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01 CHAPTER.06

VOL.01 CHAPTER.06

-雌伏-

楊善德遭號稱護國新軍的新勢力襲擊戰死,第四師全軍覆滅,章炳麟繼任浙省省長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上海,然後輾轉傳到全國各地。浙省護國新軍督軍陳天禾的大名一時響徹全國。

附近的北洋軍是第一個做出反應的。浙江周邊勢力,包含淞滬護軍使盧永祥,江蘇督軍馮國璋,正副長江巡閱使張?、倪嗣沖等,甚至連福建的李厚基也都全部進入警戒。特別是一部受損的第十師師長盧永祥更是跳腳大罵,揚言要南下打進杭州屠城報復。

但他也只是說說而已。真要他打他還不敢。原因很簡單,他的混成二旅加上第四師殘部共一萬兩千人,才一個上午就全軍覆沒。更令他心寒的是,竟然全部陣亡,無一人生還。

一月十八日,運?火車抵達上海車站時,由於中國人喜看熱鬧的惡習,周圍民眾人山人海地圍觀起來。此時車上這批?體的衣服已被全部剝光。這當然不會是陳天禾下令剝的,而是收了錢負責收?的平民個個具有勤儉持家的精神,從?體上把衣服剝將下來,洗乾凈後縫縫補補又可以穿上幾年。這也算是這些北洋兵對人民的最後貢獻了。可現在,這一堆堆光溜溜的?體,白的、紅的、黑的、花花綠綠的東西,很快就讓圍過來參觀的百姓嚇的嘔吐起來,紛紛驚叫四散。不片刻盧永祥就得到消息,率部趕來封鎖了車站,從車上搬下?體,檢查之後運出市外燒化埋葬。

在盧永祥與他的十師檢視過?體後,臉色發白地得出了幾個結論。其一,敵軍火力極其強大。約有八千餘具?體身上充滿彈眼與炮彈碎片,破碎不堪。其二,敵軍極度殘忍。有三千具?體的傷口是在背後,他們是在撤退逃跑時被人從身後射殺的。其三,敵火極其精準,那些從背後被打死的人,多半是軀幹要害中上一兩槍致命,幾乎沒有手足四肢中槍的。其四也就是讓他最害怕的,敵軍殺俘。剩下的近千具?體身上無致命傷口,人人均是太陽穴遭到近距離射擊而死亡。那些被從背後射殺的人,頭上也都被補了槍。

「瘋子,真是一群瘋子。」檢視完?體的盧永祥背後驚出一身冷汗。他知道這是那位護國新軍督軍給他的口信。而在稍後,由臨海鎮的村民傳來的消息指出進行伏擊的只有一旅三千人之後,他更是渾身戰慄不已。

一月二十日,段祺瑞於北京通電下令討伐浙江叛亂勢力。但電文下到蘇皖當地,馮國璋不動,張?不動,倪嗣沖不動,盧永祥更是不敢動。於是討伐不了了之。此時北京政府只能派出御用文人,使用各種生花妙筆,以通電社論等方式對浙省眾人加以批評辱罵。既然不能用槍杆子討伐,那麽用筆杆子倒也可以聊具一格。

這一來章太炎立時坐不住了。在他看來,眼下這陳小子雖然也是個軍閥,但他屬於稀有動物,擺明車馬,從不諱言於此。同時他也沒插手浙江內政,放手讓他自治,也沒讓他的軍隊亂搞,個性又很符合他的胃口。更重要的是,這小子竟然讓他截留浙省稅收不上繳北京,留着作地方建設。而他竟然還聲明護**不向浙省要求支援哪怕是一分錢!人家都作到了這個地步,這個忙他自然是不能不幫的。又想起自己不久前要進京和北洋討論浙人治浙,阻止楊善德與北洋軍入浙,結果反被北洋擺了一道。頓時新仇舊恨湧上心頭,大感這些北洋軍死有餘辜死的活該,死的好死的妙死的呱呱叫。立時提起筆桿開始着文反駁。而這為文論戰正是他章瘋子的拿手好戲,寫戰文罵人更是他的畢生嗜好。這章瘋子文風潑辣犀利,最適於論戰拚殺。辛亥年前他就曾經和保皇大老梁啟超大戰數百合,戰的是鬼哭神號,驚天泣地,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現在偶爾想來還對當年的好時光低回不已。如今有機會重新品?一下這種爽快滋味,豈可輕輕放過?特別是老對頭梁啟超現在正在中央任官,正好可以挑戰一下重溫舊夢。於是他連省長的正業都不顧了,每天倒有大半時間在閱讀報紙與撰寫戰文之上。要不是他原本就自知不是辦事的料,主要工作都分權下放給下屬,浙省省務還真有可能因此而停頓。

