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再見嘉芙蓮
周翰能夠接受目前遇到的一切,曾經的世界,現在的世界,只不過是換了一套規則而已,人的慾望和追求卻不曾改變。
就像他父母在離婚後選擇了定居異星一樣,那裏的生物長得跟章魚一樣,好歹現在自己所見之物還是人模人樣的。
任何文明的存在都是適應其自然規則的,魔法也好,科技也罷,只要能夠解釋清楚這個世界,便是真理。
他不知道流落此處是福還是禍死活,如果說他曾經活在一個精神文明極度繁榮的時代,而現在他便享受着物質帶來的快感,卻再也看不到電影,聽不到音樂,也沒有電子遊戲。
在這裏他將會體驗到最原始的,人類最初的體驗,敬仰自然,敬畏神明,當然這片文明自然附有他的黑暗屬性。
階級不可撼動,征伐與廝殺是永恆的旋律,獨裁者是遊戲規則的制定者,無論遊戲規則多麼荒誕,而被壓迫的人民終有一天會奮起反抗,獨裁者被送上斷頭台,新的獨裁者又會出現,如此循環,似乎永無止境,這便是螻蟻的可憐之處。
而唯一不變的便是至高無上的真主,周翰相信他真的存在,就像這雨絲一樣真實。
周翰身為旁觀者,看透了一切,因為文明的衍化過程總是驚人的相似。
他曾經的世界已經進入了后統治時代,真正的富人已經可以做到長生不老了,他們可以把控某種資源成百上千年。
瘋狂之後所有的矛盾都將會爆發的,可惜周翰已經脫離那片遊戲規則了,也算得上是一種幸運。
“掌握規則,你就是主宰者。”周翰同夜色交談。
“不,你要成為規則的制定者,用那些奇巧淫技去成為一名開拓者。”周翰改口道。
他細細地抿了一口翠綠色酒釀,他早已不是少年,現世的種種權謀和手段對他而言不過是小兒科。
唯一讓他不解的是嘉芙蓮!那日從跟隨哈里從神廟出來之後,嘉芙蓮便消失了,如同她詭異地出現一般,她不經意地消失了。
若不是哈里對他“死靈生物”身份的忌憚,周翰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嘉芙蓮是否真的救了他?
在量子風暴的席捲下,矽基程序同細胞團完美集合,雖然說這種概率同猴子寫出哈姆雷特一樣低,但不是沒有這個可能,那道理說嘉芙蓮便是同自己一樣的活體存在,為什麼幽靈一般神出鬼沒,而且她似乎蘊涵某種特殊力量,這種力量對這個世界的人有絕對的征服力。
她在哪裏?她的具體情況到底如何?人工智能等級有着嚴格的劃分標準,周翰還記得導師對嘉芙蓮的評價——蠕蟲,如果真是蠕蟲到也罷,至少自己還是她的創造者,如果經過如此變故,她已經衍生出和普通人類相當的意識,或者是更為高級的意識,那麼她恐怕就不是自己能夠控制的了。
所有人工智能設計都會留有後門,比如創造者會設計一對隨機數鏈,一半在創造者手中,一半在只能順序讀取燒錄有那串隨機數的硬件中,由創造者定時將正確的隨機數提供給系統,否則,系統若是不能提供與硬件相匹配的隨機數則會啟動自毀程序。
人工智能設計通常會用這樣的方法來約束人工智能體,以確保不會有一天出現機械人統治世界的情況。
然而嘉芙蓮沒有任何“命門”,周翰當初為了簡化設計,他做了很多省略處理,沒有給嘉芙蓮添加任何自毀程序。
她到底對自己是有利還是有害?在她再次出現之前,一切都是謎團。
手中酒釀已經見底,細雨沙沙作響,周翰略微感覺到了幾分寒意。
遠天雲層中電光閃爍,隱晦異常,良久,雷聲才傳到周翰耳中。
疾風驟雨忽至,雷聲漸漸的大了起來,驚雷猛然落下,視界之中一片慘白,雪萊大森林彷彿千軍萬馬蟄伏在地一般,蓄勢待發,烏雲幾乎要貼到塔樓頂上,一股肉眼可見的衝擊波從雪萊森林深處炸開,雨點氣化成為霧氣,向四面八方瀰漫。
雨水夾雜着寒風撲面而來,周翰身形微微顫動,他感受到了那份異常,就在身邊,就好像有一片羽毛在他耳邊飄過,悄無聲息,卻清楚地第六感。
嘉芙蓮就在身邊!她出現了。
依舊是那一身白色紗裙,她肌膚如玉,一頭黑色長發散落在肩上,懸空而立,雙目冷漠地看着黑夜中雨幕,臉龐上沒有一絲表情。
周翰盯着她的臉許久,恍惚間,她的睫毛顫動着,彷彿下一刻,她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便要轉向他,朝他露出笑意。
這不過是風引起的錯覺。
更為高級的人工智能才能夠自然地表現出情緒,而且凱瑟領也不是為了同人類交流而設計的,這僅僅是一個引導程序,是系統的入口。
不知為何,周翰竟然感到有幾分遺憾,不為別的,畢竟她和自己畢竟屬於同一個世界。
“主程序啟動。”周翰對嘉芙蓮說道。
“是的,主人。”嘉芙蓮輕柔聲音傳來,她檢測到周翰的聲音,便開始執行命令。
激光3d投射由於解像度、色階的影響,無論如何還原,都會給人虛幻之感,而面對此刻的嘉芙蓮,周翰無論如何都不能將其當做虛擬人物。
“她是切切實實存在的。”周翰告訴自己。
周翰伸出手指,觸碰嘉芙蓮的臉頰,觸感柔軟溫潤,不用懷疑,這就是活生生的女孩!
