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舒家

舒明全氣呼呼的通知了傅學華之後，就準備回去了，每次看到傅學華的心情都不好，一個獃子，連父母都不管的獃子，自己的老爹為什麼管他呢？

難道獃子會傳染嗎？自己的老爹好像也有點呆哦？自己還是離獃子遠點，千萬不要也被傳染了？

舒明全又不屑的看了傅學華一眼，立馬愣住了，兩個眼睛看傻了。

舒明全看到了什麼啊？

一個獃子，身邊居然幾條肥大的鯽魚，真是不可思議，舒明全立馬把眼睛瞪圓了，氣呼呼的問道：“獃子，你哪裏搞來的魚啊？”

農村的孩子，對於魚啊、鳥啊、野雞、野兔之類，都是格外的關注，因為這些都是肉啊，而且是白爾搭，意思是不用花錢，免費得來的。

不管村裡哪個孩子，要是捉到一條魚，一隻鳥，一隻野雞或者野兔，那絕對是非常榮耀的事情，足夠他在幾個村子，吹噓好幾天了，讓所有人都羨慕的看着他，就連很多家長，都拿他做榜樣，教育自己的家的孩子。

舒明全看到李家華的四條大鯽魚，頓時驚訝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他可是一直看不起原主，認為原主就是一個爹不疼娘不要的獃子，除了經常浪費自家的糧食，那就是一點用處都沒有的廢物。

可是現在廢物居然搞得四條大鯽魚，忽然羨慕的同時，也有點受傷，因為看不起的人，忽然比你強，你就有點自卑了吧？

傅學華傻愣說道：“獃子也是人，獃子也想吃肉，獃子都知道河裏有魚，你是聰明人，難道你不知道嗎？”

舒明全聽到傅學華的語氣很不滿意，今天的獃子態度不好，居然學會頂嘴了，還學會諷刺了，難道我不知道河裏有魚嗎？

舒明全生氣的說道：“獃子就是獃子，有本事別去我家吃飯？”

吃飯？哦，對了，要去舒家混飯吃呢？

哎呦，何必和小孩子生氣呢？傅學華意識到自己的不對，不管怎麼說，人家好意請你吃飯，你總要客氣點，不能吃了人家的飯，回頭還欺負人家的孩子，那不是白眼狼？

再說，傅學華也不能得罪舒明全啊，沒辦法啊，有魚沒有調料啊，自己又不是原主，真的能吃白水煮魚啊？

傅學華只好無奈的說道：“幫忙把魚拿着，讓你媽媽燒了，獃子晚上請你吃魚？”

吃魚？舒明全忍不住笑起來了，馬上忘記剛才的不愉快，驚喜的問道：“真的，你捨得啊？”

魚肉也是肉，舒家生活條件就那樣，勉強用山芋乾和各種雜糧填飽肚子，吃肉的事情，那是奢求啊。

而且今年舒家的日子也不好過，因為去年舒家為了積極表現，把家裏的糧食都捐獻的差不多了，現在夏收還沒有開始的，誰家的糧食都很緊張，要不然舒明全也不會敵視原主。

舒家的人還真多啊，舒大強有四個兒子和三個女兒。

大兒子舒明哲今年20歲，已經到了說親的年紀，可是舒大強的老婆一心給他找一個鎮上的姑娘呢，一直耽誤到現在，要不然早就結婚了。

二兒子舒明成，今年18歲，除了干正事不行，其他的事情都很熱情，用通俗的話說懶牛懶馬屎尿多，說的就就是舒明成這種人，可是舒明成嘴巴甜，所以他媽就喜歡他。

三兒子舒明全，今年12歲，小夥子還是比較勤快的，也比較聽話，就是不喜歡讀書，家人也沒辦法。

四兒子舒明亮，今年8歲，在哪裏哭着鬧着打着，一點都不省心，反正傅學華在舒家，總是聽到他的哭聲。

大女兒舒明珠，今年16歲，勤快能幹，響噹噹的一枝花，很多小夥子的夢中情人，下得了田地，進的了廚房，不管是幹活，還做飯，那是好手，很多人家裏有紅白喜事，都來請舒明珠去掌勺呢？

