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願
()胥華玦回來以後就重新回到繁忙的工作中,她的休息時間很短,可以說,只要世界一天沒有毀滅,她就一天不可能休息。
因為人類還在,那麼就要打架,就要戰爭,她要忙着賣軍火,要忙着販毒,忙着出賣情報,出租雇傭兵,要忙着賄賂官員,要忙着借刀殺人,忙着搶地盤,忙着收保護費,她覺得自己和街邊的小混混沒有什麼區別。
也許她是世界上最昂貴和最繁忙的小混混。
她是個大混混。
大混混從椅子上起身,從早上起床開始,她已經在書桌面前坐了五個小時了,中間連午飯都沒有吃。阿甲和阿乙在她左右各有一張辦公桌,分別忙着傳達她的指令和落實她的安排。另外,一溜漂亮機靈的年輕男女站在門邊等候為她跑腿,還隨時有視頻和電話接入,讓她可以和自己的部下保持暢通交流。
總之,胥大混混很忙。
她擱下手裏的筆——就在剛才,她還拿着那隻彩色筆在地圖上勾勾畫畫,除了她自己,大概沒人能看的懂那些代表不同意義而實質在表現方式上毫無不同的線條到底是雇傭兵的流出渠道還是新的貿易路線,或者是找對頭麻煩的進攻路線也有可能是勢力領域擴張推進線。
她揉揉太陽穴,把那張圖揉成一團遠遠地扔進廢紙簍,在她離開這個房間之後,阿甲會親自監督人把它們再揀出來,然後親自簡單備份,做上記錄,再將它們送進碎紙機並且焚為灰燼以確保不會有任何不該流出的消息流出去。
留在阿甲手中的備份只是一個記錄點,好方便胥華玦在想不起來的時候以作參考,但是顯然,阿甲覺得自己現在做的事情有些多餘了。
“寶貝,我剛剛擦掉的那條線在哪裏?”胥華玦突然跑到廢紙簍前把剛剛的地圖撿起來,皺着眉頭問。
一直在她身邊百無聊賴的雲悕撿了一支筆懶懶的在地圖上將那條消失了三個多小時的線重現——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剛剛?
“愛死你了……”有口無心的隨便誇獎了一句,胥華玦聚精會神的繼續在那張可憐的地圖上折騰,而雲悕,對於主人的話嗤之以鼻,無聊的換了個姿勢繼續看她折騰。
“大小姐,米國黑火公司派出雇傭兵參與中東戰局造成市場飽和,我們的訂單被退了。”阿乙盯着自己的電腦皺眉道。
“嗯?”胥華玦從自己的地圖長抬起頭:“哧……他們是野狗嗎?不遠千里跑來搶骨頭……”她也皺起眉:“退我家的訂單。好,我需要跟那些傢伙談談。”
“黑火公司的出價比我們低了百分之四。”阿乙抬頭看着她:“很可惜我們無法將對方告上法庭。”
胥華玦忽略掉她的玩笑在房間裏踱步,半晌:“對,當然!沒人能跟我搶地盤,搶生意也不行。”
“我們需要聯繫一下聯合國,唔……這之前先給我們家的雇傭兵找個合法名義,我要他們加入聯合國的維和部隊。阿乙,這件事你親自去辦。”她站在房間中央作了一個堅決的手勢:“我要正義並且正當的剿滅他們。另外,讓傑拉爾德派出海上部隊,我們來給海上的商船護航,順便清剿海盜……”她不懷好意的笑了笑:“護航我們願意護航的商船,清剿我們願意清剿的海盜。就是這樣。”
“是。”阿乙點點頭,收拾了一點東西起身出去了。
胥華玦返身走了幾步靠在書桌上,一隻手點在額頭,還在思量自己剛才天馬行空的點子,顯然實行起來是有難度的,但是並非是辦不到。又傳達了幾個命令,她回身看着窗外天色漸晚,吩咐道:“下班。”
“小貓,餓了嗎?”走到雲悕身前把人舉起來放在書桌上,雲悕看着她搖搖頭,只是胥華玦沒有吃飯而已,就連阿甲阿乙都有輪班去吃午飯,她這麼閑怎麼會委屈到自己?
胥華玦摸摸她的發角,笑着親了親她:“好了,我們去吃晚飯,我餓了。”隨即又垮下臉來:“不行,今天爸爸會回來,我得等他……嗚……阿甲我餓了!”
