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顧宸在大學之時就去了英國，因為陶自然重新在國內高考了一年，所以按時間算顧宸今年應該大四，可原來這傢伙今年就修好學分收拾東西畢業了。再加上大學時代他的老師恰好是IM家族裏的人，所以顧宸在英國時期就已經在這家公司工作，如今已經是高級投資顧問了。

她知道顧宸從來都是優秀的，可突然明晃晃地鍍着金來到她面前，陶自然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男孩，長大了，舉手投足間硬是散發出一種精英味道。他變得更加優秀了，甚至，偉大。

下午一路面試完，到了下班時間，兩人決定去吃晚飯。

顧宸今天開的是卡宴，座位寬敞空間舒適，倆人一路聊一路笑，偶爾顧宸接個電話，卻是清越清冷的聲音，

趁紅燈時，陶自然笑話他，“你工作時候這麼嚴肅？”

顧宸轉過頭，看着陶自然的側臉無意闖進夕陽之中，美目顧盼生輝，隨即倒也不掩飾的笑了，

“我平時都這樣。”

陶自然想想，也是，他的確不是話多的人，從小開始也只和熟悉的人比較親密，回憶起來，還是她真的是太習慣他的包容打鬧了。

倆人去到一家有名的飯店吃飯，大堂里，頂上是一排排明亮別緻的白熾燈管，鑲嵌在水晶質的燈座里，一排排整齊的桌椅和富麗高雅的裝潢，陶自然瞧着旁邊這個不能忽視的身材修長的人，甚至恍恍惚惚，心想，如果這個時候再來一台攝像機，她幾乎要以為自己是在拍韓劇了。

“先生小姐有什麼忌口么？”

顧宸脫口而出，“茄子芹菜香菜不吃，不要太辣。”說完以後認真的看着陶自然問，“你還是這個習慣？”

陶自然心下突然一陣暖流，輕輕地點了點頭。

兩人聊得很歡快，聽着顧宸講着這些年來國外的生活，講他怎樣費盡心思賺到了第一桶金，然後開始拿這個做投資，運氣加上本身獨到的眼光，一直很不錯的做到了現在。

傍晚的夕陽金燦燦的，自窗外斜斜的射進來，將他的側臉暈在一片金黃之中，側影一波三折，下顎的線條行雲流水一般流暢。陶自然靜靜打量着他，他的睫毛很長，此刻正低垂着眼瞼吃着菜，讓她的心情頓時奇異的平和了下來。

這幾年來，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渾身的細胞終於呈現了一種舒服自在的狀態。

陶自然也不是話多的人，但每次和顧宸在一起時，總是絮絮叨叨不知不覺說很多，而她沒注意的是，如今她仍舊是這個習慣，不知覺的就斷斷續續的說了很多她的同學老師和生活，而顧宸對她一貫有耐心，就像每次她耍賴顧宸都摸着她的頭溫柔的笑，面容沉靜，淺淺的酒窩若隱若現，一如當年。

看着陶自然眉目靈動地講着她的生活和一切，顧宸甚至看了很久，就那麼不可抑制的露出了溫柔的笑意，挑動了心裏崩了很久的弦，心底像織起的棉絮，柔軟的不可思議。

人們都說年輕時候的朋友，是你一輩子最好的朋友，因為彼此還來不及看到完整的對方，來不及看到和社會和歲月頑抗后，留下的傷痕和膿口。於是現在，在彼此心中看到的臉仍是多年前那張清澈的臉。

顧宸突然想到了看過好幾遍的電影《阿甘正傳》，記憶中最深刻的一幕就是阿甘在他母親去世后，不停的奔跑，從美國的東海岸跑到西海岸，翻山越嶺，最後跑到一個叫HWY163的地方停住了腳，對他的一群追隨者說：I'goinghome.