二女兒舒明玉，今年14歲，小辣椒一個，脾氣倔的要死，經常被打的貨，不是被老媽打，就是被舒明成打，有的時候還和舒明全也打起來，她是他們家裏最不受喜歡的一個，最近為了讀書的事情，和家裏鬧得不開心了。

在農村，14歲的丫頭，都準備家人了，舒明玉居然還想着讀書，舒家的條件又不是多好，舒明哲和舒明成都到了結婚的年齡了，特別是舒明哲，準備在鎮上安家呢，這些都是錢啊，哪裏還有錢給舒明玉讀書啊，還等着舒明玉的禮金呢。

三女兒舒明霞，6歲的孩子，擇菜，洗菜，燒火，掃地，洗碗，這些活都會幹，真是能幹。

想到舒家那麼多人，舒家人都吃不飽肚子，還能捨得給你一口吃的，傅學華覺得應該感恩謝德了。

傅學華大方說道：“當然捨得，吃你家那麼多糧食，怎麼不捨得幾條魚呢？”

舒明全滿臉笑容的說道：“總算沒有白吃我家的糧食，不像你後娘，純粹就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傅學華冷冷說道：“我娘已經死了，我沒後娘！”

舒明全提醒的說道：“小心你爹揍你，我們快走吧，再晚的話，就來不及燒魚了，不過你今天的話很多，不像平時的你啊，至少不呆了？”

傅學華鬱悶的說道：“不呆嗎？精明的人會把魚拿到你家去吃嗎？不會留着自己吃獨食啊？”

舒明全醒悟的說道：“還別說，你還真是一個獃子？”

還能好好聊嗎？真是誠實的孩子。

傅學華無語的說道：“獃子也是人，獃子也知道肚子餓了，聰明的人，能快點不？”

舒明全當然肚子也餓了，迫不及待想吃魚肉，而且被自己看不起的人刺激一下，走的飛快了。

魚肉的效果太明顯了，舒明全難得對傅學華這麼客氣，以前每次都是冷嘲熱諷，不把心裏的怨氣發泄光了，舒明全不會罷休的，這次難得不刺激李家華。

舒明全還是不甘心，一路上都在打聽鯽魚是怎麼抓的，舒明全認為獃子可以抓到鯽魚，要是自己可以的話，可以抓到更多。

傅學華把一切推脫到自己運氣好，舒明全聽說還有一隻野雞，被蔡強建給放跑了，氣憤的想打人。

舒明全一到舒家，什麼都不顧，馬上告訴告狀了說道：“大哥，你讓國雄大哥明天去把蔡強建揍一頓，他們今天搶跑了獃子的野雞？”

什麼和什麼啊？說的莫名其妙的，沒人知道舒明全說什麼？

舒明哲是舒大強的大兒子，雖然不知道自家老三說什麼，可是看到舒明全手裏四條大鯽魚，詫異的問道：“老三，你哪裏抓的大鯽魚啊？”

舒明全馬上邀功的說道：“大哥，是獃子抓的，本來還有一隻野雞呢，蔡強建他們過來打獃子，結果放跑了野雞，你明天去把他們揍一頓吧？”

舒明哲是這一帶的頂呱呱的小夥子，他可不擅長打架，不過李大庄的幾個兒子，李國達和李國雄他們哥幾個，都是這一帶打架的好手，還是M專員隊的一員。

李大莊家裏的兒子很多，有四個成年兒子，老大李國達，今年22歲，可是還沒有找到對象；老二李國雄，今年20歲；老三李國生，今年19歲；老四李國強，今年18歲；還有沒有成年的兒子就不算了，幾個兒子都是好勇鬥狠的主，附近天鎮南片一帶，基本沒人敢惹。

老大李國達，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基本對舒明哲是言聽計從，舒明哲動腦袋，李國達動手，加上幾個兄弟做幫凶，這個組合簡直就是無敵了。