於是綿延數個月之久的南北通電社論大罵戰因此而開始精彩上演,一時讓陳天禾有回到二十一世紀觀賞論壇大戰的感覺。而對於這樣的媒體與論的交戰,陳天禾與他士官團,還有護國新軍一律保持沉默。事實上,他們是忙得沒時間去耍嘴皮子了。每天所作的就是訓練訓練訓練。

※※※

「真可惜啊。」蔡鍔惋惜地說著。

在忙完一天的訓練後,疲憊的陳天禾回到住所。就聽到剛吃藥打針完畢的蔡鍔在一旁大發感嘆。

「可惜什麽?」陳天禾往太師椅上一躺,伸了伸懶腰問。

「松坡可惜的是,北洋錯過了擊敗你的最後一個機會了。」蔣百里在一旁悠然地道。他微笑着看着兩人。

「哦?北洋能擊敗我嗎?這倒是趣聞了。百里兄你說說看。」

「先不說他們能不能辦到,但這至少是最後一個機會。」蔣百里悠然道:「只要蘇南北洋勢力結合起來,那就是接近十萬的兵力。全軍往南一壓,就是十倍以上的兵力差距,光憑你的兩個旅是不可能守的住杭州的。」

「你說的沒錯,百里。但我為什麽要守住杭州?沒有必要的。我的錢糧又不依靠這裏。我只要邊打邊退,至不濟我也可以退進山裡,他們也不能拿我怎樣。而動手的北洋軍恐怕要損失一半以上的兵力,可能有人還會打成光桿司令。再說了,老段身為皖系大老,挾中央之權下令讓那些直系打我,死的可都是直系的兵,這種驅虎吞狼,消耗政敵兵力的技倆太粗糙了,你說老馮他們肯嗎?」

「自然是不肯的。因此又給你這傢伙逃了過來。」蔡鍔聳肩道。「你還真是好狗運。」

「這可不是狗運。這是計算過的。那份禮物發揮了效果。」

「只是這樣太殘忍了。殺俘不祥啊,天禾。」蔣百里不忍地道。

「這就是我的風格。反正北洋兵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他們平時在地方上是什麽德性百里你也知道。這就叫做出來混,總有一天要還的。百里,慈不掌兵啊。」

「我還是反對。我絕不會這樣作。」

「沒關係沒關係,我能理解,百里兄。新一旅現在在你手上。我不會幹涉你的指揮風格,你的命令他們會聽。你覺得該怎麽辦就怎麽辦,不用理我。」

「總之,」陳天禾換了話題:「這是北洋自己內部的結構性問題,對此他們是無能為力的。現在只要我安分守己,不出浙江,那麽幾年內就沒人敢惹我。而北洋犯的最大錯誤,就是他們不知道我的練兵速度,等半年一年之後,那就不是誰來惹我,而是我想惹誰的問題了。到時他們就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這種裝孫子的策略實在是好用啊。」蔡鍔譏諷道。「你這已經是用第二次了。」

「確實如此。」陳天禾不以為忤,反而微笑贊同道:「要復興中華,除了北洋外我們的敵人還很多。這個策略以後還要多多使用。」

※※※

民國六年二月,以張孝淮、尹鳳鳴為首的一批年輕軍官應蔡鍔、蔣百里的邀請抵達浙江。經過短期課程訓練,了解新軍特性後,補充進新一新二兩旅擔任軍官。同時名人效應開始展現,在蔣百里、蔡鍔與張孝淮的新三傑聯名推薦乃至於寫信相招之下,越來越多的年輕留學軍官開始來投。這些人在目前的北洋體系下,都是遭北洋老式軍閥壓制,鬱郁不得志的人,突然聽到有如此的一個好去處,還不大喜拚命飛奔而至。陳天禾也不多說,全丟給蔣百里與蔡鍔,考核訓練然後補入部隊。

