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命懸陷囹圄,梧桐山中仙(4)
青蛇散人這一嗓子下去倒是將樓上不少尋歡之人給鬧醒了,好幾個衣衫不整的嫖客罵咧咧的走了下來。此時年輕道人雙手按着小廝的半邊身子試着將毒血逼出,只是這烈毒霸道如火,小廝疼的乾嚎不止,眾嫖客見了均以為小廝受了道人的殺害,紛紛大驚失色叫喚了起來,一時間整個閣樓好似冷水淋油鍋嘰喳個不停。
年輕道人不聞干擾,依舊替小廝逼放着手臂上的毒血,過小半炷香,流了近一大碗的黑血后,傷口上流出的血液總算歸於鮮紅。小廝雖然停下了嚎叫,只是這平白的受了無妄之災卻是憋屈的很,望着手上有些腐爛的傷口和流了一地的血漿,便喋喋不休的將青蛇散人給罵了個族譜升天。
道人收回雙手,見四周已經圍了不少人,便不再理會叫罵的小廝,起身朝後院追去。圍觀人群紛紛避讓,望向臉色雖然慘白,但中氣依然十足的小廝,又看了看離去的道人,皆是疑惑不解。
年輕道人來到後院,粗粗的掃了幾個雜間和廚房一遍,均無人影;便踏地縱躍,掠上了房頂,四周一陣環顧,已經尋不到青蛇散人的蹤跡。忽然,見前方街道有一個賣油餅的漢子獃獃的看着自己,他心有不甘,一陣思量,便來到漢子的攤前詢問;豈料漢子這個位置剛剛能將閣樓的上方看的仔細,便告知道人方才的確有一青衣老漢抱着個娃娃往東去了。道人謝過,又往東追了去,一路上邊問邊找,趕了約莫兩里路,終歸還是跟丟了,心中懊惱不已。
此時道人身處一條繁盛的長街,兩旁商鋪林立,叫賣聲不絕於耳;摸了摸尚有些飢餓的肚子,便想着先弄些吃食,稍後再好好找尋一番。
一旁有個賣豆腐的婦人見了俊俏的小道士在自個攤前摸着肚子發獃,便大着膽子打趣道:“小道長肚子餓啊?要不要來嘗嘗我的豆腐啊,可不收你錢哦......”四周攤販聽了哄然大笑,有那賣豚肉的屠夫嘎嘎叫道:“三娘,當年我也是村裏有名的俊後生,怎麼不見你的豆腐讓我也嘗嘗。”賣豆腐的三娘自然曉得屠夫的意思,便叫罵道:“張屠子,你們村是不是沒別的男人了,就你這模樣也好意思叫俊後生?滿臉肥油的,還想吃老娘的豆腐,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呸。”那張屠子聽了不服道:“啐,還天鵝肉呢,我看你是死鴨子才是,嘴硬的很,要二十年前見着了老子保管要你夾着腿走不動道。”
年輕道人後知后覺,對豆腐三娘一開始說的話才回過味來,臉上微微發紅,匆匆離去不敢在此處多逗留;那三娘尤其膽大,在後面叫喚着:“小道長別走啊,老娘的豆腐可真是嫩的很,你不要嘗嘗嗎?”惹的旁人不斷調笑。
道人走了沒多遠,見前面有一酒樓,便朝着酒樓走去。剛趕到樓前,便聽得裏面傳來一陣摔碟砸碗的脆瓷聲,緊接着便是叫罵:“老東西吃霸王餐還敢那麼橫,我看你是活膩歪了!”進去一看,道人大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青蛇散人和鄒充正是在裏頭。
只見青蛇散人將一桌的殘羹剩飯掃到一旁,神態不屑的看着在前對峙的掌柜和店小二。那掌柜來到青蛇散人身前叫罵道:“你這老不羞的,兜里沒錢提早說一聲,老子也樂意施捨些剩飯給你,現在叫了一大桌好酒好菜吃完了才說沒錢,你不就是故意要耍無賴嗎,老子今天非得把你給告官不可!”說罷就要吩咐店小二去府衙喚官差過來。
青蛇散人行走江湖多年,本就是肆意妄為的性子,更何況這兩日屢屢不順,心情尤其不快,此時聽了掌柜罵自己老不羞的哪還忍得?頓時就是一腳將掌柜的踹到在地,正要再補上兩腳好瀉瀉心中怒火,耳旁陡然傳來一聲怒喝:
“惡賊放肆!”
