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葉城之外(下)
“這樣我先送你倆回家,說不定他們一會就回來了。”孟虎拉着兩人向老屋的方向走去。
一旁的趙越華看了眼汪夢,她默不作聲的向前走着,即便她一言未發,他也能感受到有陣陣涼意。
縣城郊外,此時趙孔飛一行人正在返回葉城的路上。
一陣陣清涼的夜風輕輕掠過,似一壺老酒,將屋后的樹、竹,田野里的莊稼灌醉,它們搖擺着,發出歡快、活潑的“沙沙”聲。田野里,蛙聲、蟲聲此起彼落,一浪高過一浪,“呱呱呱”“嗡嗡嗡”,連提着一閃一閃燈籠螢火蟲也來湊熱鬧。遠處還時不時傳來幾聲犬吠。
“你認為咱們這趟能撈多少?”小戴走到汪國新身邊說道。
“撈多少能怎樣,大部分不還得打點給老遲他們。”汪國新幽怨的說道。
“這次貨多啊,抽點出來他們又不會發現。”小戴聳了聳肩說道。
“你以為他們吃乾飯的,他們都已經規定好這次走私東西的數量了,還想吃回扣找死呢吧?”汪國新冷眼瞟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
“哎呦,都是走私的,你還以為現在是在給正府做事的時候嗎,膽子怎麼這麼小呢?”小戴不屑的看了汪國新一眼,嘲諷道。
“你又不是拖家帶口的,你倒是天不怕地不怕。你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我們能跟你比嗎?”汪國新嗤之以鼻的說道。
“你看你這個人,跟我說話就沒有好氣,我這不是跟你商量嗎?”小戴婉轉的說道,企圖緩解談話氣氛。
“你這些想法太不顧後果了,你還想不想干,你不想干我下次找別人了。”汪國新聲色俱厲地說道。
“別別別,當我什麼也沒說。”小戴立馬認慫,換了一副恭維的語氣。
“我以後還得仰仗着汪大哥你呢,您說什麼是什麼。”小戴阿諛奉承的說道。
“想繼續干,你就別給我耍那些歪心思,我們不缺人,隨時都能把你換掉。都是夾縫求生的人,搞清楚自己位置。”汪國新推了一下小戴,用一副冷酷又富有殺意的眼神瞪着他說道。
“我懂…我懂。”小戴顯然被汪國新副神情震懾住了,他立刻結束了這場不愉快的談話,灰着臉着向前走去和一行人隔開了一段距離。
察覺到氣氛不對勁的趙孔飛走到了汪國新的身邊。
“怎麼了,苦着個臉?”
“那個小戴,真是他媽貪得無厭。找我說想從這次物資里抽點出來。”汪國新回答道。
“那要是你軍隊的那些朋友查出來東西少了,咱們不就麻煩了嗎?”趙孔飛驚愕的說。
“誰說不是呢。他太他媽貪了,下回不能再帶他了,有他在早晚得出事不可。”汪國新嚴肅的說道。
“走這行真是什麼人都能遇得上。”汪國新艴然不悅的說道。
趙孔飛扭頭看了一眼小戴,回頭對汪國新低聲說“這戴個小眼鏡跟個知識分子似的,看着也不像貪心的人啊?”
“人不可貌相啊,小飛。無論什麼世道都得提防着點。”汪國新嘆氣道。
“怎麼樣,這次出行,外面還如你想的一樣嗎,你不總是在質疑嗎?”汪國新轉移了話題,用一種戲諷的語氣問着趙孔飛。
趙孔飛長嘆了口氣,頭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耷拉了下來,沉默着搖了搖頭。汪國新看着失望的趙孔飛無奈的拍了下他的肩膀,以示對他的態度轉變的理解。
“你還在想以前的日子嗎?”汪國新繼續問道。
“想啊,想以前那安逸到無聊的生活,想那些隨叫隨到的外賣,可是現在都一去不復返了。”趙孔飛惆悵的說道。
“知足吧,小子。你比防線內的那些人可要強的多,至少他們死了你還活着。”聽到兩人談話的王芙鳴從另一頭說道。
此話也引起了趙孔飛的疑惑,他問道。“對呀,葉城外的那些人都被他們弄到哪兒去了?”