陳天禾第一眼看到張孝淮,馬上做出判定:這是一個十分鬱悶的憤青。喔不,他已經是憤中了。聽過他的簡歷後就更確定了。

想想也是。這張孝淮似乎天生衰神附體,一生從頭到尾都很倒霉。在日本念士官學校時,就因為日本人的面子,莫名其妙從第三名掉成第五名。回國後任軍務處處長,第一件工作就是整編裁撤軍隊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好不容易大施神通,從廢物里揀出可用精銳編好新師,單位結束,他又得走人了。接着回湘任軍事廳廳長,好不容易要建新軍,又因得不到湘督譚延?支持而不能實行,還被退伍軍官發動兵變倒張運動導致他被迫辭職。然後他和黃興去二次革命,因為眾所皆知的理由失敗了,被通緝而躲到日本,只能幫蔡鍔作作後方的支援工作。再來西南護**時期任軍務院駐日委員,成功向日本借到錢要在浙江練新軍,跑到上海準備要實行,袁大頭卻又掛了,於是他的新軍也就不了了之。他的簡歷到此為止。從某種角度來說,這樣的經歷也可算是多采多姿,常人難及了。

而在陳天禾的前世記憶中,知道他後來在湖南當個小局長,雖然廉潔奉公,競敬業業,卻也一直只是個小局長而已,直到民國十三年底,赴宴喝酒時,大概是因為心生感慨,一時飲酒過量,突發腦溢血導致最後去世。了解這一點的陳天禾蠻同情他的。這樣的人,能不鬱悶,能不憤青嗎?他真能做到這一點,恐怕孔夫子也得在修養上讓位於他了。

而今世中的張孝淮還沒回湖南去當他的小局長。收到蔡鍔的信後馬上就從上海跑來了。據他說他也是當日在上海火車站圍觀運?列車的民眾之一。照他的說法,那盧永祥看到這堆光豬?體臉都綠了,當時他和他的部下的表情不是憤慨,而是恐懼,深深地恐懼。陳天禾自然知道原因――被道路兩旁斜置的八十枚重型定向雷炸死的?體不可能好看到哪裏去。前世美軍的定向雷重量是一公斤半,他手上目前還沒有C4,怕威力不夠所以填藥量大了點,達十五公斤**之多――這相當於目前105mm炮彈的重量。而前世105mm大炮只是入門火炮,可在現世這個時候已經是不折不扣的重炮了。被80枚重炮彈近距離命中,而且大部分能量還被轉向聚焦成指向性放射,還能有完整的?體保留下來,已經要感謝上天保佑了。

經過簡單的考核與訓練,衰神附體張孝淮很快就分配擔任新二旅旅長。看到他臉上彷佛中了五百萬大獎的驚喜表情。陳天禾心想:「這人比人可真是氣死人哪。」他只能默默祝福張孝淮能早日脫離衰神的關照。

※※※

民國六年,1917年,三月五日,浙江都督府。

「什麽?你說孫大炮想見我?」陳天禾驚訝地問。

「是的。天禾啊,我知道你很忙,平時不見人的。可這次孫文離滬南來,婉言請我幫忙,雖然我和他有點不對路,但總不能連這點面子也不給他?」章太炎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道:「你小子就算給我個面子,見他一面如何?」

「嗯……讓我想想。」

陳天禾開始考慮如何應付孫文,或者是要如何利用孫文了。這孫大炮可是個革命狂,被他盯上肯定沒好事。他此時來浙,到底有什麽企圖?是來要錢的?不,他不會這麽傻,畢竟我有錢這件事沒有幾個人知道。那麽是來要我幫忙的?想讓我在護法戰爭時一起出手?這事還沒發生,還得等上幾個月。想來想去想不出來。大概這孫大炮是想來看看風向拉拉關係,以備後用的?沒關係,先見見他再說。反正人家是國父。還有這章瘋子,這兩人的面子是不能不給的。考慮了一會兒,陳天禾同意了章太炎要求。