雲悕返身跳下去,從自己的位置邊拿來點心給她。
“怎麼?這是誰為你準備的小點心?”胥華玦笑道,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
“胥華宵。”
“唔,是華宵親手做的,好吃……”胥華玦舔舔嘴角:“話說,你很久都沒有做飯給我吃了。”她把頭湊過去蹭蹭:“真想吃你做的飯菜呢,不過現在不行,現在吃了的話,晚飯就吃不下了。”
然而胥華玦沒能安安生生的等到吃晚飯,傍晚的時候胥堯飛回來,立刻就把胥華玦叫去了書房。
胥華玦出來的時候手裏捏着一張請柬,面露疲憊的遞給阿甲:“照上面安排。”
亞洲最北端與歐洲的最東部那個世界上面積最大的國家露西亞發來請柬,顯然是對於目前局勢下的未雨綢繆準備要討好胥家,胥堯飛一把年紀自然不會拋頭露面,所以友好外交的工作是胥華玦的。
說實在的,露國胥華玦也有熟人,非常熟,熟到這輩子不想再見面。
那個熟人混在人堆里來接機,在胥華玦上車的時候一個閃身迅猛無比的鑽進了胥華玦的車。
那個冰雪雕琢一般的美人背靠着椅背點了一支煙。
“不要在車裏抽煙,葉蓮娜。”胥華玦輕聲告誡了一句,那個標準的露國美人輕佻的看了她一眼,哼笑一聲把煙遞到胥華玦嘴邊。
“謝謝,我不用。”胥華玦少有這樣溫和的時候,她抬手從自己口袋裏掏出一支……一支很長的長煙桿,金絲楠木,黑玉,紅瑪瑙和藍鑽。一身的暴發戶氣質,她用那支大約有二十或者三十厘米長的煙桿擋開葉蓮娜的煙。
“哼,老古董。”葉蓮娜哼了一聲。
“謝謝。”胥華玦收起煙桿,她動作之間露出另一側的一片白色衣角。
“那是什麼玩意兒?”葉蓮娜皺眉撥開胥華玦的手去看,一個嬌小的女孩被胥華玦放在角落裏遮得嚴嚴實實的,此刻正閉着眼睛補眠。
“不是玩意兒。那是我的寶貝。”胥華玦撥開她的手,把不安的往自己懷裏拱了拱的雲悕攬得更緊,安撫的拍了拍小貓的背。
葉蓮娜挑起尖銳的細眉:“你從來不那麼稱呼的你寵物的。你也從來不把你的小寵物們帶在身邊。”她的一針見血似乎讓胥華玦忽然醒悟,但是她掩飾性的辯解了一句:“她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葉蓮娜不依不饒,胥華玦頭痛的把葉蓮娜按回去:“好了安靜,在到達目的地之前都閉上你的嘴。”她對於這個曾經跟在屁股後面很多年的小妹妹很無奈,可是誰叫她們小時候就是有那麼一段孽緣呢?
那大概是胥華玦十五歲的時候,比她小兩歲的葉蓮娜因為某些原因被寄養到胥家,其中的意義除了保護這個露國黑手黨里的太子女以外也包括作為質子的意思,當時還沒有這麼忙的胥華玦就在上學工作之餘帶着那個十三歲的小妹妹,誰知道……大概是外國的小孩子真的比較open,她差點被這小丫頭給按在床上迷\奸了!
最頭痛的是,那時她自己的妹妹才剛去世不久,她對於妹妹們抱有無比的耐心和包容,很簡單就把事情揭過去了,這之後似乎就給葉蓮娜留下了一個不好的錯誤印象——胥華玦是個溫柔體貼包容耐心的好姐姐。
事隔經年當年的耐心早就被消耗殆盡,可是葉蓮娜還是堅決固執如初,胥華玦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不顧臉面和露國黑幫撕破臉一槍崩了這不知好歹的丫頭的。
車子總算到達了目的地,一座位於郊外的莊園,正值冬季,室外零下四十多度的溫度凍得人有點措手不及,尤其是,胥華玦一個星期前還在非洲。
雲悕因為不適應低溫已經昏昏欲睡很久了,她的體質實在是拍馬也趕不上胥太子,胥華玦向隨從要了一件貂皮的大斗篷把她整個人都裹起來,然後抱在懷裏下車。
葉蓮娜看在眼裏,一張美麗的臉冷若冰雪,譏諷的挑起唇角笑了笑,跟着過去了。
先是露國黑幫的幾位元老親自迎接,簡單的寒暄以後胥華玦帶着人去安排好的房間休息。這種邀約很常見,尤其是露國的冬季有一個傳統項目——冬季狩獵。以此為名招待遠道而來的客人,順便增進感情敲定一系列得合約,這是這座宅邸最大的作用。
胥華玦不是第一次來這裏參加狩獵了,她的住處也還是以前那個,是以她以不需要帶路為由甩掉了葉蓮娜自己帶着隨從上。這次她沒有帶阿甲或者阿乙,她們兩個都忙得分\身乏術,只有寅卯跟在身邊負責她的安全,雲悕醒來的時候就看見一個眉清目秀的瘦高青年影子一樣站在牆角,她先是愣了愣,隨即醒悟到這是在露國。
