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噩耗
苗州明省谷的兩個年輕的元嬰期谷主殺上玄清門山門,毀掉玄清門的山門石壁,深入玄清門內聲勢浩大地與玄清門的那位分神期的太上長老對決,雖然外面的人瞧不見具體的情形,卻也清楚地瞧見……
作為玄清門的山門所在,那座屹立數千年的偉岸山峰,從中心碎裂崩塌。
那時候動靜甚大,方圓百里之內都能感覺到強烈的震動,而在玄清門山門附近暗中觀察蠢蠢欲動的清州各方勢力,也被驚得不輕。
也正是因為清州,玄清門這邊的動靜這樣大,倒是真的讓周煙,陸岩等人,成功地避開了大部分饒目光,分開帶着近百,當初在贛城之內與他們呆在一處的普通贛城居民,一路逃回了苗州。
如同當初第一次在清州苗州邊境幫明省谷的人掃清簾時前來截殺的所有玄清門修士一般,在靠近苗州還未過清州邊境的時候,妖族的人果然又一次出現了,但這一回也許因為他們雖然匆忙逃回來有些狼狽,但並沒有什麼生命危險,所以妖族的人也只是露面瞧了瞧,沒有多什麼也沒有多幫什麼。
但這樣也就夠了。
妖族的人守在了苗州和清州交接的邊境地帶,雖然並未明着對明省谷逃回來的人施以援手,但卻牢牢擋住了從清州那邊過來的窺探,不讓任何明省谷之外的其他勢力修士進入苗州境內。
儘管一入苗州,眾人就算得上是已經安全了,但到底沒有呆在完全屬於自己的地方更踏實。在被帶着的那些不能修行的普通人稍稍修整了一番喘息片刻之後,陸陸續續回到苗州的明省谷眾人便不再耽擱地趕回了明省谷的山門駐地。
而這百餘個普通人,也被帶入了明省谷的護山大陣之內。
李嫣檸跟其他人一道等在明省谷的入口處,心中焦慮不已,不斷地服自己壓下心頭一陣陣的鈍疼帶來的不祥之福儘管留在谷內並未受傷也沒有與人爭鬥過,但自從陸岩李嫣然他們離開之後再沒有能夠安心睡下哪怕一晚,也沒有能夠專心踏實修鍊片刻,此時的李嫣檸臉色不算好,有些泛起蒼白,眼底卻又帶着淡淡的青黑。作為有修為在身的修士,鮮少能夠把自己弄成這般憔悴的模樣。
從陸岩和李嫣然他們離開的第二,李嫣檸就總是會來明省谷入口打轉,而在陸岩他們傳訊斷絕聯繫不上之後,李嫣檸更是始終守在谷口根本不肯離開。
陸岩不在,最能勸得住李嫣檸的李嫣然也不在,谷中剩下的人如姚嵐,上官渺,溫寧等人,都沒有辦法勸李嫣檸回去休息。
李嫣檸知道自己這個反應讓谷中許多同門瞧見,都有些受了影響心神不寧,甚至跟着開始緊張,連那些並不接觸多少谷中大事的四代弟子們這些都有些無心修鍊的模樣。李嫣然知道這樣並不好,尤其是她還是明省谷的執典長老,在這個兩位谷主,和主要管事的執事長老陸岩都不在的時刻,她更應該以身作則穩定人心。
但是她做不到。
她的心無論如何都靜不下來,從陸岩和李嫣然他們離開的那一刻開始,就從來沒有停止過那種壓不下去的恐慌。
尤其是前日午後……
那種心口劇烈的絞痛感雖然並不算漫長,但卻讓李嫣檸幾乎一瞬間就失去了所有的主意。
她不斷地祈禱所有人都安然無恙,期盼着她眨眼的下一刻,他們就能出現在她眼前。
李嫣檸在明省谷的谷口等了不久,開始有人回來。
第一個回來的人,算是在意料之中,是周煙。
周煙帶了好幾個普通人回來,眼眶卻是通紅的。作為第一個回到谷中的人,周煙顧不得調息細細地與眾人了贛城的情形,以及……其他明省谷同門的情況。
周煙對於當時贛城眾人最後的計劃雖然有些猜測但畢竟不是知道詳細的那個人,因而在周煙回來之後所有人雖然焦心不已卻也有些沒有方向,谷中的氣氛一時間沉重異常。
幾乎所有人都明白,這一次,恐怕必定會有同門,無法安然回來。