三月六日,浙江都督府會議廳,陳天禾在章太炎陪同下接見了孫文。

會議廳里掛滿了青天白日滿地紅的旗子。孫文一進來就被晃花了眼。一愣之下,眼睛就就有些紅了。陳天禾忙微笑着上去攙扶着他,口稱國父,請他坐下。

孫文一邊為這個軍閥的年輕感到驚訝,另一方面,也吃驚於他對自己的稱呼。國父?這個稱呼讓他有點飄飄然起來了。他驚訝地發覺自己對這個稱號毫無抵抗能力,連忙出言詢問。

陳天禾笑容滿面道:「孫先生革命歷盡千辛萬苦,在無數同志前仆後繼的犧牲奉獻下,終於成功締造民國。雖前有袁賊竊位,今有北洋攬權。然孫先生功績人所眾知,故吾稱先生為民國之父。先生當之無愧,萬勿推辭。」

陳天禾心中暗笑,國父這個稱號是孫大炮逝世後才有人提出的。但實際上也未嘗不是他心中所想。他曾看過一段據說是孫文的自述,稱:「中華民國就像是我的孩子,他現在有淹死的危險。我要設法使他不沉下去,而我們在河中被急流沖走。我向英國和美國求救,他們站在河岸上嘲笑我。這時漂來蘇俄這根稻草,因為要淹死了,我只好抓住它。我知道那是一根稻草,但是總比什麽都沒有好。」從這段話中就可以看出他對自己的定位,以及其時心中的悲涼。而看在他那麽辛苦為民國也是為他自己的理想名聲權位四處奔忙,陳天禾就決定提早八年把他的稱號奉獻出來,讓他能在生前享受一下這種感覺也好,畢竟這也是他應得的。他斜眼望去,卻發現章太炎臉色微有不豫。他又心中暗笑,這章瘋子天生喜歡挑戰權威,連袁大頭也敢指着鼻子當面大罵。今天孫大炮坐實國父之位,恐怕這章瘋子就會不滿了。這倒不是說章瘋子覬覦這個稱號,而是他認為孫大炮不夠格。

陳天禾又道:「今北洋雖以五色旗為民國國旗,然吾人以為,青天白日滿地紅者,染烈士之血,承革命之志,乃是唯一適合作為民國國旗的選擇。今北洋之五色旗者,不過竊國者之選,不配這個地位。」

此時孫文緊緊握着陳天禾之手,雙眼通紅,幾欲淚下,目中深情無限,彷佛眼前的人是他最愛的Woman一樣。此時他只感以天下之大,唯公知吾心者也。聽內氣氛頓時變得十分融洽,溫馨地幾乎讓陳天禾落下一地雞皮疙瘩。

接下來的會談並沒有什麽實質內容。不過是孫文大談革命抱負,中國未來之建設前景等等。陳天禾笑臉以對,滔滔諛詞洶湧澎湃而出,其中倒有大半是從後世三民主義課本中所摘出。這恭維大浪湧向孫大炮這位前浪,讓他幾乎死在沙灘上,一時只覺飄飄乎欲仙,渺渺乎欲死,三萬六千毛孔齊放,不知東南西北,今夕是何夕。孫大炮此時頓時發覺自己以往的看法大錯特錯,原來軍閥中也是有這麽理智,這麽明理,這麽了解兄弟我的理念與政策的好人的。到了最後,孫大炮扭扭捏捏地開始詢問陳天禾是否有加入什麽政黨?是否願意加入革命黨?

陳天禾心想戲肉來了。他對按手印宣示效忠孫大炮的美好前景毫無興趣。況且他的目的和孫大炮是不能相容的。孫大炮的黨綱第五條要求維持國際和平,就是自己決不能接受的。若真維持了國際和平,那自己還怎麽混水摸魚啊?自然是要儘可能挑起世界動亂,自己才能在其中上下其手。不過這不是問題,此時他已經完全掌握了對付孫大炮的方法,於是巧妙予以婉拒,稱自己有組黨的打算,又說美國有民主共和二黨良性競爭,今革命黨卻無相應的對手,不能形成良好的黨派競爭環境,不免有些白璧微瑕。陳天禾稱:「今公為華盛頓,吾當為富蘭克林。」他又強調說即使兩人並非同黨,但他對於國父的尊敬乃是永遠不可動搖的。

