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盟崩裂
()春節還沒有完全結束胥華玦就再次馬不停蹄奔赴了地球另一邊,那種樣子……簡直像是有什麼在追她一樣。
伊麗莎白對於胥太子逃跑一樣狼狽的姿態表示很驚異,可是往日裏嬉笑玩鬧的太子竟然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禮貌而疏離。而更引人注意的,是在她身後寸步不離,沉默而恭謹的雲悕。
明明走的時候還是一副恩恩愛愛的模樣,為什麼一轉眼就擺出這副‘往事已逝,舊夢難追’的架勢來?
胥家的太陽安靜了下來,收斂了周身光芒和熱力,大多數時候都緘默的駐於一隅,或傾聽,或閱讀。看慣了她飛揚跋扈的樣子,直到她真的安靜了,才發現這人原來是長得這樣好的。
俊秀精巧的五官,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剛好平衡在英氣和媚氣的中間,立體的臉,沒有任何一點拖泥帶水的痕迹,寥寥寫意,無限風華。她低頭看情報時不卷卻很長的睫毛遮住一半的眼睛,深黑的眼迴轉着從容的氣度,坐在椅子上端端正正沉穩大氣,略一沉吟時眸光微閉,長眉輕抑,出口時神色老成,不言自威。
和伊麗莎白討論時淺淺噙着一彎笑,自是不聲張,卻比她張揚起來還要令人側目。
好像一塊寶石內斂的光華,在白天不明顯,一到了黑暗的地方就瑩瑩生輝。
伊麗莎白自覺奇怪,問了,她也不答,輕輕巧巧就揭了過去,那一身無形的威壓即使伊麗莎白都不敢逾越。
反觀她身後,那隻小貓上次見時的靈動可愛半點也無,站在胥華玦身後活像個影子一樣,來行往複,端茶倒水都不一定能察覺她的存在。偏偏那兩人之間默契至極,胥華玦看一眼杯子云悕就把她一貫都喝的咖啡換成不常喝的茶,唯有沉默橫亘在兩人之間,像是故意要無視對方的存在一樣,各自在自己的世界裏唱着獨角戲。
動物的感官向來比人敏感,連伊迪絲都不吵了,乖乖蹲坐在門口,一步也不肯進來,更別說絮絮叨叨的去騷擾雲悕。時刻跟在伊麗莎白腳邊,警惕的看着那一對奇怪的主僕。
“那隻小貓怎麼了?”大貓問,伊麗莎白搖搖頭,她抬手,身邊的動物就蹲□去好讓她可以毫不費勁的撫弄那頭亮橙紅色的毛。
“少去她面前晃悠,她脾氣可不好。”都說物似主人型,那隻小貓也不見得就好相與,自家的豹子威風有餘,卻十足是個笨蛋啊。
“哦。”伊迪絲乖乖點頭。
胥家曾與露國和五月家結下百年盟約,又依靠着和中東的良好關係和光明會分庭抗禮,但是自從露國事件之後失去了葉蓮娜從中調和,胥家和露國的利益結盟開始不斷出現裂痕,終於,收到葉蓮娜婚禮的請柬的同時,露國的權力中心向葉蓮娜傾斜了。
‘胥華玦,你要我怎麼甘心?'那個曾經站在自己這邊,無條件支持自己的孩子,終於,還是離開了。
燙金請柬在胥華玦指尖翩轉,一不小心,落到了地上。
一旁的雲悕看了眼地上的請柬,抬眸從胥華玦臉上一掠而過,就這麼一遲疑,胥華玦已經低身下去撿了起來。
“給葉蓮娜小姐發一封賀電,恭祝她新婚快樂,與新郎白頭偕老,百年好合。着華琰走一趟,送上賀禮。”她淡淡的吩咐,身邊的影子無聲低頭,退下去執行她的命令。
孤獨的王者獨自坐在直背扶手椅里,身後落日的暖光從窗戶里投射進來,染亮了她閉目疲憊的側臉。
不管身邊曾經有多少人追隨你的腳步,不管你曾身處怎樣的繁華,不管多少人簇擁在你的王座之前,時光來去,他們都會離開,忠誠會流逝,生命會消亡,一直在這條黑暗的道路上前進的,只有你。
你必須永遠堅強,不依靠任何人。你必須永遠勇敢,永不止步。你必須相信自己,一路往前。你必須毫不遲疑,斬退任何阻礙。你活着,不只是為你,你前進,不是因為你願意,你戰鬥並不只是為了掠奪。
你是胥華玦,胥家的儲君,你將要站上世界的最高點,掌握權力,金錢,無數人的生命,你不能出錯,不能任性,不能不確定。你一身的榮耀是你的家族給予的,你的生命也是為了變成徽章傳遞給下一個人。
也許你終究要一個人走完一生,但是無論遭遇什麼樣的艱難痛苦,你都永遠不能軟弱,不能流淚。
我多麼慶幸,我不用擔負這些,我多麼慶幸,我能陪你走過十四年,我多麼慶幸,你不能流出的淚水,我可以為你傷悲。
胥華玦猛的醒過來,天已經完全黑了,她在沒有亮燈的房間裏茫然睜大雙眼,濕潤的海風和水從背後打來,她回頭,窗外遠處茫茫大海,狂風巨浪,陰雲低垂,海風怒嘯,伴隨着涼爽的風捲來越拉越密集的雨水,她一走過去就打在她的臉上。
腥鹹的味道落在眼角,又順着臉龐留下來。
她嘆口氣摸摸臉,她竟然睡著了。
靠着窗檯自嘲嘆喟:“……華珏,我是不是老了啊?竟然坐一坐都會睡着,為什麼明明不打仗,卻比日夜廝殺還累呢?”