舒明哲比較斯文，今年20歲，小學畢業，在農村算是文化人。以農村家庭的經濟條件，能夠供應兒子讀書到小學，可是非常非常艱難的事情。

舒家可是30多畝田地，舒家這麼多年的收入，基本都花在了舒明哲身上，不過這錢沒有白花，舒明哲在去年工作中表現突出，受到縣裏的表揚呢，現在擔任蔡向大隊的會計。

當然，舒明哲能夠當上大隊會計，李家兄弟在裏面也是出了大力氣的，要不然，宗族勢力強大的農村，舒家可是小戶頭，舒明哲想上位，哪有那麼簡單啊？

在蔡向大隊，會計也算是重量級的人物，舒明哲年輕有為，加上舒家的經濟條件，上門說親的姑娘多的很。

舒家老二舒明成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看到舒明全手裏的鯽魚，再想到飛跑的野雞，氣憤的說道：“一個蔡強建，我就能收拾了，哪裏用得着國達出面啊？等我明天碰到他，揍他那個狗R的。”

舒明成可是不安分的主，除了不願意下地幹活，其他什麼事情都願意，可是不願意下地幹活的人，往往擺脫不了下地幹活的命運。

舒明成跟着老爹舒大強後面，砍了一天的油菜，心裏正是一肚子氣，聽到到嘴的野雞飛跑了，氣憤想打人。

舒明成最擅長的就是以大欺小，上面有大哥舒明哲罩着，後面還有李家幾個兄弟撐腰，舒明成就沒有把蔡強建放在眼裏。

舒大強不知道哪裏冒出來，教育說道：“行了，整天就知道惹事，你就不能安分點？少給家裏找點麻煩，明天還要和我一起幹活呢？”

於秀，舒大強的老婆，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維護的說道：“舒大強，我兒子可是幫你幹了一天的活，累了一天那麼辛苦，你給我態度好點？”

舒明成看到老娘站着自己這邊，馬上得意昂着頭，自己的老爸雖然比較凶，可是老媽是他的剋星，有老媽撐腰，老爸就狠不起來。

於秀教訓完了舒大強，馬上笑呵呵說道：“學華，進來坐，哎呀，好大的鯽魚啊，明玉，明珠，快去把魚拿去收拾乾淨？”

哎呦，太陽真的從西邊出來了，以前於秀對傅學華都是冷嘲熱諷，不是獃子就是笨蛋的稱呼傅學華，今天居然叫傅學華的名字，真的為難她了，居然還記得傅學華的名字，厲害啊？

於秀早就聽到兩個兒子的談話了，知道魚是傅學華的，不過既然到了她的家裏，就是她做主了，女人比較會算賬，傅學華吃了她家那麼多糧食，她吃傅學華兩條魚，那是應該的，所以於秀馬上讓女兒把魚拿走，全部燒掉，不吃白不吃啊。

舒大強的老婆，可是精明的要死，要不然，舒家的日子也不會過的那麼舒坦，要知道舒家可是培養出來一個小學生，還養活家裏那麼多孩子，這是多麼艱難啊？

舒家屋裏屋外，田裏田外，都是靠於秀當家做主，舒家才能把日子過得那麼好，基本都是她的功勞，所以於秀有驕傲的資本。

以傅學華的觀察，發現舒家的人物關係：

舒大強在兒子面前是老子，以為自己說了算；在於秀面前成了孫子，不敢大聲說話；在女兒面前就是苦力，天天就知道幹活。

於秀在舒大強面前是債主，天天耀武揚威；在兒子面前是老丫鬟，呼來換取，任勞任怨；在女兒面前是主人，想打就打，想罵就罵，等着女兒長大了賣出去換禮金。

在於秀眼前，兒子排在第一位的，自己排在第二位的，舒大強排在第三位，女兒排在第四位的。

所以於秀一發話，舒大強就成了透明人了。

舒明成馬上撒嬌的說道：“媽，我要吃紅燒鯽魚？”

哎呀，真噁心，傅學華有點受不了，舒家的其他幾個人都是鄙視的看着舒明成，舒明成為了吃的，一點臉皮也不在乎，在他眼裏，臉皮能當肉吃嗎？

舒明全看到哥哥撒嬌，覺得搶了他的愛，也不甘心說道：“媽，我要吃鯽魚湯？”

於秀慈愛的說道：“好好好，兩條紅燒，兩條燒湯，死丫頭，聽到嗎，動作快點啊，不要耽誤吃飯的時間？”

於秀可是嚴重的重男輕女，兩個丫頭在家裏，一直都是丫鬟的角色，聽到老媽的喊聲，默不作聲的出來的，接過舒明全手裏的魚，二話不說去收拾了。

於秀吼了兩個女兒，還不滿意大吼：“明霞，你這個死丫頭還不出來把地下收拾乾淨？就知道偷懶，老娘早晚打死你這個懶丫頭。”

