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瑤池仙 第011章 流光螢火夜
白飛飛哪知他內心所想?只道:“你是不是上山之前,修鍊過火系功法?”
比試之中,方圓催動火行力量,燒毀她的佩劍,自知也是瞞不過去,但各種原因複雜,他自己尚弄不清楚,內心正是煩悶之際,也不願詳說,便點了點頭,跟她說自己小時候遍覽群書,看過一些不成系統的用火功夫,試着練了一陣子。
白飛飛恍然,卻又勸他說:“你多會些法子本是好事,但五行火克木,二者決計不可同練,你既沒有學過成套的功夫,也就罷了,不然一旦有損經絡,可就麻煩了。
既如此,《清心經》你更應多加修習,五年後你進入內門,再修鍊更上層的功夫,總不會比別的功法弱的。”
方圓心知她是好心,便點頭應是。
他煩悶一會兒也就沒了別的心思,可暗地卻告訴自己‘五行真氣不能同修,我不練便是,但正如師姐說的,我既能多掌握些法門,時不時用上點五行力量,總歸沒什麼大礙。’
夜色漸濃,二人卻都沒有睡覺的心思,便雙雙背依石壁,望着草叢間蹦來蹦去的蛐蛐兒螞蚱,一時都沒了話說。
靜謐之下,繁星點點,忽而一顆流星劃過夜幕,煞是好看,倒也情致別樣。
好一會兒,方圓才道:“小時候我總窩在自己房間裏看書,沒什麼朋友,大了點兒,便也在晚上坐在院子裏這樣發愣。
夏天的時候,院子草叢裏可多螢火蟲,離得遠些,眯着眼看,就和看星星一樣,飛得近些的就是亮星,遠些的就是暗星,流光溢彩,好看的緊。”
白飛飛歪頭看着他,回憶起自己也是自小就被族叔教導武藝功法,也沒什麼朋友,小孩子嬉笑玩鬧的事兒在自己身上從未有過。
“你喜歡看書?為什麼不去考個狀元?”
方圓微微一笑,說:“我看得都是些話本野史,看故事看得多,哪裏正兒八經學過詩書。
再說,考狀元可難得很,絕不是你說的‘考個狀元’這般輕巧,多少人一輩子想考取功名,卻到老也撈不着一點門路。
何況我爹壓根也沒想過讓我當官兒,只想着我能和一般年紀的人一樣,去後山撿羊屎蛋兒吃,吃到大就把家業傳給我,你想,羊屎蛋那東西吃上幾年,還不把人吃傻了?到時候再大的家業也得敗光。
我就尋思來學功夫,功夫學好了才能不被欺負,也守得住錢財家產,回去讓人也叫叫方仙師。”
白飛飛聽他說的好笑,捂嘴樂道:“你就會瞎說,誰會吃羊……誰會吃那種髒東西?還不要得了病?”
“你別不信,我家鄰居劉三郎,和我同年,成天在街上山上瘋跑,一邊流着鼻涕一邊在地上撿黑咕隆咚的羊屎蛋兒往嘴裏放,我就是瞧着他傻憨的模樣,才說什麼都不同這些人玩耍。”方圓也笑起來,手上比劃起來,學着吃羊屎蛋兒的樣子。
白飛飛眼神流光蕩漾,笑意更濃,“你現在才真真是傻憨的樣子。”又道:“那可糟了,外門弟子五年學藝之後可以下山,但師父說你資質好,倘若內門選比你勝了其他人,師父估計便也不捨得讓你下山繼承家業了。”
方圓擺擺手道:“那也無妨,我便隔三差五下山一趟就是。”
白飛飛搖頭說:“也是不行,內門規矩不似外門,管理甚嚴,絕不會讓你隨意下山的。”
“那我便等到內門修習之後再下山。”
白飛飛仍然搖頭:“內門修習不知多少年,雖然有人能隔上幾年得到下山遊歷的機會,但也不是常有。”她繼續打趣:“更何況這次內門選比正好撞上十年一次的瑤池大選。
那時全天下的大門大派都要派人參選的,你若是能代表我們星雲門去比試,又得了好名次,更要揚名天下了,那時多少也要有個挂名長老的稱號,又怎麼能再去市井走動經商?
怕不是別人見了你真要仙師仙長了,誰敢與你做生意呢?”