數日後露國黑道大權正式移交給葉蓮娜的夫族,但是那個馬卡洛夫家的小子卻並不掌權,真正的掌權者正是她的妻子,曾經的教父之女葉蓮娜。不久之後馬卡洛夫邀請胥家參加一場聽證會,向在場的見證者出示了一系列證據以證明胥家在露國邊境上的往來是未經許可的軍事行動,以此為名,要求胥家做出解釋。
當時出席聽證會的是因為參加葉蓮娜的婚禮而滯留露國的胥華琰,和談未果的情況下胥華琰一時衝動落人口實,露國宣佈合約終止,向胥家發出了警告。
胥華琰蔫搭搭的回來向父親和姐姐請罪,胥堯飛拍拍兒子的背:“你以為,你姐姐還不了解你?你那個衝動的性子,一生起氣來就不用腦子,她為什麼派你去?”
胥華琰一愣:“啊?我……她……她這是在壞她弟弟的名聲啊!”
胥堯飛大笑:“你的名聲從來就沒好過。有些事既然已經無法挽回,還不如今早着手去解決。回去,最近你大姐正是用人之際,回頭找不到你人你又得挨削。”
“哦……’胥華琰摸摸鼻子走了。
果不其然,胥華玦收到消息之後立即封鎖了對露國的往來,派出重兵在勢力交界處,責令胥華琰親自過去嚴陣以待,以策萬全。這邊和伊麗莎白的合約生效,為表誠意,擅長於海上縱橫的伊麗莎白派出了她的王牌之師——火焰金錢豹。
出行當日胥華玦和伊麗莎白都沒有親自去押艦,只有雲悕去了。
那隻只穿短褲都嫌多的豹子正正經經套上一身作戰服,坐在船舷欄杆上橫翹着腿系鞋帶,亮眼的長發被海風吹得像面醒目的旗子,一身全副武裝,雲悕挑挑眼角:“你不嫌重嗎?”
豹子咧嘴一笑,一口森森白牙:“我不嫌命長。”
“嘖……我不知道你原來這麼膽小。”雲悕出言諷刺,那隻鴰躁的豹子卻絲毫不為所動:“在自然界裏,膽小並不是個貶義詞,勇敢換種說法就是——魯莽?是這麼說的?”
“總之,沖得越快,死得越快。”
雲悕在她身邊坐下來:“你不就是速度最快的嗎?”
“所以死的幾率也很高。”伊迪絲笑笑:“但是不跑的話,會被餓死的。與其等待必定會被餓死的結果,不如跑起來,我至少有百分之四十的幾率能抓到獵物,雖然不一定能吃到。”
“嗯?”雲悕疑惑的標註上一個單音,伊迪絲滿臉不爽的瞥她一眼:“總有那麼些倒霉的時候會被獅子搶走。”
“噗……”雲悕笑了:“你說的是胥華玦獨霸亞丁灣?”
“老子才剛打下來啊!她從亞洲跑那麼遠她不累嗎?幫官方出面剿匪,一剿就把我一半的人馬都給剿沒了!”
雲悕笑着抬起手試探性的想去摸摸火焰豹子的毛:“她那時是要在那邊開拓市場,不送分見面禮出去怎麼站得穩腳跟?”
“我管她……我只管我家主人,不過,你也是因為那是你的主人你才會幫她說話?”豹子躲了一下,還是給她摸了,亮橙紅色的頭髮出乎意料的纖細而柔軟。
身邊的家貓聽到她的話不由得黯然了:“她大概,已經不想當我的主人了。”
“什麼?”豹子瞪大了眼睛:“我就說嘛,你那麼弱那麼笨,根本沒辦法保護主人,她怎麼會要你呢?一定是抓到更好的了!”
雲悕橫她一眼:“誰是她抓的?只有你才會被抓捕到去給人家做寵物?”她擰起秀眉忿忿起身下了甲板,留那隻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的蠢豹子在原地無辜的繞着發尾嘟囔着:“那也是我願意給她抓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