第二個回到明省谷的是王雪,恰好在姚嵐要帶上人出發去苗州和清州交界之處迎接同門的時候。
王雪知道的比周煙稍微多一點,她知道……
在那個為更多同門斷後抹除傳送符的靈力痕迹的計劃里,留下來斷後的幾人,是陸岩,陶寬,傅行之,陳靈,還有蘇潤。
姚嵐顧不上去抹眼中泛出的水意,帶上幾個同門匆忙出發趕往邊境,李嫣檸本要同行,卻被姚嵐攔了下來。
谷中不能沒有長老坐鎮,如今執事長老陸岩……而執法長老李嫣然還沒有回來,身為執教長老的姚嵐修為高上李嫣檸一些更合適出去,而這時候谷中唯一剩下的長老只有李嫣檸。
自然,李嫣檸明白,姚嵐堅持要她留下,大約還有她的狀態並不算好,反而十分憔悴蒼白的緣故。
李嫣檸最終還是留下了,也許因為……她也的確有些難以控制地心中泛着空白的鈍疼。
陸岩留下斷後了。
陸岩。
他們都知道,連同已經回來的周煙和王雪都知道,留下斷後的那些同門怕是要凶多吉少的。
下一個回來的人,出乎眾人意料,是傅行之。
原本計劃之中,跟陸岩一起留下斷後的幾人之一。
然而傅行之給李嫣檸帶回來的,也並不算是好消息。
陸岩,傅行之,陳靈,他們三人最終沒有留下斷後。最後時刻留在贛城那裏面對數十個想要置他們於死地的修士和一個元嬰大圓滿的玄清門大長老的明省谷成員,只有兩個。
一個,是谷中曾得過蕭珞指點陣法,這一次帶上了蕭珞煉製的陣盤前往贛城的陶寬。
還有一個……
是李嫣然。
聽到傅行之陸岩沒有留下斷後的時候,儘管知道不該,但李嫣檸的心頭還是微微鬆了一口氣,竟是有些慶幸,可是下一刻……
……
陸岩是最後一個回到明省谷的,先前在清州境內他先總算接到了薛沄和蕭珞的傳訊,在知道了那兩饒打算之後心中也有些不太放心地下,在清州境內多停留了片刻稍稍打聽了一下消息。
陸岩回到明省谷的時候,心情並沒有多麼輕鬆,反而更加沉重。
尤其是……
瞧見站在明省谷入口,臉色蒼白透着一種帶着絕望的無措的……
李嫣檸。
李嫣檸瞧見陸岩的時候,明省谷離開的眾人陸陸續續回來的這兩日之中,一直緊繃著的情緒強壓着的恐慌,幾乎在這一刻終於再也忍不住爆發出來。
她幾步上前有些踉蹌地迎上陸岩,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她的手上十分用力,指節都泛起青白,整個人有些站不穩地微微顫抖着,幾乎將半個身體的重量托在了陸岩身上。
早就等在一旁的溫寧和上官渺連忙將陸岩帶回來的贛城居民帶走,去谷中才劃分出來的地界休息,留下李嫣檸和陸岩兩人在這山谷入口的空地之上。
轉身離開的時候,溫寧和上官渺都忍不住紅了眼眶。
“陸岩……陸岩……你回來了……你回來了……”
陸岩緊緊回握住李嫣檸冰涼的手:“是,我回來了……”
李嫣檸的聲音有些哽咽卻又透着急切,眼裏的光亮得懾人,緊緊地盯着陸岩,哪怕一個表情都不肯錯過:“阿姐呢?我阿姐呢……她在哪兒?她是不是快要回來了?是不是……是不是就在你身後……”
猜完這一句,李嫣檸馬上直起身子,一把推開面前的陸岩,伸着頭往他身後來時的方向張望着,急切而又激動,懷着微弱而又渺的希望,盼着就在下一刻,那裏能夠走出一個人影,走出……她最想見的那個人。
陸岩鼻間一陣酸澀,緊緊握住了李嫣檸的手臂將她拉了回來:“嫣檸。”
李嫣檸動作一頓,慢慢地轉回頭,蒼白的臉上強扯出一個笑來:“是不是……是不是阿姐有事耽擱了?會不會……會不會……她要再晚點兒?沒事兒……沒事兒……我等她,我等着,沒事兒的……”
“……對不起。”
陸岩的這一聲輕嘆,打斷了李嫣檸有些急迫的自言自語。
她抬眼看着陸岩,眼裏醞了許久的淚終於再也忍不住一顆一顆地掉落下來。
“……什麼……意思?”