“有一部分被疏散了,大部分人都被生化部隊射殺了。”王芙鳴聳了下鼻子,用一種很低沉的語氣說道。
聽到這話趙孔飛瞬間楞了一下,一陣恐懼的涼意頓時從心底生出。
“軍方口中所謂的有害物質就是那些未確定感染和已經確定感染的人。”王芙鳴繼續說道。
“他們不讓我們進管控區的原因就是怕我們看見滿街堆放的屍體。”汪伯緊接着補充道。
“你們看到那些屍體了?”趙孔飛問。
“街道上還放置着很多,但他們已經收走一部分了。”
“這種天氣如果不及時處理的話,散發出來的氣味會讓大家都很難受。”
“天吶,那些可都是的平民。”趙孔飛有些激動的說道。
“他們已經不是人了,病毒傳播的速度很快,你根本無法想像。”汪伯頓了頓說道。
“他們都說空氣中有有毒物質,病毒是通過空氣傳播的嗎?”趙孔飛繼續問道。
“也許吧,不過我看過的大多數病人都是通過咬傷感染的。”王芙鳴解釋道。
“你殺過那東西嗎?”王芙鳴用一種輕蔑的語氣問着趙孔飛。
“殺過。”趙孔飛點頭回答道。
“在哪兒?”王芙鳴繼續問道。
“城裏面,我們逃出來的時候,它們撲向我們想殺掉我們,我不得不這麼做。”趙孔飛頓了頓說道。
“美國佬有句名言,叫萬事開頭難啊。小飛,你要切記它們已經不是活人了,它們見到你是想殺了你或者是想從你身上挖塊肉。所以一定要痛下殺手決不能手軟,明白嗎?”王芙鳴的眼神裏帶着殺意,語氣極其嚴肅的說道。
趙孔飛有些怯懦的看着他,頓了頓說“明白。”
王芙鳴拍了拍趙孔飛的肩膀,以示對他回答的肯定。
“我沒記錯你還有個弟弟吧?”王芙鳴轉移了話題,繼續問道。
“沒錯,我有個弟弟。”趙孔飛點頭答道。
“他叫什麼,幾歲了?”
“他叫趙越華,今年十一了。”
“哦,那你弟弟跟我女兒差不多大,怎麼樣孩子不好帶吧。”王芙鳴壞笑着說道。
“我的天,我弟可別提了。素質教育的漏網之魚,晚睡協會常任理事,家庭辯論賽冠軍,國家級抬杠運動員,東北外賣宣傳大使,中國馳名窩裏橫。”趙孔飛戲謔地說道。
“哈哈哈哈!”眾人被趙孔飛的一番話逗得捧腹大笑。
“也真是難為你了,你年紀輕輕的既要面對生活壓力,又要照顧一個年幼的弟弟。不容易呀!”
“不過話說回來,他能在我身邊鬧我還挺高興的。我哥倆命苦,爸媽走得都早,他也是我身邊唯一的親人了。”趙孔飛說著忽然感到一陣傷感。
“你是個好哥哥啊,趙孔飛。”王芙鳴用一種敬佩的語氣說道。
“你也是個好父親啊,為了女兒吃飽穿暖你能挺身走險。”趙孔飛回譽道。
“長輩嘛,我們都在為了保護他們而不計一切代價的活着,不是嗎。”
“是啊,想當初只是新聞上的幾則怪談,沒想到噩夢就這麼降臨了,一切發生的都太快了…”趙孔飛欲言又止。
“怪我沒有提起警惕,我還一直愚蠢的以為只是普通流感。”趙孔飛懊惱的道出事實。
“誰又能想到呢。”王芙鳴接話說道。
“小飛,你已經做的很棒了,很慶幸江子能有你這樣哥哥。”汪國新在一旁鼓勵道。
“我也慶幸能有你這樣的哥們,沒有你我可能早就成那些東西了。”趙孔飛看着汪國新,聲音中帶着滿足。
“噓!”前一刻還好端端走着的汪伯突然停了下來,神色忽然變得緊張。他立刻趴到地上將耳朵貼近地面,好像在聽着什麼。他這一舉動也讓幾個人倍感詫異。
