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弄巧成拙
奪命書生眼淚流的更加奔涌了,他轉身就跑,一溜煙兒似的跑掉了。
茹名泉正要挺身向前,追擊奪命書生,卻被茹功齋阻止了。
“算了,今天看在風驍騎的面子上,我不和這個人為難了,不過,風驍騎,你要明白,你能救得了一個,可是救不了天下。”
風驍騎傲然說道:“我救不了天下,也不想救天下,我只會一個個救,能救到就救,救不到的,我也順從天命。”
“哈哈,好一句順從天命,可是,你怎麼天命就是好生之德呢?殊不知,死亡才是萬事萬物的根本結局!”
風驍騎笑道:“死亡固然是每一個人的最終歸宿,可是,死不死,那也要看老天,不能看你們,你們憑什麼任意決定一個人的生死?”
茹功齋哈哈大笑道:“這還不簡單,就是因為我比他強,就這麼簡單而已!天地之間,為什麼有強弱之分?你可曾細想明白?”
眾人聽茹功齋這番話語,早已經是昏頭轉向,但他們現在想得更多的,是保住性命的問題,有幾個人已經跪倒下來,更有幾個人已經趴倒在地面上,跪倒是脫離“天公軍”,趴倒,則是投誠茹家軍。
奇怪的是,只要有一個人率先趴倒在地上,其他人就會有樣學樣,繼而變得爭先恐後,唯恐比別人跪倒趴倒的更慢,彷彿慢了一步,就顯得不夠誠心,就有可能遭到懲罰。
看着眼前這幾十個江湖人士,所謂俠客們紛紛拜倒下去,風驍騎算是明白了茹功齋所說的“強弱之分”,難道這世間,真的就是恃強凌弱的嗎?
風驍騎心中頓時有些萬念俱灰的感覺,可他知道,在這種時候,絕不能心思紛亂,否則,只能跟着茹功齋的節奏走了。
風驍騎說道:“什麼強弱之分,那自然是有的,但茹丞相,你想過沒有?如果真是強必勝弱,那麼,弱者為什麼依然生生不息呢?就像那些野草,年年都被野火燒灼,可是春風吹又生,它們燒光了,再繼續長起來,它們當然不如野火強大,可它們的生命力,絲毫不遜色於野火啊。”
茹功齋反而驚訝了,他萬萬沒想到,風驍騎能夠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他怔住在當場。
是啊,既然強者可以凌駕於弱者之上,可弱者為什麼偏偏就能夠生生不息呢?
再換句話說,弱者如果真的只是為了強者而陪襯存在的,一旦弱者滅絕了,是不是意味着強者也走到盡頭了。
更讓人細思恐極的是,既然有強弱之分,那麼,強者會遇到更強者,在更強者面前,你不過也是個弱者罷了,這樣說來,茹功齋除非成為最強者,否則他也是一個弱者的命運罷了。
茹功齋似有所思,深深陷入的思考之中。
滿院子的這些江湖俠士們,除了仁雲天師和風驍騎,只有一個人還站着,那就是宣家府的莊主宣信來。
茹名泉冷哼道:“喂,我說你,老頭子,你怎麼不跪着或者趴着啊。”
宣信來不置可否,說道:“你們茹家軍就是這樣獲取民心的?”
茹名泉笑了起來,笑起來很好看,卻讓人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
“你這個老頭真有意思,你們這些人是老百姓嗎?還談民心?你們也配!你們就是犯上作亂的流寇,我爺爺能夠給你們留一條活路,已經是格外開恩了,你還不跪下!”
宣信來愣了一會,他沒想到這個女子說話如此犀利,他本來想依仗着自己富可敵國的家族財富,換取茹家軍里的地位,所以他才敢倔強不肯跪倒卻從。
他一時無法反駁這個女子,只好顧左右而言他,說道:“我不和你說話,我要和茹丞相談一談。”
可茹功齋還在低頭沉思風驍騎剛才那番話,似乎沒有聽到宣信來在說什麼。
宣信來耐不住性子,問道:“茹丞相,茹丞相!”
茹功齋回過神來,望着宣信來。
宣信來語氣不敢再驕傲,而是和氣的說道:“丞相大人,我是宣家府的宣信來,您應該聽說過吧?”
茹功齋微微一笑,說道:“是不是富可敵國的江淮巨商,宣家府?”
“嘿嘿,是啊,我就是宣家府的莊主。這次朝廷為了江淮二州的水災,真是費了很多苦心,我們宣家府也累計捐出了二十萬兩白銀,從外地購入糧食,以保住百姓生活無憂,飯有着落。”
“哦?你是想向朝廷懇求嘉獎嗎?”
“當然不是……這都是我們平民百姓應該做的,急朝廷之所急嘛。”
茹功齋點點頭,說道:“本次,茹家軍一路從北方南下,一手是文,一手是武,武自不必多說,就是鎮壓各地的亂黨和流民;文,則是說,我奉聖上的口諭,身帶尚方寶劍,可以先斬後奏,也可以啟用忠心朝廷之人。”
宣信來一聽,兩眼放光,笑嘻嘻說道:“那,我們宣家府必定效忠於朝廷。”
茹功齋笑道:“你們宣家府,捐獻出二十萬兩白銀,也不容易吧?”
