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薩滿術法(四)

第三百一十章 薩滿術法(四)

這一場熱鬧非凡的篝火歡迎會一直開到了半夜才停,巫鎖木和村落里的族人們都喝得歪歪斜斜,走路都開始打飄,說話聊天也變得不着邊際,大着舌頭說著一些沒有邏輯的對話。也有一些喝多的,直接躺在冰涼的地上,懷着抱着啃剩下的大塊羊肉呼呼大睡起來,

“那個啥,主人的宮殿裏安排得怎麼樣了?都打掃出房間來了嗎?被褥都鋪好了嗎?”巫鎖木搖搖晃晃,手裏還不舍地拎着一壇酒,在東倒西歪的眾人之間,他還算是站的比較直的。

“好了,好了。早都準備好了。”一個女族人回答。

“那快帶主人他們去休息,主人都困了。”巫鎖木口齒不清地說完,又喊了一嗓子:“女人們!快去伺候主人他們睡覺啦!”

這麼一喊,立刻有幾個女族人從不遠處的一堆篝火旁邊走過來,她們這幾個人先前在眾人跳舞的時候,就已經去打掃為巫彥等人準備的住處,打掃完回來,也只是吃了些肉,沒有喝酒,因為她們知道後面還要伺候主人和與主人一同來此的人們就寢。

幾個女人走過來,朝巫彥等人行禮,隨後便要帶她們去宮殿裏休息。因為先前灌徐觀喝酒吃肉的那兩個男性族人在匆匆地灌完之後,就跑回去自顧自吃肉喝酒了,所以徐觀旁邊也空了起來。幾個女人走到這邊看見躺在地上的徐觀,立刻就上手把他從被窩裏拽出來,兩個人互相搭着手把他背到背上。

似乎是草原上的人都很強壯,女人的體力甚至不輸於男人,兩個女人輕輕鬆鬆地就把徐觀背了起來。

徐觀原本就被強灌得暈暈乎乎的,此時又經兩個女人這麼一提,一晃悠,再往背上一背,肚子被擠壓,忽然感覺胃裏一陣翻江倒海,浪濤直衝眉梢而來,不由得醉眼迷離間眉頭緊鎖地張開大嘴,‘嘔’地一聲,嘩啦啦吐了一地。

這倒是嚇了幾個女人一跳,小小的驚了一下之後,她們看到徐觀的簡易床榻旁那空掉的酒罈,卻又輕笑起來,瞧那表情,似乎是有些一丟丟的嘲諷。估計喝一壇酒就醉倒的男人,在草原上是個珍奇動物般的存在。

巫彥在一旁看得也是微微搖了搖頭,徐觀的酒量確實是一直都不怎麼樣,以前都極少見他喝酒。

巫鎖木看見這邊徐觀被弄得吐了一地,不高興地嚷道:“照顧客人都照顧不好,你們也喝多了?!”

“沒有,我們都沒有喝酒。”幾個女人急忙回答。

“真是的!女人照顧人也這麼不細心。”巫鎖木轉頭朝人群里吼了一嗓子:“你倆給我過來!讓你們照顧徐先生,還沒有照顧好,怎麼又跑回來喝酒了!?”

兩個人急慌慌地從七倒八歪的眾人之間走出來,手裏還拎着喝剩下的半壇酒和烤羊腿:“咱們還沒吃呢?都照顧徐先生吃完喝完了,咱們這不是剛回來吃點喝點嘛。”說是照顧徐觀吃完喝完,其實是這倆人為了能趕快回來喝酒吃肉,粗暴地把酒給徐觀灌下去,把肉硬塞進嘴裏去的。

“哪天不吃肉?哪天不喝酒?非要今天這麼沒出息!”巫鎖木大步走過去,給他兩個人屁股上一人來了一腳:“把徐先生抬去睡覺!回來再吃!”

兩個人不情願的應了一聲,依依不捨地放下手裏的烈酒和羊腿,走過去替換下那兩個女人,抬着徐觀跟在她們後面,往山後面的宮殿走去。

巫鎖木見巫彥站在原地沒有動,便上前詢問:“主人,您怎麼不去歇息啊?”

巫彥搖搖頭:“我想去看看巫疆。”

“那我帶您去。”巫鎖木自告奮勇。

“好。”巫彥點點頭,看見巫鎖木大大咧咧地往一個方向走去,完全沒有招呼着自己,沒有僕人為主人引路時該有的樣子。不過她也沒有介意,而是邁着輕緩的步子,跟在巫鎖木的後面。

兩個人走了約莫半個小時,來到了村落附近的一處山腳下,這座山不算太高,即便是依照尋常人的腳力,要想登到山頂,也至多用上三四個小時。

“巫疆祖先就埋在這座山的山腰。這是當初他自己親自看的。”巫鎖木為巫彥講解着:“當時他的妻子,也就是我們的太太祖奶奶,她去世的時候,巫疆祖先專門為她尋到的這塊葬地,後來巫疆祖先也去世了,他的兒孫們就依照他的遺言,把他也葬在這裏。”

巫彥聽罷點點頭,又對巫鎖木說道:“你先回去吧。我自己上去待會兒。”

“我陪您一起吧。”巫鎖木感覺自己如果領路一半很是不周道,自己可不能跟剛剛那幾個馬馬虎虎的女人一樣大意。

“那我先上去。你在後面慢慢跟上吧。”巫彥言罷,足尖一點地,腳下生出一朵半透明德蓮花,托着她輕盈地朝半山腰飛去。

巫鎖木心懷崇敬地望着升空的巫彥,彷彿是看着一個活生生的神靈,他感覺就憑這一眼,自己這輩子估計就能沾光多活上幾年。

不過,看主人御蓮飛行是開眼界,但是輪到自己的時候,還是得一步一個腳印地往上爬。巫鎖木也仗着身強體壯,蹭蹭地就往山上爬去。

巫彥明顯是可以帶着巫鎖木一起飛上來的,以她的力量做這事兒不過是舉手之勞。可是,她此時確實只想安安靜靜地待一會兒,看一看自己這個四百多年前的老僕人,不想被其他人打擾而已。

