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孝與不孝
何大山做夢都盼着三兄弟相親相愛，互幫互助，守望相助，然而他真真切切聽到兩個兒子之間撕破臉皮的互懟，又聽到說一不二的何榮生說出這麼冷酷絕情的話，不禁悲從中來，哭得特別傷心。
早知道為了分家會讓三兒子鬧到今天這地步，他就算再不樂意，也會硬逼着自己面對現實，而不是試圖藉著孝道來逼他們繼續生活在一起。
何榮生輕輕嘆口氣，強扭的瓜不甜，他小時候也想過跟何榮全好好相處啊，他剛記事的時候不曉得有多高興有個比他大好幾歲的哥哥。
因為村裏的同齡人都有哥哥姐姐保護，唯獨他是個例外。他第一次知道“雜種”這個詞是何榮全對着他罵出來的，從連番湊過去被鄙視辱罵之後，何榮生就不再試圖靠近何榮全這異母大哥。
任何的感情都是需要維護的。
哪怕是血脈相連的親情，如果不好好維護，同樣會消磨光的。
何榮生不像何榮新那麼心大，他這人頂頂小心眼，何榮全在年幼的他心裏種下的刺，他記得清清楚楚，讓他盡釋前嫌去幫何榮全？
呵呵，別太高估他了，他永遠都成不了聖父。
“爸，龍生九子，各有不同。你有三個兒子，有兩個孝順你，你已經賺大發了。”何榮生儘可能以玩笑的口吻來安慰哭泣的老父親，他沒媳婦沒孩子，着實無法體會老父親此時此刻的心情。
“你說的是人話嗎？那是你親大哥！”何大山氣得狂捶老兒子，這混賬小子說的話咋這麼不中聽？他都這麼難受了，還說這種戳人心窩子的話。
何榮生危言聳聽道：“爸，你看開點吧。我勸你一句，別為了一個不孝子，傷了你兩個孝子的心。到那時候，你身邊真正對你好的人就一個都不剩下了。你還記得前幾年有戶人家起了新房子，最後卻把老媽送到豬圈去住的事吧？你要是護着那個不孝子，我不管你了，二哥也不管你了，你八成得住豬圈。”
這匪夷所思的事是真實存在的，不是何榮生虛構出來嚇唬人的。
那戶人家是真的喪盡天良，不說兒媳婦，就連那位老太太唯一的親兒子都不樂意讓親媽住在新房子裏，非把親媽給趕到豬圈去。
何榮生跟人打聽一圈，得知那戶人家為啥不樂意讓老太太住新房的原因。
那原因荒謬至極，老太太的親兒子跟人說是新房子不能讓個半截身子入土的病弱老人住，怕老太太住了沒幾天人就沒了，晦氣！
聽聽，聽聽，這叫人話嗎？
一個破房子比生你養你的親媽重要！
這是人幹事嗎？
老太太年老體弱，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得穿，穿的破破爛爛的，也不曉得有沒有吃的。
住在又矮又小又臭的豬圈裏，年老體弱的沒熬過一個月人就沒了！
老太太走得悄無聲息，最讓人驚悚的是她的眼珠子被老鼠挖了吃掉……
不少老人得知老太太的眼珠子都沒了，紛紛說不孝兒子是要遭報應的。
報不報應的，何榮生沒見着，他只知道那戶人家在村裡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沒人樂意跟他們打交道。
更可氣的是，老太太那畜生不如的親兒子死活不樂意讓親媽在新房子裏出殯！
這事鬧得烏煙瘴氣的，最後是老族長領着一眾族老出來說話，並找來了身為大隊長的何友良等村幹部，兩方合作才把老太太的喪事給辦了。vp
老人家總說什麼養兒防老，大半的兒女都是好的。
可你要是運氣不好，好巧不巧養出這麼個狗東西，不，說狗東西都侮辱了狗，那老太太唯一的親兒子簡直畜生不如！！！
何榮生神情平靜說道：“爸，你別瞪我。我沒恐嚇你，而是就事論事。爸，你仔細想想昨天你摔倒之後，你那不孝子是啥反應的，你讓我和二哥寒了心，我都不敢想你十年後會過啥日子。”
何大山聽着這些扎心無比的話，哭都哭不出來了。他老兒子一向護短，又不愛說人長短，這次以如此激烈的方式來批判他親大哥，想來是真的跟老大劃清界限了。
他之前不肯承認三個兒子已經離心的事實，此刻，他無法再欺騙自己——這個家人心徹底散了。
何大山受了不小的打擊，有氣無力說了句：“你別再叨叨逼，我曉得該怎麼做。你給我滾出去！”讓他自己一個人待會兒，好好想想該咋分家。
他內心深處的最後一丁點僥倖都沒了，這個家是真的散了。
他死犟着不肯分家，只會讓他三個兒子越來越不合。
何榮生變戲法似的，從懷裏掏出一個熱乎的雞蛋：“你先把雞蛋吃了，我再滾出去。你知道我的脾氣，你不吃完，我就賴着不走了。”
“你！你這混賬東西！”
最終，何大山拗不過犟驢一樣的老兒子，邊罵邊將熱乎的雞蛋一口一口吃掉。
“喏，喝水沖一衝味兒。”
何榮生遞過一杯溫熱的水，說：“我出去了，等二嫂熬好了雞湯，我再給你送進來。”
“滾滾滾~~~~”
何大山再次自帶混音特效的吼聲響起。
何榮生看老父親過了那股子傷心勁兒，沒再說什麼刺激人的話，老老實實出去了。
打開門看到守在門口的二哥，何榮生莫名覺得心虛，“二哥。”
何榮新板著臉說：“老三，你跟我來，我有點事要跟你說。”
“二哥，你要跟我說啥事兒啊？”何榮生很是好奇。
“老三，我錯怪你了。”何榮新開口就是致歉，“我之前總覺得你老是故意氣爸，特別不孝順。我現在才知道，你才是咱家最孝順的人。”
何榮生怔了怔，繼而一笑：“二哥，你咋突然說這些黏糊糊的話？太矯情了吧？”
“我誤會了你，給你道歉。”何榮新不覺得矯情，他這人的性格就是這麼古板。
何榮生想到他們三兄弟的性格，不由得笑了，果然是“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同一個爹又咋樣？他們仨的性格各有不同，三觀也不同。
“二哥，我也有錯。過去我從不曾注意到爸對你和我二嫂的態度不對，這幾天才發現，是我對你們不夠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