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二章 九香蓮（十一）

廟裏同樣佈滿灰塵，嗆人的味道瀰漫。供台前的神像頭顱斷裂，歪倒在腳旁。褪色的臉上爬滿苔蘚痕迹，空洞發白的眼對着門口。

畫師緩緩踱步，眸光四顧，神廟並不大，幾眼之下就看得通透。只不過荒廢多年倒顯得與眾不同起來。他慢慢走近神龕，目光從上到下，最後落到神龕前那張看不出顏色的供桌。灰塵泥垢已經抹殺了它原本色彩，灰濛濛的像是飽經風霜的石雕。供桌有兩側雕花抽斗，右邊的掛鎖上插了朵桃花。

伸手將右邊掛鎖取下，拉開抽斗，畫師看到裏面躺着個密封嚴實的油紙包。將它拿出來，在手中墊了墊，畫師線條優美的唇彎起淺淺的弧度。

XX醫院加護病房

“這已經是第五天了，你們最好……總之，她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奇迹，不過這種可能越來越渺茫。”主治醫生說得很婉轉，但在誰都能聽出來，這是宣告死亡。

親人們默默流淚，或抱頭痛哭或焦躁地走來走去。一牆之隔里，病床上的林汐就像還活着的屍體，伸出被褥的手乾枯如骷髏。然而隆起的腹部卻又預示着新生命的孕育，諷刺得讓人噁心。

夜晚再次降臨，而諸多鬼魅之事也跟着夜幕漲潮般吞沒醫院。

走廊的燈驀地忽明忽滅，輕柔的童謠哼唱着，紅裙女人一步步走來，穿牆而入。

“很快的，我的寶貝，很快就能跟媽媽團聚了。”紅裙女人飄到床前，跪下，伸手撫摸着林汐的腹部，臉頰靠在上面，神色柔情似水。她喃喃低語：“你也等不及了吧……”

一聲尖利高亢的啼哭，林汐腹部上忽地隆起小手般的腫塊。隨後不停有手狀腫塊隆起再消下去，此起彼伏。

“哎呀，不要急，不要急啊~”

紅裙女人笑着，右手指尖暴長，尖利如鉤，對準林汐的肚子就要扎進去。

一道光閃過，幾根冰錐擊中紅裙女人的手。她啊地驚叫一聲，抬頭望去，只見一穿着銀白古裝長衫的男人站在病房內。他背着月光，看不清神情。銀白的發無風自舞，像無數張揚的細蛇嘖嘖吐信。

“放開小汐，放開！”他厲聲喝道，右手一招，握着腕粗的冰錐。

“嘶……滾開，別礙我的事！”紅裙女人咆哮，皺着臉擺出攻擊姿態，相比上次，猛禽的模樣更加明顯。

“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傷害她的。”男人踏前一步，聲音低沉有力。窗外的月光拂過他的臉，雪諾曾經清雋俊秀的容貌赫然黑筋遍佈，雙眼赤紅如血。

紅裙女人猙獰的臉上閃過絲惶恐，但隨即跳上床，像是要護住林汐的肚子。看見她接近林汐，雪諾臉上的黑筋更加突出，像條條蚯蚓攀爬。他咧開嘴低嘯一聲，手中的冰錐狠狠地擲向紅裙女人。

那冰錐直接刺中她的胸口，黑紅的液體噴濺出來，那顏色就像乾涸許久的鮮血在胸膛前開出絢麗的花朵。紅裙女人尖叫着從床上跌落，撕心裂肺的喊聲刺痛人耳膜。

“雪從來沒見過花，小汐就是我見到的夏花。”像誓言又像情話的低語傾瀉而出，雪諾瞪着血紅的雙眸，一步一步逼近紅裙女人，握着尖利冰錐的手高高舉起，眸底的厲光掠過。

紅裙女人凄厲鳥鳴，突然躍起，雙手變作銳利鳥爪奔雪諾襲去。雪男身形一偏，躲了過去，而他手中的冰錐再次刺進紅裙女人的身體。黑血噴濺，病床上的林汐露出痛苦神情。讓原本想乘勝追擊的雪諾一滯，伸手抓住紅裙女人的肩頭，將她甩出窗外。

他也緊跟着追出窗外，紅裙女人在墜落的半途展開血紅羽翼，忽地一下從低處直衝上來，鋒利鳥爪眼看着就要刺進雪諾胸膛里。

剎那間，幾道紅影飛旋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