“怎麼了,老頭?”汪國新詫異的問道。
“閉嘴!”汪伯低聲凶吼道。
汪伯在地上趴了幾秒后,又迅速站起對幾人說道。“不好,前面有情況,趕緊躲到車底下。”
“什麼情況?”王芙鳴也萬分詫異地說道。
“沒時間解釋了,快躲起來。”汪伯瞪大了眼睛,焦急的說道。
無奈之下,一行人只好服從命令躲到了路邊廢棄的公交車下。
趙孔飛滾到車下,忽然看見一具女屍就躺在自己身邊,他瞬間被嚇得失聲尖叫,腦袋還狠狠地磕在了公交車的底盤上,劇烈的疼痛感讓他痛的直咧嘴。汪伯見狀憤怒的踢了一下趙孔飛,在兩方恐嚇下的趙孔飛默不敢作聲,他只好一手捂着頭,一手捂緊自己口鼻,謹防自己沾染上病菌。女屍身體裏的腐爛液已經流淌到了地上並且還散發著刺鼻的惡臭味,它雙眼發黑,頭部還流淌這血漬,長着那張空洞的大嘴,牙齒也被血漬染的烏黑。面目猙獰顯然死得十分凄慘。
躲到車下的汪國新還在一臉茫然的問着父親“到底怎麼了,什麼情況?”然而汪伯並沒有跟他解釋的意思,只是做出了“噓”聲手勢,示意他不要講話。
正當幾個人倍感詫異的時候,突然一陣震耳欲聾的隆隆聲從不遠處傳來,還夾雜着喪屍的咆哮聲。
“隆隆隆!”坦克車駛過街面的聲音。感受着聲音越來越近,坦克從房屋一旁閃了出來,坦克上方的輕機槍吐露着火舌,跑在最前面的喪屍胸口噴出一團團血霧,不甘的倒了下去。頓時,密集的槍聲在寂靜的黑夜中響了起來。
“我靠,他媽的是坦克!”王芙鳴咒罵了一聲。
“他們怎麼巡邏到這來了?”汪國新詫異的問道。
“別說話!”汪伯低聲吼道。
這時穿戴着防毒面具的士兵慢悠悠從另一邊走了出來,他們端起步槍射擊着在地上的喪屍。
“噠噠噠噠噠噠”
被擊中的喪屍依然在抽搐着,直到被後面的士兵連補數槍,才慢慢死去。
“轟轟轟!”
幾顆炮彈在夜幕中快速穿過,帶着大量的水汽。
炮彈落在了標有紅叉標記的房屋周圍,彈片夾雜着泥水向四處飛濺,地上炸出了幾個諾大的彈坑。旁邊的房屋被炸的搖搖欲墜,最終還是不堪重負的倒了下去。
趴在地上的幾人感受着大地的振動,趙孔飛擦了擦臉上的冷汗,目不轉睛的盯着每一位從面前走過的腳。
士兵身上的對講機嘈雜的響着
“新浦路和六號大街的感染者已經清理完畢。”
“周邊的都清理掉了嗎,完畢?”
“是的,被我們端掉了,完畢。”
“好的,我的小隊要開過去了,完畢。”
“收到,你們注意安全,完畢!”
“收到,保持聯絡,完畢”
隨着巡邏部隊逐漸遠去,汪伯像眼睛蛇一樣迅速從車裏鑽出,其餘人也都跟着鑽出。
“我真是服了你了,這都能偵測到。”汪國新一邊擦着額頭上冒出的冷汗,一邊說道。
“牛逼啊,顧爺。你這偵察兵當的真不是蓋的。”王芙鳴在一旁敬佩的說道。
“他們為什麼要炸那些房子?”趙孔飛指着燃着熊熊大火的民宅說道。
汪伯吐了一口痰,而後解釋道“那是軍方規劃的生化污染區,就這麼消毒。”
“老天。”趙孔飛看着被大火燒的吱吱作響的房子,心裏滿是惶恐。
“得趕緊回去,看着架勢今晚又得有清理行動。”汪伯說。
“看來他們清理區域越來越大了?”王芙鳴緊接著說道。
說罷,一行人都自覺的加快了腳步朝葉城的方向急速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