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見傾心
主僕二人坐上了錦衣小公子的馬車出了來鳳鎮。
馬車上,如入定老僧一般,眼觀鼻,鼻觀心的小公子,同車廂里時不時向他看來的那兩道略帶警惕,和緊張的眼神弄得有些手足無措。是自己太嚴肅嚇到她們了?
“咳咳。”略帶稚氣的聲音乾咳了兩聲,努力使自己看起來更平易近人一些。生性寡言的他,憋了半天才蹦出幾個字:“傅凌雲,失禮!”
周媽媽趕緊還禮道:“公,公子說的哪裏話,今日若、若非公、公子仗義相助,我們主僕二人,還、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呢。
現下又要勞煩公、公子相送,奴婢真是不知道如何感激才是。”
公公子是什麼鬼?微囧的傅凌雲越發的不會說話了,只得繼續冷着一張俊臉:“客……客氣!”
一直默不作聲的小姑娘,依偎在周媽媽懷裏,眨着大眼睛好奇的端詳着這位小哥哥。他長得真好看,就像年畫裏的神仙一樣。剛才他白衣飄飄,打敗壞蛋的樣子真帥氣!
而難得在陌生人面前手足無措的傅凌雲也暗暗打量周媽媽懷裏的小姑娘。
小小的身子,怯生生的依偎在那媽媽的懷裏,那一襲藍衣像一朵弱不禁風的蝴蝶蘭般美麗動人,嬌俏可愛。
兩隻會說話的眼睛,此刻也是滿帶好奇的看着自己,目光流轉,似有一汪秋水浮動。
傅凌雲只覺得自己的眼前一亮,一瞬間彷彿天地間萬物皆成黑白之色,印入自己的眼中唯一有色彩的便是這一抹鮮亮的藍色,讓他不能自拔,久久不能移開視線。
“少爺?少爺!”耳邊傳來馬車外青衣少年的呼喚聲。傅凌雲緩過神來,為自己剛剛的失神感到一陣心慌意亂,忍不住耳尖微微發燙,清了清嗓子問道:“連楓,何事?”
車廂外,青衣少年連楓問道:“劉伯問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啊?”不等傅凌雲開口,心急的周媽媽搶先開口:“麻煩小哥送我們去平安鎮往南的梧桐村。”
“哎,好嘞!”車夫劉伯一揚馬鞭,馬車飛快的奔馳起來。
很快馬車便到了梧桐村,連楓為他們放下了小杌子,讓主僕二人下了馬車。周媽媽再次向傅凌雲道過了謝,牽着小姑娘的手往村裡走去。
站在馬車邊,傅凌雲有些失魂落魄的目送着她們離開,心裏突然生出一股衝動。“請問姑娘!尊姓芳名?”
青衣少年連楓在一旁捂着嘴偷笑,傅凌雲不禁暗暗責怪自己唐突,心中竟生出幾分羞愧來,一記眼刀向連楓飛去,周身的冷冽之氣卻是越發的森盛。
不料,小姑娘卻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對他嫣然一笑:“小哥哥,我叫楚青若,楚楚動人的楚,青若碧蓮的青若。”
那一刻,剛剛及冠的傅凌雲,第一次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如鼓聲大作,再無往日平靜……
三年後
平安鎮的一家客棧的天字房裏,已經是翩翩少年的傅凌雲背對着連楓和徐勇說道:“連楓,徐叔,明日去梧桐村,將楚姑娘隔壁院子給租下來。”
“楚姑娘?哪個楚姑娘?”
連楓像發現新大陸一般驚訝的看了一眼身邊的徐勇,少爺有相好的了?他怎麼不知道?徐勇也是一臉茫然的對他搖搖頭。
這些年他們三人一直在一起,也沒看見少爺對哪家姑娘有好臉色啊?
都怪少爺整日裏板着他那張臉,搞得那些不用少爺開口拒絕,便被他冰冷的眼神,凍得心碎神傷的姑娘們都在背後偷偷編排。
說自己與少爺有一腿,他們倆是斷袖,所以少爺才對姑娘沒興趣的。
這,這,這真是天大的冤枉,他連楓可是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喜歡姑娘的純爺們,可不是什麼龍陽、斷袖!也不知是哪個嘴碎的如此破壞自己的名節。
叫他知道是誰編排出這樣的話,他第一個便饒不了他她,哼!
“來鳳鎮!花燈會!”傅凌雲有些咬牙切齒,非要他說得那麼明白嗎?