陳天禾確實是真心誠意。他非常尊敬孫大炮的意志與毅力。除了孫大炮,還有多少人能連續堅持革命十一次的?如果算上二次革命三次革命,那就是十三次了。能堅持這麽久的人,簡直非人哉。這種人格特質是值得佩服的。當然需要補充的是,同時他也十分鄙視孫大炮的無能。換成其他人,即使會有失敗,也不至於連敗十次十三次,也許不用幾次就可以成功了。能失敗到那麽多次,從某種角度來說也可以算是非人等級的了。

最後孫文萬分遺憾的走了。但他表示以後有機會一定多來杭州,見見這位「富蘭克林」。而自此孫文的國父這個稱號就此流傳開來了。他自己雖從未在公開場合自稱或自居國父,但是聽到別人稱呼他國父時,謙讓的態度總會有那麽一絲綿軟無力。

※※※

孫文走後,章瘋子立馬跳了出來興師問罪,氣勢洶洶地問陳天禾為何要給孫文評了國父這個名號。顯然大大地不服氣不認同。

「為什麽?章老你不覺得他很適合這個稱號嗎?這孫大炮以他的功績稱一聲國父不為過?」陳天禾笑問道。

章瘋子連連搖頭不以為然地道:「要稱國父,這孫大炮還不夠格。他不過在海外搖旗吶喊,騙騙海外華人,籌籌錢罷了。真要稱國父,老夫覺得只有黃興稱得上。黃興組織革命並親身參與數役,出生入死,對民國肇建可算的上是勞苦功高。」

「不不不,章老你錯了,而且錯的很離譜。」陳天禾把腦袋大搖特搖:「黃興公不能用國父這個稱號。小子以為若要評價黃興公,當稱其為國母,不可為國父。」

章瘋子一時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問道:「這是為何?」

「章老你想想,」陳天禾一臉正經八百地道:「這父母自然都是疼愛子女的。但父母生養子女,各自幹了什麽事?作為父親不過求一夕數夜之歡,過後便做甩手掌柜。母親則要懷胎十月,抱着大肚上房下地,又須承受陣痛,千辛萬苦,出生入死,方能將子女生下,其後還需含辛茹苦地撫養。以此見之,黃興公當為國母,非為國父。」

章瘋子面上頓時露出古怪神色,臉上肌肉極度扭曲,苦忍許久之後終於指着陳天禾,捧腹大笑了出來。

「有意思,小兄弟,你這話實在很有意思。」章瘋子哈哈大笑,轉身大步離開。

陳天禾忙在他後面大聲提醒道:「章老,你出去可別提這話是我說的,不然下次孫大炮見到我還不打死我?」

只見章瘋子邊笑邊走,只在身後擺擺手,背影便消失在走廊轉角上。

※※※

民國六年,1917年3月,俄國發生二月革命,布爾什維克黨在首都彼得格勒組成工兵代表蘇維埃。沙皇尼古拉二世被迫退位,羅曼諾夫王朝滅亡。孟什維克黨、立憲民主黨和十月黨聯合成立臨時政府。但工兵代表蘇維埃拒絕承認臨時政府,彼得格勒出現兩政權並立局面。

4月6日,美國對德宣戰,加入協約國。

民國六年,1917年四月,從新一旅、新二旅選送出來受訓的第二期士官團五百人結訓畢業。同時由浙軍改編的新二師、新三師、新四師結訓。蔣百里升任新二師師長,張孝淮升任新三師師長,新四師師長由蔣尊簋擔任。至於新一師師長目前由陳天禾自己兼任,但是大家都知道這個位子是給蔡鍔保留的。

另外這新四師師長蔣尊簋在本地可是很有名的。他是浙江諸暨人,是蔣百里在日本士校的同期。辛亥後曾被推舉為浙江都督,後出國考察。1915年時曾任將軍府將軍、兩廣檢閱使。袁大頭稱帝時棄職回到上海。他和蔣百里和蔡鍔頗有些交情,又是本地人,因此兩人力邀之下就來了。

