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新書來。
《閻王臂》
【第一章試讀】
我姓蘇,叫蘇雲辰,出生在南嶺一帶的蘇家村,是個怪人!
一個懂事後,不分春夏秋冬都穿着長袖的怪人。
只因為,我右臂天生異於常人,兩隻手臂的大小差距,大的離譜。
左臂正常,右臂跟傳說中的麒麟臂差不多,就好比一個健身狂人,只練右臂不動左臂……
說白了,就是醫學說法里的畸形。
也因此,我總是習慣的小心翼翼地將它藏起來……
只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那便是我把它藏起來,不僅僅只是因為它的畸形。
用羅半仙的話來說,我的右臂不僅是條鬼王臂,還是條桃花臂,就是母狐都想化人形來接近我。
他還說了,我這條右臂,一臂之內,鬼神莫測,那背後的正主,更是十殿閻王,都得給三分面子……
當然,算命先生的話,聽聽就罷了。
按村裡老人的說法,我這條手臂就算是用迷信的角度來說,也就是一條鬼手,而不是什麼桃花臂,鬼王臂。
說回我本人,我現在在南嶺一中讀書,遇到羅半仙前,我多少是知道我的右臂異於常人,除了它是醫學常態上的畸形外,還關係到一個約定。
十年之約。
六歲那年,蘇家村來了一位不苟言笑的賒刀人,姓陳,見到我的第一時間,笑的像是個孩子。
沒心沒肺的那種。
“好你個六爺!這下我陳滄瀾算是撿了個大便宜!”
據村裏頭的老人回憶,說是這賒刀人不明不白地對着我喝一聲,那時候我還很小,偏偏就是不怕生,也不哭鬧,聽了這一聲,咧嘴一笑,隨後就這麼直挺挺倒地,右胳膊先觸地,再起來時,喊疼。
我奶奶直接是從裏屋跑出來,抱着我哭了起來,我也跟着哭,邊哭還邊喊疼。
我奶奶哭的原因我後來才知道,據我家人說,遇到那個賒刀人前,我是個“天啞”,不聾,可就是不開口說話。
家人帶着我輾轉大大小小的醫院,一直也沒啥起色……
後來據村裡人說,我開口喊疼的當天,蘇家村旱田那頭,連連炸響驚雷,光是雷擊木都是找到九棵,這在縣誌裏頭,還是破天荒,根本沒有類似的記載。
有村裡見過世面的老頭說,蘇麟家這孫子,是天選之命,真龍投生。
也有人嗤之以鼻,說這蘇家村外頭的旱田,又不是第一次出現晴天霹靂了,早些年還有養鴨人被劈沒了命呢,怎麼當時就沒人說這些。
對於這些說法,我奶奶偶爾會念叨幾句,我爺爺則是不同,樂呵呵的,看我的眼神也是有點古怪。
不過那天以後,我爺爺開始把自己關在屋裏,也不知在忙些什麼。
再出來時,就神神叨叨的,看到我,忽然喊了我一聲六爺,惹得奶奶摘下手腕上的佛珠,差點沒砸過去,連連罵我爺爺老糊塗了,連輩分都分不清了。
“婆娘一個,你能懂什麼?!老子當年闖蕩大江南北,廣結善緣……”我爺爺笑罵一聲,後頭的話終究還是吞了回去。
之後我奶奶再念叨什麼,我爺爺他根本不計較,就說他要出遠門了,說是要去找廟,說的不明不白。
家裏人只以為他這是樂過頭,估摸着是找村裡那些老頭打牌去,也就沒當一回事。
這一去,就是十年,生死未卜。
當然,這是后話。
爺爺出門后,那位賒刀人再次出現,還領來了一個梳着雙馬尾的漂亮小女孩。
臉蛋白白的,乾乾淨淨,穿着那時候看來十分洋氣的裙子,比起村裡那些鼻涕黑土混一臉的野丫頭,算是格外惹人喜歡的了。
這可愛女孩,是賒刀人的孫女。
她說她叫陳依依,一見到我,就表現的很黏人,不知道是性子如此,還是她爺爺事先教過她什麼。
我只記得,雖然那時候村裡人都很喜歡這個小女孩,偏偏我就是有些反感,說不上來為什麼。
十年過去了,記憶難免出現偏差,似乎是因為她身上籠罩着一層霧氣……
在我的記憶里,偶爾也會看到這種霧氣,每當這時侯,我就會心跳加快,莫名那種,那種討厭的不安感,會令我胸口一陣發悶,很難受。
不過,我從來沒有看到過她這種,奇怪的顏色,很深很濃,讓我明顯有種既熟悉又抗拒的感覺,說不上原因。
可那時候還小,也表達不出來什麼,凡事有家裏人做主着。
當時,那賒刀人在村裡人眼裏,是有點地位的,可誰也沒想到,他會提出一個讓人費解的要求。
說是讓我當夜凌晨時分摟着他孫女睡一晚,還答應事後會給我家人一筆謝金。
五千人民幣!