憨厚耿直的徐勇驚訝的發現,背對着他們的傅凌雲兩隻耳朵竟然呈現出不尋常的紅色:“少將軍,是否身體不適?需不需要徐叔給你找個大夫來瞧瞧?”
說著便上前,想要摸一摸他的額頭是否燙,有沒有發熱。
被他強行掰過身體的傅凌雲一陣惱怒:“無事,你們快去!”
連楓卻是明白了,原來自家這個悶葫蘆少爺早就開竅了呀,三年前,便看上了在來鳳鎮花燈會上救下的那個楚姑娘了呀?
嘿嘿!怪不得這幾年,對別的姑娘都不假辭色,原來是心有所屬了呀!
這下可好了。回去他就不用再被人懷疑是斷袖了,更不用擔心跟着少爺這個萬年不開花的小鐵樹一起變成徐叔那樣的萬年鐵樹王了。“哎,我這就去叫小二找牙子去!”
連楓歡喜的出了房間下樓找店小二。房間裏只剩下依舊是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的徐勇和滿臉通紅,惱羞成怒的傅凌雲大眼瞪小眼!
“少將軍,這是為什麼呀?”徐勇不怕死的繼續的追問。不是說來執行機密任務的嗎?
“身有舊疾,需靜養。”傅凌雲恨不得用眼神瞪穿他。
“..........”徐勇無語。
我的爺,天下屬你最矜貴好吧?幾年前的傷,幾年後說要租個院子靜養!以前怎麼沒見你這般愛惜身體的!你這究竟是鬧哪樣?
“那徐叔去清水縣給你訂一間最好的上房。”
又一記眼刀飛過來,“不用,梧桐村便可。”如果眼神可以殺人,徐勇此刻已經被傅凌雲凌遲了好幾遍了。
“......為啥一定要選梧桐村,縣裏不是有最好的大夫,最好的客棧?”
去而復返的連楓一腳踏進房門,插嘴道:“徐叔,你不懂。梧桐村山明水秀,景色宜人,最適合養傷了。”少爺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懂嗎?
徐勇無語,我的小爺,你怎麼不說梧桐村仙氣繚繞,靈氣充沛可以羽化成仙呢?一陣狂汗,實在搞不懂這位整日裏不苟言笑的小爺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
好吧!你是爺,你說怎麼著就怎麼著吧!真搞不懂,放着好好的客棧不睡,非要睡那破地方!
隔了一日,楚青若隔壁的姚家來了一個牙子,說是京城有位貴人要來此處靜心養病,想要買下他們家的院子和田地,可以出三倍的價格。
姚家上下一合計,划算啊!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事兒,趕緊的收拾了一下,收了銀子,交了房契地契,顛顛兒的就走了。
傅凌雲帶着徐勇和連楓,趁着半夜無人偷偷的搬進了新買的院子住下。徐勇依然沒有搞明白,這可是他們買下來的院子呢!
為啥不能白天光明正大的搬進去,非要在半夜像個賊一樣偷偷摸摸的搬來住!
傅凌雲一本正經的扯着謊:“執行任務,此處不可暴露!”
徐勇這才瞭然,原來還是為了執行任務,可他們的目標在青浥縣,少爺為啥要在清水縣安置落腳點呢?不是每次執行任務都要跑很多路,浪費時間嗎?
連楓一臉無奈的看着徐勇,搖搖頭,唉……徐叔這榆木腦袋真是沒藥救了,少爺這是私事公事兩不誤,一箭雙鵰的高招啊!
你這樣的萬年鐵樹王是不會懂的。“徐叔,你就別問了,說了你也不懂的。”
徐勇愣愣的撓撓頭,也是,他們家少爺雖然是大炎首富家的三公子,可是他從小熟讀兵法,又超群的武藝。如今年紀輕輕便已是大炎最厲害的一支隊伍,炎虎軍的少將軍了。
他盤算的事情,自然是無人能洞悉的。自己也就不要再費那個腦子琢磨了。(少將軍是大炎國的一個軍銜,相當於現在的少將。)
想到這裏,徐勇決定不再打破砂鍋問到底。
接下去幾日裏,連楓和徐勇發現,他們家少爺一大早練完功之後,便會換上一套乾淨體面的衣服,然後用輕功躍上楚家小院附近的樹上,靜靜的一蹲便是大半個時辰。
直到隔壁的楚姑娘和另一個姑娘兩人手拉手去了學堂,才從樹上跳了下來,偷偷的跟在人家後面,默默地把人家送到了學堂,才一個人慢悠悠的回來。
到了傍晚又一聲不響的蹲在人家的學堂門口,等着楚姑娘和李姑娘放了課一起走出學堂,再一路悄悄尾隨,跟着人家姑娘後面。
直到人家進了家門,才戀戀不捨的回到自己的院子裏。
偶爾楚姑娘休沐不用去學堂,他那個痴情的傻少爺就在樹上傻傻的白等一個上午。直到吃過午飯之後,確定了楚姑娘今日是不會去學堂了,才失落的從樹上跳了下來。
回到院子之後,又搬了個凳子坐在院子裏,痴痴地望着自家和隔壁院子相隔的那堵牆發獃,一坐便是一下午。
“撲棱~撲棱~”一隻信鴿飛進他們院子,連楓順手抓過鴿子,取下鴿子腳上綁着的小竹筒,交給了又在看着牆發獃的傅凌雲。
徐勇和連楓心想,少爺(爺),別人都是望穿秋水,你莫不是要望穿秋“牆”不成?
