這是你用一塊黃米面糕換的?”點翠不大相信貪吃的月英,會用一塊軟甜可口的糕餅去換一朵舊了的絹花。
“可不,起先那小英子還不樂意,要我再多給敲一塊麻糖才罷休。我不與她敲,這饞貨竟下口咬了一塊去,活該崩了她的門牙!哼!”月英忿忿不平,但是手摸到了頭上的絹花,不禁又喜滋滋的。
點翠一想,是了!怪不得這絹花如此的價高,這時候通草花還沒出現呢!
那通草製成的簪花,輕盈潔白好上色,柔和細軟又可愛,不消幾年便成了比絹花、綾花等頭花都受喜愛的簪花哩。
時下秋日,正是好挖通草根的時節。想來自己在前世跟着歸府里的老嫲嫲學了些制通草花的本事,可這傷了的腿也由不得她上山去挖那通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