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屬於這個時代的神靈
“嘖。”
鍾恆聽到這祈求聲並不感到意外，嘴角上揚起了一個弧度，“這麼快就知道了？看來這次驅逐無生教信徒的行動，多半是有問題。”
伴隨着祈求聲，一道道滿是白色蓮花的光芒出現在了他的感知當中。
光芒里出現了虛幻的影像。
在一片險峻的群山之間，有一座宏偉壯麗的神殿，其中滿是白玉壘砌，雕刻着無數白色蓮花，供奉在一座高達百丈的巨型女性神像。
在神像前方，數百人五體投地跪拜，口誦神靈尊名。
為首的是一個身穿白色法袍的中年男子，跪在距離神像最近的位置。
表情無比虔誠。
正是離望山的無生教信徒們。
鍾恆的目光注視過去，看清了這一切。
雖然他並未言語，但在虛幻的影像之中，那中年男子卻像是感受到了神靈的注視般，整個人都緊繃起來，表情大喜，如沐浴神恩，立刻無比恭敬地開口。
“啟稟神使，屬下剛剛接到消息。道門九大上宗之一的天玉仙宗，發現了我們在離望山的蹤跡，敕令離合派、廣法門、三山派地仙，帶領十餘小派的鍊氣士，要對我們進行驅逐。
“其中有三位地仙，十位人仙，鍊氣六重者五十餘個，據說還有神兵隨行，離望山才剛剛沐浴老母的神聖光輝，尚無法應對這般層次的驅逐，我等該如何行事？
“神使大人，您是老母在人間的代行者，是老母意識的體現，是真空家鄉的領路人，還請您為卑微的信徒指明未來的道路。”
鍾恆聽聞這中年男子的話，不禁微微皺眉，眼睛眯了起來。
居然連這麼具體的情況都知道了。
這是想要做什麼？
不過，雖是疑惑，但他心裏已經有了一些猜測，在轉念之間，便對已做出了回應。
“如若不敵，可誦念老母尊名，祈求我降臨離望山。”
——法相六重被分做兩個階段，下三重被稱作人仙，上三重被稱作地仙，意為雖為真正成就仙道，但成就法相者已經具備些許“仙”的神異。
離望山的無生教信徒，只有三名人仙，必定難以抵擋這般層次的驅逐，只能來求助鍾恆這個“神使”。
……
人間對諸神的信仰自古有之。
早在人族誕生之初，就有祭祀諸神的傳統。
上至三皇，下至尋常的神人，都會享有人族的祭祀。
從中所產生的願力，能夠帶給諸神精神上的愉悅感，一直都被諸神當做頗為可口的美食。
但並不是必須的東西。
直到三百年前。
原本居住在東極青崖境的神帝蒼離氏，接受道尊鴻鈞的建議，決定要在蒼穹之上鑿建九重天，建立真正凌駕於一切之上的“天庭”。
並改神帝稱號為天帝。
而在天庭成功建立后，祭祀願力中所蘊含的力量不知為何忽然爆發了出來，一夜之間就讓一百多個普通的神人，成為了可以運轉法則力量的天神。
他們都是活的足夠長久，吸收過不少祭祀願力的神人。
正常情況下，尋常的神人想要進階成為天神。
只有一種途徑。
那就是得到先天神聖賜予的法則種子，機會根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
這另外一條成為天神的途徑一出現，立刻就在整個天地間引起了軒然大波。
讓眾多以為自己無望天神層次的神人們，萌生了前進的希望。
並且，不少天神在感知到祭祀願力中爆發的力量之後，也有一種自己對法則力量的運轉能力增強，甚至隱隱有更近一步的感覺。
祭祀願力，對天神都有用！
於是，數百上千個教派如雨後春筍般，在人間諸國不斷冒出來，就連神人乃至天神在人間親自傳教，施展百般手段發展信徒的情況都不少見。
天帝蒼離氏對此不聞不問，完全沒有加以遏制的意思。
這就讓大地之上刀兵四起，眾多教派裹挾着國家利益，互相征伐，攻城略地，欺奪信仰祭祀。
起初還是諸神站在幕後，推動人間國家的爭鬥，後來乾脆自己直接下場，爆發了一場場神戰，連不少道門仙人和巫門的巫神也都牽扯了進去。
人間大亂。
這樣的亂象持續了近百年，最終人皇居方氏與天帝蒼離氏一同頒佈敕令，制定了諸神在人間傳教的規則，才把這一場大亂終止。
自那之後，諸神教派收斂了許多，但依舊不乏爭鬥，只是大多在暗中。
無生教。
就是在那混亂的百年裏誕生的一個教派，起初這只是一個普通的小教派。
沒人注意。
可短短不到五十年的時間，這個小教派就發展壯大成了一個龐然大物，信眾的數量暴漲，甚至比一些早在數十萬年前就在人間享有祭祀的天神還要多。
這爆發了一場神戰。
一位活了二十多萬年的古老天神直接降臨在無生教總壇，要將神域“真空家鄉”踏破，卻被端坐其中的“無生老母”隔空一指當場點死，形神俱滅。
自始至終，這位“無生老母”都沒真正露面，卻讓世人都見識到了“祂”強大的威能。
從那之後無生教真正成為了舉世聞名的大教派。
無生老母這位尊神，也被廣為傳頌。
讓不知多少新老諸神的教派看的眼紅泛酸，卻只能眼睜睜看着，沒有絲毫的辦法。
無生老母太強了。
雖然沒有人知曉其來歷，甚至都沒人知道“祂”具體是什麼樣子，但其強大卻是毋庸置疑的。
……
“誰能想到，在這古老的洪荒時代，居然就有了教派信仰之爭。”鍾恆斷開了與離望山的聯繫，嘴角上依舊掛着淡淡的笑容。