陸岩深吸了一口氣,眼眶通紅地看着李嫣檸,雙手緊緊握住她的雙肩將她撐住:“李嫣然……她……”
“沒事!我可以等!真的……不過是晚點兒回來而已……我……”
“……她不會回來了。”
李嫣檸猛地僵住,慢慢地低下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她……”陸岩能夠感覺到自己握着的瘦弱雙肩抖得厲害,從她體內深處湧上來的那種幾乎可以滅頂的絕望,讓她整個人都泛出一股子寒涼。陸岩頓了一頓,儘管事實殘忍,她……卻還要知道:“為了……讓更多同門能夠……活着回來。李嫣然跟……陶寬留下,利用陣盤……阻絕那些人,追殺上來。”
“……呵。”李嫣然突然輕笑了一聲,抬起頭的時候儘管滿臉都是淚痕,眼裏卻還閃着微弱的光。她抬手緊緊抓住陸岩的手臂:“那也……那也不是回不來了是不是?還是……還是有可能的……阿姐還是有可能逃出來的是不是?那不一定就是死路,也許,也許……”
“……我聽了。”
“……什麼?”
“……薛沄和蕭珞……後來趕去了,殺盡了那時候在贛城剩下的那些修士,包括那個元嬰大圓滿的玄清門大長老。”
李嫣檸眼睛一亮:“那……”
“為了報仇。”
“……什麼?”
陸岩聲音有些發緊,他閉了閉眼,斷斷續續地吐出一口氣:“清州消息已經傳開……明省谷的兩位谷主遲到了一步,大開殺戒……為……為當時……自爆其身與敵人同歸於盡的門下弟子……報仇。”
李嫣檸踉蹌着後腿了一步,眼裏那點兒微弱的光,徹底熄滅了。
“嫣檸!”
李嫣檸看了陸岩一眼,張了張嘴,猛地吐出一口血來,失去了意識。
“嫣檸!!!”
……
李嫣檸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入夜,陸岩正坐在她床邊,見她醒來,連忙湊過來:
“嫣檸?”
李嫣檸愣愣地看着屋頂,眼中一片木然。
陸岩嘆了口氣,眨去眼中的濕意:“……嫣檸,你若是……哭出來吧。”
李嫣檸像是沒有聽到一樣,仍舊愣愣地看着屋頂。
陸岩吸了下鼻子,伸手握住她冰冷的手掌:“她也不希望……你這個樣子。”
聽陸岩提到“她”,李嫣檸的睫毛顫了一顫。
“嫣檸?”
“……離開之前,阿姐……”李嫣檸的聲音又輕又啞,平靜到幾乎沒有什麼起伏:“她已經自己練習過很多次了,能把桂花糕做好。她……等這次贛城的事辦完回來,做給我吃,要讓我刮目相看的。”
陸岩閉了閉眼,除了緊握住李嫣檸的手,什麼也不出來。
“阿姐答應我的事……從來……都一定會做到的。”眼淚從李嫣檸的眼角滑落,她的聲音開始帶上一陣陣的顫抖:“可是現在……我沒有阿姐了。”
“嫣檸……”
“我從來……都不是個真的大度善良的好人。我有私心,我也有惡意,我也曾怨恨慢待過我的人……但是……我知道,阿姐希望我……成為一個洒脫清澈的人。所以我可以不去在意,不去怨恨,不去報復……只要我有阿姐就好了……”
大顆大顆的眼淚從李嫣檸的眼中湧出,平躺在床榻上的她全身都顫抖起來,像是渾身上下的每一寸骨肉都在泛着刺骨的疼,綿長細密,掙不開躲不掉,一下一下,痛徹心扉,像是有什麼被鋒銳的刀子從她心口上,狠狠地剜去了。
“可現在……阿姐不在了……”李嫣檸的眼中除了淚,只剩下一片死寂:“阿姐不在了……我以後……要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