而如今，想着這些年國外的生活，突然在今天，他深刻地湧上了一種“回家”的感覺。

幾年時間，我只有見到你，才會變成最初的自己。

吃過飯後顧宸提議，“陪我去學校看看，好久都沒去了。”

陶自然猶豫了一下，輕輕笑了，好的。

他們讀的學校很大，小學部初中部高中部，臨近海邊，空氣很好，而這裏，也承載着他們所有的回憶。

學校還是老樣子，傍晚過後，很多吃晚飯的孩子在操場上嬉戲打鬧。這樣一對沒有穿着統一校服的人走在學校里，本來就顯得特別，男的俊朗女的柔美，兩人倒像是散步一般，閑適的邊走邊聊，引得不少矚目，甚至路過的小女生還羞紅了臉竊竊私語。

陶自然轉頭，看得出顧宸心情很好，眼神里似乎奇異的帶着光，她想起以前有時候被那些女生弄得很煩的時候，就指着顧宸的鼻尖，罵他是禍水，是妖孽，又討厭又混蛋。弄得他哭笑不得。

嘆了口氣，“還和以前一樣，到處招人。”

顧宸似笑非笑，“錯，我已經很收斂了。”

陶自然咬牙切齒，“禍國殃民！”

陶自然自從畢業之後也是第一次回到學校，不知道是這裏的記憶太深刻，還是今天以來發生的事情太多，她竟有種難以平靜的情緒。

兩人走到之前常去的一座的天台上面，以前讀書的時候他們經常來這裏看風景，偷偷放煙花，他們倚在欄杆上，校園的風景一望無垠，樹木蔥蘢花草繁盛，大大的人工湖，清新的氣息一波一波的湧進她的鼻腔。

晚上風有點大，陶自然的長發散在風中，用手指一下下地梳着，挽了個結，淺淺的笑，問他，“誒，顧宸，你還記不記得，有一次咱倆在這放煙花，被唐毅飛發現了，結果第二天他領着小姑娘來放了個好大的，被教導官發現了。”

顧宸笑，“哈哈，是啊，那個主任姓吳，雖然是美女，可總是冷冰冰的說，平時成績扣十分。”

“哈哈哈，對對。”

兩個人陸陸續續的回憶了很多趣聞，陶自然有些疲憊了，眼眸微微眯着，零零碎碎的燈光映在顧宸的臉上，輪廓分明。顧宸的好聽聲音輕輕淺淺地回蕩在空曠的天台，陶自然的心情漸漸平靜了。此時的你，還是彼時的溫柔少年。而我，曾有幸陪你共度苒苒光陰。

顧宸側過臉，揉了揉她的頭，看着她軟軟的依偎着欄杆，一副嬌俏可人的樣子，眼裏不自覺地盪着溫柔，“走，我送你回學校。”

下的時候顧宸又接了一個電話，最開始聲音低沉，愛理不理，只是恩，哦了幾聲，後來似乎不耐煩了，冰冰冷冷的說，“我最後說一遍，你來不來，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陶自然的心情卻聽得越收越緊，他知道顧宸從來都不是熱絡的人，如今更不是。可現在的他，似乎什麼地方變了，變得冷漠了么？沒有，他對她並沒有這樣。變得孤獨了么？好像也不是這樣。

陶自然想，都說小時候渴望長大，長大后卻又希望重回童年，其實她也是如此。或許有些純真和執着再也找不到了，有些簡單和快樂也再也回不來了，有些歲月再也揮霍不起了。如果回到童年，她想她也不會當個乖小孩，但會依舊如此執拗而無望地追求這個夢。

他們認識的彷彿很短，就像昨天一樣。又彷彿很長，像一輩子一樣。

她不知道和顧宸的重逢，應該定義為老朋友，還是舊戀人。他們從來都是合拍的天衣無縫，應該說沒有戀人的那些形式與親熱，卻默契的無話可說。

算起來的確是初戀，可卻因為過分習慣，幾乎模糊了朋友和戀人的區別。

她以前覺得再次相見最壞的景象不過是會客套，會寒暄，少了天真，多了滄桑。但如今很慶幸他們之間並沒有這樣，她奇怪的覺得這次見面竟然沒有任何的突兀和尷尬。

他們是煙花，只會散，不會謝。

她突然明白了為什麼大家都會對初戀格外的懷念，初戀之所以難以忘懷，並不是因為那個人是最好的，而是那時候你的心是最純的，不摻一點雜念。

所以每個人最初的那些稚嫩感情，偏偏會記住一生。或許真的是，好年月，舊時光。

我們坦誠並不願對時間妥協，只是不經意也會像孩子般老去。歲月流長二十載，不過所有純真都仍值得被紀念。

他們之間沒有改變，不代表他們自己沒有改變。

你和時間開玩笑，它卻對你很認真。不管我們樂不樂意，隨着歲月增長，我們都得漸漸地去看見人生更完整的面貌。

生活是在舞台上不停切換角色的運動，你可以在一個地方住十年，可是你能否愛一個人十年。答案總是別人的，我不要，我想自己找答案。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