宣信來臉上立即有了苦色,說道:“丞相大人有所不知,雖然外界老百姓都說我們宣家府多麼富有,可是,我們也是人啊,大水來了,我們受損其實最厲害,因為我們地多啊,這些地,落了大水,沒法再種糧食,我們可以說是巨虧,幸好家裏還有點底子。”
他說的聲情並茂,“但我們心憂君父之憂,願意背負巨大的虧損,去救治同一方土地上的災民。您有所不知,外地那些奸商,趁着大水災,坐地起價,糧食比往年貴了一倍還多,收購糧食簡直是賠本的買賣。”
茹功齋似乎不感興趣,只是淡淡的“哦”了一聲。
宣信來何等人精,立即琢磨到有些不對頭,但他仔細想了一遍剛才的話,也沒發現有什麼毛病,只好獃呆望着茹功齋,等他發話。
茹功齋負手而立,慢慢問道:“這次江淮兩州,百年難見的大水災,很多商人都在那裏做好事,聽說前些日子,有人在那裏捐出了一百萬兩,甚至建了一座小城,專門用來收容難民流民,供給他們吃喝……”
“一……一百萬兩?”宣信來簡直不敢相信,他暗想:誰這麼傻啊,竟然出一百萬兩,怕不是腦子裏有坑吧。
但他轉念又想:茹功齋該不會嫌我們宣家府捐助的不夠多吧?
宣信來立即說道:“恐怕其中有詐,這個時候,能夠湊出一百萬兩銀子,除非搶錢啊。”
茹功齋淡然一笑,不緊不慢的說道:“搶錢?這倒是有可能,聽說揚州就有不少富戶,在最近一兩個月,被江湖人士威逼強迫,先後捐出了不少銀兩,這樣湊下來,似乎一百萬兩銀子,也差不多能夠湊夠。”
宣信來不禁傻了眼,忙說道:“這……難道我們每個人還要向這個人學習,去搶錢嗎?我們宣家府做不到啊。”
茹功齋笑道:“你們宣家府確實做不到搶錢,但……你們要是拿出一百萬兩銀子,倒也沒有問題,那你,為什麼不拿出一百萬兩銀子呢?”
宣信來一愣,但他反應奇快,說道:“我……我們宣家府,真的沒有一百萬兩銀子啊,茹丞相,您該不會用一百萬兩銀子來要求我們吧……我們這番苦心啊……”
宣信來幾乎要哭了。
茹功齋卻不以為然的說道:“我從來沒說過讓你們捐出多少銀子,捐多少銀子,其實你們心裏最清楚,不過,朝廷也清楚,誰最忠心,自古至今,賑災糧款都是肥水,很多人假藉著賑災為名,謀取更大的利益,你們宣家府到底做過什麼,你應該清楚,不需要我說破。”
宣信來心中大驚,難道茹功齋知道了些什麼?
他試探的說道:“敢問丞相大人,是不是有人在告狀我們宣家府?我願意和這個人當面對質,如果我有一言半語是假話,我寧願萬死。”
茹功齋冷冷看着宣信來,說道:“確實有人來告狀,說你們宣家府騙了朝廷,你們說是捐了二十萬兩,確實不假,可是你們事先早就備好了大量糧草,從朝廷那裏換取了足足六十萬兩賑災銀子,呵呵,只不過你們的手段高明,扮作普通的,來自其他州府的商販,幾乎把朝廷瞞在鼓裏,哼!”
宣信來背上早就出透了冷汗,他額頭上也滿是汗珠,暗想:如此機密的事情,朝廷怎麼知道的?現在茹功齋已經知情,我是該隱瞞到底,還是該實話實說?
千鈞一髮的時刻,他還是本能的選擇了自己的性格:繼續隱瞞到底!
宣信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解釋道:“丞相大人,小民冤枉啊,升米恩,斗米仇。不知道是哪個沒良心的人,在背後禍害我們宣家府,您可要為小民主持公道啊。”
他眼淚一把,鼻涕一把,流了下來。
茹功齋微微一笑,說道:“先不說是不是捐糧這件事,我問你,你今天怎麼來了雍安城?”
茹功齋何等深沉的城府,他知道,自己越是不把話說全,說透,宣信來就會越加猜測,心虛,反而陷入了茹功齋的把控節奏當中。
“額……額……這個嘛,我是在這裏有朋友,順道來這裏看看,經商的人,您懂的,不怕沒買賣,就怕沒人脈,平時有事沒事,我都會往這方圓百里……百里地域走一走,會一會朋友。”
茹功齋掃視了一眼面前趴倒在地上的眾人,悠悠說道:“哦?是哪位朋友呢?一定也是一位大商人吧?”
宣信來尷尬的笑了一笑。
這時人群中有人高聲喊道:“稟報丞相,小的有事情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