“何事?”有氣無力的傅凌雲邊發獃邊問道。
望穿秋“牆”比望穿秋水難多了,至少秋水還能望得穿,而這堵牆……還是一堵牆,紋絲不動,連楚姑娘的影子也看不到!唉……
“少爺,又有任務來了。”連楓正色道。
傅凌雲聞言像變了個人似的,立刻收回目光,接過小竹筒打開,神情嚴肅的取出裏面的字條細細閱讀過之後,交給徐勇拿去燒掉。“馬上動身,速戰速決!”
徐勇、連楓:“是!”
幾個月後
一襲青衣白裙,已經出落得越發楚楚動人的楚青若,無奈的看着自家毫不起眼的小院子,忍不住嘆了口氣,背上了周媽媽用碎布為她縫製的書袋走出了家門。
她的本家在京城,她的父親是京城最大書院的山長。生母早逝,幾年前脾氣暴躁的爹爹又娶了新夫人,越發的看她不順眼了。
家中唯有年邁卻又慈祥祖母還護着她,疼着她。
雖說爹爹和新夫人對祖母還有幾分敬畏,可架不住那詭計多端的新夫人竟串通了算命先生謊稱她的八字與她相衝,若是不送到別處養着,怕是不久便要剋死新夫人。
新夫人帶來的拖油瓶兒子也整日裏用奇奇怪怪、毛骨悚然的眼神打量着她,使她每日都是提心弔膽,惶惶不可終日,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被遭了爹爹和新夫人的責罰。
爹爹本就不喜自己,說見了自己便時常讓他想起自己那死去生母,整里那副要死不活的嘴臉,看着就讓他覺得心煩。
於是便聽了算命先生的話,更是不顧祖母的哭鬧阻攔,鐵了心的把她遠遠地打發了。
然後她便被送來了梧桐村,一待便是許多年。
這所小院是祖母用自己的私房錢為她置下的,簡單的一進小院,正面是她的卧房,左側是周媽媽的卧房,右側則是一個小小廚房兼柴房。中間是個還算寬敞的四方形院子。
楚青若按着自己的心意,在院子一側搭了一個紫藤花架,花架下面放了一張圓形的石桌和幾張椅子。夏天的時候,花架上開滿了一串串如葡萄般的紫藤花,甚是賞心悅目。
她最喜歡和周媽媽坐在紫藤花花架下喝茶聊天,做着女紅,非常的愜意。
家中唯一真正關心她的親人就只有年事已高的老祖母了。
她那狠心的父親決定把她遠遠地送來這裏生活的時候,祖母不放心,怕派來伺候她的人欺她年幼,還特意把她最貼心的丫頭周媽媽給調了過來照顧她。
而善良的周媽媽這麼些年也是不負祖母所託,盡心盡職,含辛茹苦的照顧着她。楚青若也為她感到可惜,早些年她本是可以出府嫁人去的,卻生生為了她從周姑娘熬成了周媽媽。
想到這裏,楚青若忍不住有些埋怨自家的老爹,娶了新人忘舊人不算,還任由着新夫人苛扣她和周媽媽的月錢。
幾次她提起筆來都想要寫封信跟祖母訴苦,都被周媽媽勸下。
周媽媽說老夫人一大把年紀,經常病痛纏身,如今老爺娶了新夫人之後又與祖母的關係日漸疏遠,就不要再給她老人家頻添無謂的煩惱。
自己還年輕力壯,做一些活計養活她們兩個還是沒有問題的,讓楚青若又生生的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