更令陳天禾開心的是,隨着日本士校留學生的來歸,炮兵科人才終於有了。其中典型的例子就是蔣百里同期,曾得過日本天皇嘉獎的祁文豹。這祁文豹的經歷相當特殊,他是1878年生,今年已經三十九,在自己的手下中算年紀大了。因參與革命時與章太炎、陶成章交好,故在國民黨中備受排擠。後來因袁世凱想要稱帝,心灰意冷下辭職回家,蓋起大房子做生意當地主,又因為經營得法,家業興盛,逐漸富甲一方。而他祖上曾家道式微,因而和他父親祁兆林一樣樂善好施。每逢荒年,鄉民中有來向他借米借錢的,他常常是多給一點,歸還之時又往往少要回一點。宅子在祁文豹執掌時期最為鼎盛。賓客往來絡繹不絕。曾一度是革命者的他,令人驚訝地變成了富貴和榮耀的象徵。聽陳天禾說到缺乏炮兵人才,蔣百里就想起了他,便與章太炎聯名發信邀請。他接信後考慮良久,一時有些舉棋不定。然而章瘋子幹事不行,寫文煽動無知青年卻是一把罩。因此他被成功鼓動起來,冷卻已久的心中重燃熱火,於是將家業交給族人,隻身來到浙江,出任炮兵教導團團長。這是從四個師中抽調人員組成,集中了一些迫炮與火箭炮進行訓練與攻堅的單位。至於正規火炮就只有等到攻陷江蘇以後再說了。

不過最讓陳天禾關注的卻是另一個人。這是新二三四師結訓時,士兵中成績優異推薦選送入第三期士官團受訓的學員之一。當他看到這人的名字後,眼皮跳了跳,命令衛兵將他找了來。

「報告督軍,士官團學兵戴笠報到。」

陳天禾上下打量了他幾眼。這戴笠約莫二十歲,年輕英俊,外表洵洵儒雅中帶着點精靈跳脫。倒是和原本印象中的猥瑣中年大叔形象相差不少。他點頭問道:「你不是叫戴春風嗎?怎麽改成戴笠了?」

戴笠臉色一變,縮了縮脖子,心想督軍怎麽會知道我的名字?最後還是吞吞吐吐地講出緣故。原來他念中學時因作弄舍監被退學,遊盪了一段時間後加入浙軍周鳳歧所部當兵打算混個出身。杭州事變時,新一旅列隊衝進浙軍軍營繳械整編,他以為北洋軍進城,知浙軍無力抵抗,於是打算逃跑。但是跑沒多遠就被後到的新一旅某兵逮住問話,驚慌之下隨口編了個假名叫戴笠。後來部隊被打散整編,在名單上他的名字就成為戴笠了。

「沒關係沒關係,」陳天禾和藹地笑了笑:「人一緊張就容易慌亂,這沒什麽不好意思地。戴笠這個名字聽起來有精神有氣勢,能讓人感到你的魄力,若你以後留名青史,戴笠總比戴春風這個聽起來像是娘兒們的名字好聽的多了。卿乘車我戴笠,後日相逢下車揖,君騎馬,我步行,他日相逢君需下。你這名字取的好呀,以後你就叫戴笠。你字取了沒?還沒?那我給你取一個,你就叫雨農,戴笠戴雨農。」

看着感激稱謝的戴笠,陳天禾地微笑拍拍他肩膀,道:「好好受訓,結業以後好好乾。你這麽聰明,以後一定會有大成就。我很看好你。」說著他擺擺手讓他退了出去。

賺翻了!這可是Spymaster啊。能有這種稱號的傢伙史上沒有幾個。本來我還想要怎麽找人呢,沒想到坐在家裏他居然就自己送上門來了。南無阿彌陀佛,觀音保佑,真主至大,阿門。

這戴笠在歷史上被**攻擊的很厲害,多半是品德上的攻擊,並稱其為殺人魔王與東方希姆萊。然而連**也無法否認他的能力與功績。陳天禾知道這戴笠是一個典型的工作狂,熱愛情報事業,或者說,熱愛偷窺別人陰私與制裁叛徒。他死後家裏生計陷入困難,而這種情況本身足以證明他立身甚正。想想看,一個掌權幾十年的國家情報頭子,他甚至不需要違反國家法律,只需把敵後劫奪的物資金錢少報一點點,也就不會如此了。以當時的情況,即使他這麽干被知道了,蔣光頭也只會一笑置之。但凡他有一點點私心,也就不會發生死後家裏生計陷入困難這種事了。