“論傳教，這個時代的人還是淳樸了些，以前瞎看的一些營銷策略居然用的上。”
五百年來，他的本體雖然沒有下山，卻並不意味着沒有分出化身行走人間，這個無生教的神使，就是他在人間的化身之一。
多幾個身份，就多幾條活路。
並且，還能夠在暗中做一些他需要做，但卻不方便，也沒必要親自動手的事情。
——長青老道留下來的那些筆記里，有關於“因果”的道法，只要將其用在化身上，就足以瞞天過海，讓任何人都無法發現化身與他這個本體之間的聯繫。
本體只需要窩在山中，一切就都萬事大吉。
“最近十年，天玉仙宗對無生教的驅逐越發的嚴重，幾乎已經到了聽到消息就要過去封鎖驅逐的地步。”鍾恆的眉頭微皺，“難道他們的宗主想要走神道？”
這讓鍾恆有些疑惑。
畢竟對於道門鍊氣士來說，祭祀願力對自身的修為境界增長沒有半點用處，頂多是用來煉製一些特殊的法寶罷了，用處不大。
根本就沒有必要，也沒有什麼理由這樣和一個有着天神級尊神的教派死磕。
明顯得不償失。
“除非是有其他不為人知的目的。”鍾恆陷入沉思。
……
三日後。
飛天峰。
這是三山派“三山”之外的六座山峰之一，雖然只有中等高度，但其峰頂平整，四周雲海穩定，少有翻騰，風暴不多。
因此，從三山派前往比較遠的地方，通常都是在這裏啟程。
鍾恆尚未到來，陸七七和其餘五人就已經在這裏等候了。
金陽國是三山派結交的國家中比較強大的之一，對其國君的登基大典向來比較重視，每次前去觀禮，不僅會派二代弟子前去，還會有六個新一代弟子隨行。
包括陸七七在內，三男三女。
大多都是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可修為卻不低，最差的也達到了鍊氣四重。
鍊氣士修鍊不易。
通常在二十歲前達到鍊氣四重者都算是資質上佳，顯然他們都是三山派新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
“七七師姐，鍾恆師叔是個什麼樣的人啊，厲不厲害？”一個看起來十六七歲的女孩子湊過來詢問。
這是“三山”中陸破峰的弟子魚虹，她是典型的英姿颯爽類少女，穿一身紅色勁裝，緊緊包裹曲線分明的身體，便於活動。
一頭青絲只簡單梳成馬尾，沒有任何裝飾，容貌五官都是上佳，但眉目之間有一股凌厲之氣，如同劍芒。
她年僅十六歲，就已經是鍊氣五重，最善劍術。
——雖然魚虹的年齡比陸七七要大一歲，但是陸七七入門已有十五年，而她在十年前才入門，所以叫陸七七師姐。
“鍾恆師叔已是法相一重，對於我們這樣的鍊氣境來說，自然要厲害的多。”旁邊一個十八九歲的男孩子插嘴。
他是“三山”中九歸山的弟子林若海，身材高大挺拔，長相頗為英武，年間十九歲已是鍊氣六重，是這次出行中的弟子中除陸七七外，唯一的鍊氣六重。
林若海在年輕一代的弟子中頗有威望，他一開口，立刻就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
幾名弟子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鍾師叔修鍊五百年了吧，只是法相一重？這有些不可思議啊。”
“這也正常吧，據說法相境的修鍊時間遠不是鍊氣境可比，每一重突破所需要的時間，少則上百年，多則上千年啊！”
“哪裏正常了？上千年才能突破的是上三重地仙的層次，前三重的人仙層次，每一重只需要一百年左右，快的可能就三四十年。”
“如此說來，五百年的時間，正常應該有法相三重了吧。”
“據說鍾師叔沉迷煉器，經常會煉製出一些神奇的物品，可能是因為這個耽誤了修鍊？”
“會不會是鍾師叔隱藏了修為？”
“這沒有必要吧，門派里又沒有什麼敵人。”
這幾個三山派弟子年紀都不大，心思跳脫活潑，對於這次帶自己前往“人間國度”的師門長輩非常的好奇，議論不斷。
此時尚沒有太多的規矩。
只要不是什麼大不敬的話，正常討論同門都正常，哪怕是長輩也無事。
“我覺得鍾恆師叔不像是會隱藏修為欺騙大家的人。”陸七七卻是輕輕搖頭，目光看向玉純崖方向，微笑道：“他的眼睛很亮，長得也好看，一般長得好看的人都不會騙人吧。”
“……”
“……”
眾人無言以對，這是什麼邏輯？？
完全不相關吧！
不過，這也讓他們對鍾恆更加好奇，這位平日裏從不下山，一直在玉純崖修鍊了五百年的師叔，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咦，天怎麼黑了？”忽然有人驚呼起來。
“好大的風！”
“快看天上！”
狂風毫無徵兆的席捲而來，讓雲海翻湧，好似沸騰了一般。
原本還明媚的日光被遮蓋，四周變得昏暗，這天色像是轉眼間就從白晝化作了黑夜。
眾人抬頭望去，全都愣住。
一個遮天蔽日的龐然大物，不知何時飛到了他們的頭頂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