青蛇散人側身望去,只見道人一步便三丈,從門口竄到面前,氣機卷盪四散,右拳帶着罡風撲面襲來。
青蛇散人武藝稀疏,練了大半輩子才勉強混到二流高手的境界,也就一手操蛇的手段還算拿的出手;此時見了道人這一拳的聲勢便心知要被纏上自己肯定討不得好,當下不敢怠慢,閃身欲退;道人早有預料,剎那氣機再流轉,踏步貼隨,青蛇散人閃避不過,只得抬手硬抗。
“啪”的一聲,拳掌相交,罡風四散,拳頭寸寸遞進,手掌一退再退,眨眼間便是拳頭抵在青蛇散人的胸口一拳將其轟飛。
青蛇散人撤步卸力,接連撞碎了兩張木桌才抵在牆上停下;揉了揉發疼的胸口,不禁怒道:“多管閑事的小雜種,你非要跟老夫對着幹麼?”
年輕道人尚未搭話,那掌柜卻爬了起來尖着嗓子叫道:“抓住他,小道長給我抓住他,這老無賴吃霸王餐還打人,你一定要抓住他給送到牢裏去!”
道人不理會,看了一眼蜷縮在竹椅上的鄒充,走上前去;只見此時的鄒充雙眼迷離,面無血色,周身微微發顫且搖擺不定,好似隨時都要暈倒過去,道人搭手探額,竟是冷如霜冰,心中是又驚又怒,望向青蛇散人惱恨道:“這娃兒已是危在旦夕,你不但毫無作為,還在這逍遙吃喝,如此冷血心腸,當真畜生不如!”
青蛇散人雙眼微眯的看着道人,心中卻琢磨道:“這臭道士也是難纏,現在那娃娃落在他手上,再跟他耗下去要被那施江南給追上來豈不糟糕,左右也是救不活的,便交給他去為難也好,老夫還是先溜為妙。”想到這便譏笑道:“你既然知曉他危在旦夕,便好好去做個及時菩薩吧,老夫可不奉陪。”話沒說完,便撞開一旁的窗戶往街外逃去。
道人本要追趕,但看了看鄒充,終還是忍住;繼而將鄒充抱在懷中朝一旁的掌柜問道:“施主可知這附近哪有醫館?”
酒樓掌柜看着青蛇散人離去的窗戶欲哭無淚,叫苦道:“這大早上的就被騙吃騙喝,還砸了我的店,找誰說理去啊!小道士你可不能走,砸壞的桌子有你一份,你不賠錢我可得拉你去見官。”嘴上雖然哭叫,但見道人剛才武功了得,卻是不敢上前拉扯。
道人面露難色,他身上盤纏本就不多,稍後給懷中孩童看病也都不知是否足夠,但這酒店掌柜說的也有些在理,被撞碎的桌椅確實自己該擔當一份責任。想到這便和氣道:“施主莫急,這娃娃此刻身患重病,容我先帶他去醫治了先,稍後我再幫你去把那個惡人給抓回來。”遲疑片刻又道:“若實在找不到那個惡人,小道自然會想法子賠償你這些損失的。”
掌柜的嘴上抱怨,但想着這些江湖人士動輒殺人放火的手段,心裏卻也做好了破財擋災的念頭,此時見這個道士言語間這般客氣,又覷了眼臉色蒼白的鄒充,無奈的跌足長嘆道:“罷了,罷了,你出門打右拐走半個街道就能看到間‘妙手堂’的醫館,那個坐館的老醫師是城裏頭有名的大夫,快些走吧。”
年青道人鬆了口氣,謝過了掌柜便出門往右尋去。
而那青蛇散人逃出了酒店便施展輕功,兜轉了一圈后才鑽進了一條小巷;他昨夜趕了一宿的路甚是疲睏,此時已經吃飽喝足,後勁一上來,就只想着找個地方好好睡上一覺,想着到了晚上趕路也總歸安全些。
只是青蛇散人得意的剛走沒兩步,卻是猛地渾身一震,僵立不動;接着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青蛇散人被驚的渾身汗毛皆立,緩緩的回過身子,便見施江南和灼花一前一後的正向著自己走來。
施江南面露獰笑,森森白牙亮起好似地府閻羅,周身煞氣真氣糾纏不清,氣機緊緊逼進青蛇散人。
青蛇散人瞳孔微縮,相隔不過一日,竟又直面世間大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