十年前,在蘇家村,這也算是一筆不大不小的數目了,說是令人羨慕眼饞都不為過。
村裏頭不少人覺得這是大便宜,應該答應,我奶奶態度卻很堅決,說是得有個合理的解釋。
古怪的是,那賒刀人也不解釋這是為啥,而我奶奶就說什麼都不同意了。
只是後頭奶奶為什麼忽然又同意了,我就有些記不清楚。
總之那一晚是由賒刀人守夜,我家人全都到親戚家過夜,家裏只剩下我跟那個可愛漂亮的城裏妞。
我是這麼叫她的。
依稀記得,那晚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似乎有個漂亮迷人的大姐姐,緊緊地摟着我,就好像我是她的心肝寶貝似的,而周圍霧蒙蒙一片,很多我熟悉有陌生的面孔,一直想靠近我。
我聽不到他們說些什麼,只是記得他們的表情很着急,像是想要把我跟那個漂亮大姐姐分開,我很無助,不覺得漂亮大姐姐是壞人,可又覺得這些熟悉又陌生的人,不像是要害我。
“六爺,醒來吧。”
依稀記得姓陳的賒刀人喊了我一聲,睜眼,就看到了天光……
醒來之後才發現,我跟那小女孩是被綁着睡了一夜,那繩子也很古怪,似乎是紅色,又似乎是金色,有點講究,打着的結也是眼花繚亂。
那城裏妞醒來后,病懨懨的,像是大病初癒一樣,眼睛還是水靈靈的,就是沒那麼活蹦亂跳了。
看到我也沒那麼黏我了,我表面沒說什麼,可小孩子嘛,多少還是覺得不開心,有點慪氣,明明前一天還那麼黏人的……
我覺得是賒刀人動了手腳,可那時還小,很快就忘了這茬。
只記得這賒刀人對我說了一聲,謝了,六爺。
而那晚之後,人家可是實實在在地兌現了承諾,而我也沒出現什麼反常,不過是後頭發冷發熱了幾天,沒什麼大礙,再之後,這對爺孫就再沒有出現。
只不過那賒刀人跟我家人提過,十年後會再來蘇家村,說的很直白,就是回來看我。
我家人客氣幾句,沒怎麼當回事。
臨走前,這賒刀人在跟我獨處時,用別的稱呼喊我,語氣中似乎有種警告,又或是其它。
畢竟十年過去了,很多細節上的東西,難免會記不住,不過他那句話我卻是記得很清楚。
“小子,我以後會回來見你…記住了,除了我以外,你誰都不要相信!”
我只記得我當時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
那時候也不懂什麼是害怕,現在想起來,可能是一種敬畏吧。
而這賒刀人見我點頭,這才對我一笑,跟我爺爺奶奶差不多,很慈祥那種,隨後就帶着他那些行當,還有他那個孫女離開了村子。
後來聽村裡人說,他的刀,一把都沒有賒出去……
而這位賒刀人離開后,沒過多久,我的右臂,就開始往畸形的方向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