她轉眼的功夫就來到了半山腰,輕鬆地找到了兩個相鄰的墳頭,是依照巫族的傳統埋葬方式,用石頭堆起來的兩個一人多高的墳頭,呈兩個大型的半球型扣在那裏。

在兩個墳頭的旁邊,各插着一根破朽掉的粗棍,棍上掛着因年久風吹雨淋而褪色掉的長長布。在兩個墳頭的跟前,還豎著兩塊石質的墓碑,上面刻着墓主人的名字。

巫彥輕步走上前,看到了其中一塊墓碑上刻着巫疆的名字,便站在那塊墓碑前面,注視着在那裏出神,她那雙清澈的眼眸倒映出晴朗夜空中的漫天繁星,變得更加深邃無比。

徐觀等人已經被帶到了山後的宮殿裏,雖然宮殿很大,院落很寬,屋子也不少,但是因為經常有人來這裏維護打掃的關係,所以儘管是過了幾百年,這宮殿也沒有變得太過陳舊,院落里也沒有長出太多雜草,屋子也沒有一間倒塌。

甚至還因為這裏總有人定期來打掃的關係,一切都看起來乾乾淨淨的。

徐觀經過剛剛的那一吐,感覺好了不少,此時被人背在背上,走進了這宮院之中,只隨意地張望了兩眼,心中就泛起了驚濤:看來當年的那位叫做巫疆的傢伙,肯定是去過紫禁城,親眼看見過的,甚至還對紫禁城頗為了解。因為這宮殿的結構佈局,幾乎就是相當於紫禁城的縮小簡化版,去掉了一些這裏用不上的側院和大量的僕人住房,保留了最主要的內院和宮殿建築。

“你們的巫疆祖先,真是個厲害的人。”徐觀發自內心地感嘆,如果是放在他以前,知道了有人膽敢仿製紫禁城,肯定會氣的破口大罵,還要對肇事者一通天地君親師地教育,最後整不好還會親自毀掉仿製品,但現在不會了,他的脾氣多少也是有些改善的,而且,現在都換了世代了。紫禁城不再是封建王朝的皇家住宅,而是人人得以瞻仰的歷史文物了。有人能對文物研究到此種地步,從某種角度來說,是比較值得欽佩的,更何況巫疆還在這當初還是不毛之地的地方生生地建造起了這麼個宮殿。

“那是當然。我們巫疆祖先當初在這裏,可是公認的最厲害的人。”幾個巫疆的後代滿臉的驕傲。

徐觀等人很快地被帶到了歇息的房間,也是很寬敞,很明亮,屋裏設施也擺設的與帝王家的就寢之所仿似,屋裏的還升起了炭盆,放在床邊。

“徐觀先生,您在這裏歇息。”一個女人說完,轉頭又對狸兒和兩個老奴說道:“您三位的住所在旁邊,請再跟我來,”

“不用了,我們也在這裏歇息吧。”狸兒微笑道。

“可是這裏只有一張床。”女人看了看已經躺上了徐觀的那張大床,雖然說床不小,但是要擠開四個人,還是很費勁,而是其中還有個女眷,這太不合適了吧。

狸兒看她的表情就大致猜到了她的心中所想,便解釋道:“我們跟隨主人多年,夜裏一直都是打坐修行度過的,不需要躺到床上睡覺。即便是我們偷懶不修鍊,也會被主人責罰的。”

“哦,原來是這樣啊。”那女人恍然大悟。包括她在內的幾個族人心裏都冒出這樣一個想法:主人對手下約束這麼嚴厲,連睡覺都不讓睡,還要修鍊,這麼刻苦,怪不得當初的巫疆祖先那麼強呢。

“我們在地上打坐一夜就可以了。”狸兒又補充道。

“那好吧,您幾位在這裏歇息,我們回村子了。”

“請便。”狸兒送三人出門,隨後又回了屋,見徐觀依舊躺在床上,似乎是沒有睡着,工整地躺在那裏,兩眼望着屋頂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兩個老奴已在離床不遠的地上盤膝坐好,閉目修鍊了。

狸兒也走到兩個老奴旁邊,在距離炭火火盆不遠的位置,整理了衣服之後坐下來,輕輕閉上了眼睛。

她閉眼沒一會兒,就聽到屋外有人敲門。

“又有什麼事?”她張開眼,微微歪着頭,看向門口,透過窗紙,隱約可見門外三五個人。

“稟告主人的僕人大人。我們是族裏的薩滿,特地來這裏求見你們各位。”門外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有什麼事嗎?”狸兒有些不悅,怎會有人如此不識時務,在人關門歇息時前來打擾。

“我們幾人實在是仰慕中原的術法,聽說過中原術法的諸多神奇之處。當初主人曾用中原的術法打敗了草原上最強的薩滿,後來又有巫疆祖先也憑藉一身異術令這裏的人誠服於他。我們實在是很想見識見識,哪怕能夠聽您幾位講述個一二,也是能極大滿足的。”

“今天太晚了,明日再說吧。”狸兒皺着眉頭。

“進來吧。”床上的徐觀忽然出聲。狸兒回頭看他一眼,自己和老奴倒是無所謂,主要是怕打擾到他,結果他還自己請人家進來。

徐觀話音剛落,五人就推門走進來,一臉的喜悅與恭謹。他們邊往裏走,嘴裏邊不停地說著‘不好意思失禮’‘叨擾了叨擾了’諸如此類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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