這樣的人只有在我手中才能發揮全部的才能威力。讓他待在國內實在太浪費了,他應該往國外發展,把中國情報事業發展到CIA、KGB那樣的層級,不,一定要遠高過他們。CIA、KGB從未達到能推動世界格局改變的地步,然而在我手下的Spymaster與他的手下卻有這個機會。

既然戴笠已經出現,那麽該是準備開始進行全球佈局的時候了。陳天禾的眼光閃了閃,望向掛在牆上的世界地圖。他的目光先是在南洋停了一會而,接着望向緬甸,然後是印度,最後停在中東。無聲地笑了出來。

※※※

民國六年,1917年的前半年,浙江以外的地方也發生了很多事。

六年春,漢陽兵工廠總辦劉慶恩將軍,正在工廠中研究如何修改親手製造中國的第一把半自動步槍,打算拿到美國參與陸軍槍械徵選。

六年春,去年江蘇太湖地區農村開始將配水泵的戽水機船用於灌溉和碾米。開始生產的柴油機為沖燈式,俗稱「大頭車」,轉速為300~500轉/分,12~24馬力。今春開始發展中速柴油機,俗稱「冷進車」,20~35馬力。

六年春,為因應歐美需求量的擴大,張謇從美國引進第三批機器,將南通筆廠產量擴大成每月100萬支。並根據陳天禾所列表單從美國採購機儀器生產設備,進行青霉素生產的前置準備。他的要求是,所有使用的機儀器與材料必須能夠完全由國內自產。張謇深以為然,並決定把筆廠所用的機工具製造生產線也自美國引進建立。這些機工具儀器設備廠商,都將單獨成立工廠,投入運轉後將會轉賣出去交由其他人經營。

六年春,南通「針神」「綉聖」沈壽的作品「女優繡像」在美國紐約展出。

六年春,英國、法國先後招募華工赴歐參戰。

六年春,陳獨秀在「新青年」雜誌發表「文學革命論」。

六年春,督軍團徐州會議。

六年春,北洋外交部接德國采無限制潛艇襲擊政策之海上封鎖英國的通牒。美國對德國絕交。外交部接美國通牒,勸對德國取一致行動。美使見黎元洪、段祺瑞,黎猶豫,段立表贊同。美使芮恩施覆外交部,中國對德絕交後,美當於財政上援助中國。總統府會議,因段祺瑞、梁啟超、湯化龍、谷鍾秀等之主張,決對德抗議。外交部以德國實行採用全部潛艇政策向德使辛慈抗議,同時答覆美國通牒,與之采一致態度(當日另由汪大燮及陸徵祥分向日本及英俄使館說明)。

六年夏,督軍團要求解散國會,改制憲法。段祺瑞對各督軍解散國會呈文,決定不退亦不批。

六年夏,黎元洪撤銷段祺瑞總理職務,段祺瑞憤然離京去津,並且指根據《中華民國臨時約法》,總統無權撤銷總理職務,不承認黎的免職令。府院之爭越演越烈。

六年夏,黎元洪被迫請張?入京調解。

回頭看浙江。六年春夏,一份黨綱在護國新軍的士兵與軍官之中流傳。這是陳天禾為建立政黨而預作的準備。

歷史的洪流自此開始加速,越來越快,讓人眼花繚亂,彷佛籠罩在迷霧中,使芸芸眾生醉於其中,看不清自己的前路。然而,世界上卻有一人的眼光卻能穿透未來迷霧,把握住真實以及機會,這正是他承天命而來的證明。他還在等,還在雌伏。他的實力隨着時間的過去越來越強,形成一個巨大卻隱蔽的漩渦,將無數大時代的英傑吸引團結在他的周圍。他的眼光釘在那關鍵性的一天上,他已經蓄勢待發,為的是那從雌伏中躍起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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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

1917年4月20日,東方希特拉和中國希姆萊首次見面,這是西方世界災難的起源。

――紐約時報,2005年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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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世紀末的朝日光鮮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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