“瑤池大選?那是什麼?”方圓奇道。
“這是仙門內的選比,據說傳自上古瑤台盛會,至今也不知多少年了,延續到現在是十年一次,皆由觀星台舉辦,凡塵俗世是不知曉的。”白飛飛解釋說,又道:“不過如今仙門再不隱世,有人說這屆大選皇室也是要參與的,卻不知真假。”
方圓暗暗記下,嘴上哈哈大笑:“那更好,若是能到那個地步,我還要錢財做什麼?便散盡金銀,布施困苦,也對得起仙師的名號,說不準朝廷還要賜個更大的獎賞呢。”
白飛飛瞧他不羈的神情,十足傻憨的獃子模樣。
夏夜流星甚多,不一會兒便有一顆劃過星空,拖着一道長長的火光沒入天邊,此消彼長,目不暇接,竟是一場流星火雨,二人見此,又驚又喜,睜大了眼睛看着奇景,再不張口閑談,也不知俊男俏女小兒詫異之間,誰會記得雙手合十?又會許下什麼願望?
…………
寒夜露重,林蛙呱呱叫個不停,一隻大蟈蟈蹦上窗欞,孫鈺坐在窗前看着左近的山林,密林在夜色下被勾勒出一片深深淺淺的黯綠,偶爾掠過林間的風,發出細碎的響動,這聲音若有若無,反襯得整座山林更幽深了幾分。
和他同寢的人早已睡熟,低低的鼾聲有節奏的響着,他卻在窗邊一動不動,也沒有趕走突然出現的蟈蟈兒。
一人一蟲似乎都頗為鍾愛這遠山夜景,蟈蟈兒瞧了瞧他,前翅摩擦,發出幾陣清脆響亮的聲音,見他仍不為所動,似也沒了耐性,伴着又一股林風,一躍便沒了蹤影。
他眼神漆黑幽邃,宛如百丈沉淵不可見底,最深的地方似乎閃動着十分寂寥的情緒,深夜難熬,但最難熬的卻是孤獨寂寞,是刻入骨髓的寂寞,他好半天才將這種寂寞拋棄至自己都找不見的地方,緩緩收回目光,又掃了一眼蟈蟈兒離去的方向,嘴角帶笑,嘀咕一聲。
“誰心裏還沒點秘密呢?”
說完將桌上早已涼透的濃茶一飲而盡,悄聲合衣躺下,再沒了動靜。
第二天晌午,天高明媚,秋老虎發威,日頭突然毒辣起來,照的人渾身上下冒汗,下午的課業要用劍,方圓趁着午休又去執事房找到管事,想要領一把新的木劍,昨夜他第二次弄毀了白飛飛的佩劍,便在演武場分開前將自己的那把送給了她,白飛飛眼波帶笑,卻並未拒絕,反倒弄得他頗為尷尬。
“你這小孩兒,莫不是用門派發放的武器挖山掘洞?這桑木劍雖是木頭,但也沒見哪個弟子天天更換,再這樣,可領不到了,記住了?”
管事長老語氣凜然,斜睨了方圓一眼,卻也沒有難為他,說完便從庫房裏取了一柄新劍隨手扔到桌上。
方圓不好意思的憨笑,應了一聲便走了,回寢舍的路上又碰到來尋他的孫鈺,他詫異道:“孫師兄?你不是說昨日便要下山回鄉嗎?怎地這麼快就趕了回來?”
孫鈺手裏捧了個大罈子,搖頭嬉笑,說:“你當我會御劍飛行嗎?蘭州據此幾百里地,哪能兩天就回來?我是做了個決定,索性就不下山了。”
方圓聽得納悶,卻也不想多問,只“哦”了一聲,又聽孫鈺道:“你這是做什麼去了?下了課業我就到處找你,前幾日我從火廚那裏討了點綠梅釀飲,早早就泡在了山腰的寒潭冰鎮,今日這天氣取了來喝正好消暑解渴,走,快去你的屋子,若是被別人看見了,可就要分出去好多,這一罈子將將夠咱們倆喝。”
綠梅產自南方地界,這左近本是沒有,不過星雲門雖不是大派,但底蘊深厚,尤其是多年來外門弟子早已遍地開花,時常送些各自家鄉特產上山,所以吃到天南海北的物什不算稀奇,西北大戶人家也經常能夠吃到外地產物,方圓從小也吃,可他見這位同鄉師兄如此關照自己,心中不小的感激,連忙幫着孫鈺捧着罈子回到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