“回答我第一個問題。”周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濕潤的空氣湧入肺中,他這才稍稍冷靜一點。
“正在檢索內部數據庫,正在等待接收指令。”嘉芙蓮面無表情地說道,聲音清晰乾脆,十分自然,這得力於她優異的語音合成系統,不過依舊聽不出任何語氣。
周翰締造了嘉芙蓮,他了解嘉芙蓮每一個細節,她只有兩種交互結構,陳述和疑問。
陳述語氣是為了輸出她的處理結果和接收周翰的命令;疑問是提出判斷結構,以便選擇程序運行的方向。
機器的冰冷就如同這雨水一般,即使有着天使般的軀殼。
“你是誰?”
“設備名稱,嘉芙蓮,智能採礦檢測系統子程序,設計智能等級d級,具有初步的學習功能,可適應超大型礦場。”嘉芙蓮說道。
她距離周翰很近,黑髮隨風而起,撩在周翰臉龐上,周翰臉龐不禁發燙。
周翰乾咳一聲,這種感覺很怪異,當初為了調試系統,和嘉芙蓮整日整日呆在一起,可面對現在的她,卻像是面對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一樣。
“你為何時而出現,時而消失。”周翰接着問道。
“本體出現需滿足兩個充分條件,主人受到生命威脅;第二,強光子活動將我從四位空間投射下來。”
周翰恍然大悟,原來宇宙的十一維度在哪個地方都是通用的,嘉芙蓮一直都在自己身邊,只不過是在第四維度,第三維度的生物根本無法看見,即使看見嘉芙蓮,也只是看見她一個投影而已。
“修改設定,本體同此三維空間保持距離,盡量避免同此三維空間接觸,以防止你的投影被世人窺見,引發不必要的麻煩,除非得到我的命令,否則不要輕易出現。”周翰命令道。
“好的,命令已輸入。”
周翰點點頭,第三個問題:“分析這個世界的文明體系。”
“正在分析既有資料,資料匱乏……無法連接互聯網……”
片刻,嘉芙蓮才開口:“從哈里腦中拷貝的資料中得出分析,鬥氣和精神力是這個世界的特殊產物。”
周翰摸了摸下巴說道:“正好對應魔法師和戰士,具體一點。”
“通過對於哈里身體結構分析,基因測序,以及對周圍環境各種能量場的評測,可以得出結論,鬥氣是肌肉細胞的特殊產物,精神力由於神經元的電信號衝突產生,各種物質除了自身的理化性質以外,因為宇宙結構的不同,還對外表現出四種‘場’,分被是‘風’,‘土’,‘水’,‘火’。”
”果然不出所料,這大千世界的規律終究是統一的,四元素理論在五十年的地球前便已經被證明是正確的,只不過要從不同角度去觀測而已,牛頓沉迷的鍊金術也得到了徹底的平反,在地球上無法利用物質的這四種屬性,但是在這片大陸上,這四大元素屬性被運用得淋漓盡致,不過話分兩頭說,正是因為有如此方便的四元素屬性作用於生產生活,根本不會有人去研究基礎科學。“周翰略加思索,便得出答案,此刻他有一種研究成功的欣喜之情。
若是有了這些認識,周翰相比於世上其他人,已經是先入為主了。
劍和魔法的世界,就存在於那混沌宇宙的某個角落,而依附它的文明,波瀾壯闊,訴說著血與淚的哀美。
周翰回到書房,嘉芙蓮跟在她身後,塔樓外依舊淫雨霏霏。
同嘉芙蓮交談時間並不長,周翰心底稍卻踏實不少,至少今後不會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那桶葡萄酒就快見底了,周翰斟了最後一杯,他將鼻尖湊近,芬芳滿腹,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他將水晶杯遞給了嘉芙蓮。
周翰微笑着說道:“你能喝嗎?”
嘉芙蓮點點頭,她接過酒杯,緩緩飲下,她的紅唇被酒釀濡濕,閃着細微的光芒。
“能告訴我你的感覺嗎?”
“好的,主人……”嘉芙蓮似乎在檢索數據庫,片刻,她紅唇輕啟,說道:“缺乏相關傳感器分析單元,無法描述。”
周翰似乎早就料到了,他搖搖頭有些失望,:“你的智能等級不夠的,就是機器而已,我知道的,我告訴你,這酒裏面有春天的氣息,喝進肚子裏,心頭上像長了一棵樹。”
“嗯”嘉芙蓮輕輕地回答道。
周翰盯着嘉芙蓮的眼睛,試圖從裏面找出些什麼,但她的目光比嬰兒還要清澈。
酒勁漸漸地過了,周翰心頭那棵樹也凋謝了,自父母離異以來,他便一個人生存至今,他從來不畏懼孤獨,可是現在,異國瀟瀟的雨夜,他感覺到了一絲空寂。
雨下了一整夜,湖面上的小帆船已經飄遠了,泊在湖另一頭,看都看不見了,歐德早上起來,還以為小船沉到湖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