“胥華玦在哪裏?”她問,沒有把那稱作‘主人’。但是胥華玦手下的都不是貿然多事之人,沒有糾正她,只是回答:“大小姐在下晚宴。”
是了,她是胥華玦,初到這裏肯定有一場盛大莊重的晚宴等着招待她,這種場合是沒有寵物席的。事實上,就如同葉蓮娜所說,雲悕是唯一一個被胥華玦正大光明的帶在身邊的寵物。
她坐起身來,發現自己躺在原本應該屬於自己主人的大床上,除了那個乖戾的主人,她也想不出還有誰會做這種明顯逾矩的事。
“你要吃晚餐嗎?”那個青年看上去真的很秀氣,白白凈凈的,大眼睛還帶着一絲少年的明朗稚氣,他問了雲悕,又補充道:“大小姐吩咐,如果你醒了,就讓你自己進餐。”
雲悕想了想:“不,不用了。”
她莫名其妙的不想吃。
門被叩響兩下,那個不知是寅還是卯的青年只是稍微側了側臉,依舊隱沒在房間的陰影中沒有動。雲悕自己爬起來去開門,門外站着一個典型的露國美女,淺色的金髮,藍眸,白膚如雪,輪廓深刻,高挑而豐滿,斜飛的眉帶着戾氣,神色不善的打量了雲悕一眼:“你終於醒了,我還以為你是蛇,會冬眠呢。”
雲悕一路上都在睡覺,自然沒有見過她,倒是在半夢半醒之間聽過她的聲音,再聽隱約有些印象。
那個在室內只穿了一件珍珠灰的晚禮裙的女人看她沒反應,皺了皺眉改用中文重複了一遍。
雲悕依舊沒有反應,雖然其實她想說,你說英文我也聽得懂。
“你是啞巴嗎?還是傻子?”露國美人不耐煩的推了雲悕一把,雲悕傻傻愣愣的沒有躲,被她推回到房間裏。女人的指甲戳痛了雲悕,胥華玦從來不留指甲,雲悕也不留指甲,她皺眉神色不太好看,沉下臉來葉蓮娜竟然發現這隻小寵物也長得蠻好看的。
關鍵是那雙眉,平時沒脾氣的平躺着,顯得呆愣可憐,一旦因為生氣而豎起來就多了幾分別樣的生機和英氣。
“你是誰?”那隻落了單的寵物問,眉頭竟然隱藏着一點按捺的厭煩。
“哼,我是誰你管得着么?”她自恃身份,冷笑一聲又推了雲悕一把,這一次雲悕側滑一步躲開,讓她推了個空。葉蓮娜有些驚訝的看着自己保養良好的手:“倒是很放肆呢!你知道你自己的身份嗎?你不過是只寵物,你只是個連人的身份都沒有的……賤種!”她話到一半突然狠厲起來,揚手要扇雲悕。
雲悕的身手不算頂尖,卻不知道比她好多少,怎麼會讓她打到?
兩次落空惹惱了葉蓮娜,她一把掏出一支手槍‘砰’的一聲,子彈從雲悕頭頂飛過,雲悕仍舊是一張淡淡的臉,不為所動。
“你是什麼身份?竟然敢在我面前無禮?你以為胥華玦很寵你就可以無法無天了嗎?就算我殺了你她也不會有什麼表示,你信不信?”
“信。”平平淡淡的一個字,卻顯然出乎葉蓮娜意料之外:“什麼?”
眼前的女孩嘆了口氣,好像她愚不可及一般,耐心的重複了一次:“信。”
隨着她說完這句話,好像有一個魔法解開,雲悕輕輕的掀起唇瓣,吐露的每一個字都是媚色入骨的音質:“我說我信啊,為什麼不信?可是,那又怎麼樣?”
她上前一步,葉蓮娜發現這亞洲女孩的眼睛是一片深潭一樣的黑,顏色純粹到妖異,眼白泛藍,黑白分明,緊盯着人一眨不眨的時候,甚至會產生一種詭異的效果。
“什麼……怎麼樣?”她話說完,笑了起來:“怎麼樣?就是我隨時可以殺了你而不用付出任何代價!”
雲悕點點頭:“哦。”
“你!你不怕嗎?”葉蓮娜看着眼前這個怪胎,似乎不管她說什麼做什麼都完全與她無關,這個人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裏,所以不在乎她說什麼做什麼。
而對方,那個亞洲女孩略感無奈的揚起一邊眉毛:“你希望我怕嗎?”
這叫什麼話?葉蓮娜被她噎得無話可答:“如果我希望你就會怕嗎?”
雲悕搖搖頭:“很可惜,不會。”她笑笑,這是葉蓮娜第一次看到她笑,中國式古典山水的雲淡風輕:“我只願意滿足那一個人的願望。”
她看着葉蓮娜,收了笑意又是一臉的面無表情,卻恍然生出一種壓迫感:“而我不願意的事情,除了她,沒人能強迫我。”
“砰。”門在眼前關上,葉蓮娜反應了好一會兒——她不是已經走進房間裏了嗎?什麼時候又給逼出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我今天竟然雙更了,我是腫么了腫么了腫么了??
好,明天不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