舒明霞聽到老娘的吼聲，非常自覺的拿着掃把出來幹活了。一個六歲的小丫頭，拿着一個和她差不多高的鐵掃把，十分認真的掃地呢。

傅學華都習慣了，每次原主過來的時候，於秀為了顯示她在這個家的權威，就把她的幾個女兒，訓斥和小丫鬟一樣，估計是在原主面前立威吧，這應該是殺雞儆猴的一種方式吧？

舒明成顯然對抓魚抓野雞比較有興趣，平時都不正眼看傅學華，今天居然熱情的拉着傅學華問東問西，希望打聽到哪裏可以抓魚，明天他就正當理由出去玩了，年輕人啊，誰喜歡天天種田啊？

傅學華解釋一下了，魚就是河裏抓，至於野雞那是去紅山抓。北山生產隊雖然靠近北山，可是北山太荒涼，荒涼都是野草，野果都看不到幾個。那些斷糧的人家，把本來就不多的野草和野菜都摘回家了，所以北山坡現在更加荒涼了，荒涼到野雞來了都能餓死的地步。

紅山和虎山，是附近的兩座山，是真正意義上的丘陵小山區，海拔最高的地方有150多米樣子，方圓有個上百里呢。

不像北山，雖然叫做北山，其實就是一個土坡，最高的地方大概有4米的樣子，200多米長,40多米寬，上面長都是雜草和雜樹，十分荒涼，荒涼的連野雞都沒有生存，那也能叫山嗎？

所以北山生產隊的人，那些家裏斷糧的，都是去紅山和虎山去撿野菜，那裏不但有野菜和野果，還有野雞和野兔，還有野豬，據說還有狼呢？

舒明全和舒明成兩個拿定主意了，明天不幹活，去抓魚和抓野雞，有機會的話，把蔡強建收拾一頓，蔡家兄弟打傅學華，舒家兄弟管不了，可是放跑了野雞，那就是罪過，因為野雞已經默認為舒家的東西了。

農村的孩子之間，很多時候是沒有道理可以講，比劃就是拳頭，拳頭大就是硬道理，誰讓他們無聊呢？

可是舒明成還是孩子嗎？都已經十八歲了啊？居然不想幹活，還整天想着玩，哎，誰讓人家命好，攤上一個好老媽，日子過得不愁呢？

舒大強問了問傅學華最近的事情，聽到他的後娘還沒有回來，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告訴傅學華沒飯吃，就來他家，舒家不缺他一口吃的。

傅大河修水利，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呢？後娘到底就是後娘，對於晚兒子，壓根都不管死活。幸好傅學華還有幾個兄弟，厚着臉皮，一家湊一頓，不至於餓死。

舒家的兩個女兒很能幹，很快把四條魚燒好了，舒家吃飯還是比較講規矩的，男人一桌女人一桌。

男人這桌，兩條紅燒魚，加上一碗魚湯，魚湯裏面還有一條魚，可是女人那桌，只有一條魚和一大碗魚湯，至於其他的蔬菜，好像也是嚴重的不平衡。

不過在於秀眼裏，這些都是正常的，舒大強這幾天都在幹活呢，幹活的人，肯定要多吃點，再說，小夥子本來就比女孩能吃。

傅學華很失望，以為到了舒家能有什麼好吃的，結果發現了，舒家吃的山芋乾和黑麵糊糊。

山芋干比較金貴，每人都是定量的，按根計算，舒家的男人一頓飯四根，女人和小孩一頓飯兩根。

傅學華本來就比較餓，幾根山芋干，一不小心就吃光了，實在太不夠吃了，既然是定量，吃光了肯定不會再有了，

剩下的只能吃黑麵糊糊了，可是黑麵糊糊也是定量的，男人一頓飯四勺，女人和小孩，一頓飯只有兩勺。

黑麵糊糊，到底是什麼呢？就是各種穀子皮，穀子康和稻癟子，磨碎了匯合在一起，就成了所謂的黑面，吃在嘴裏糙的要死，可是抗餓。

山芋干，是家家戶戶必備的生存糧食，是寶貝，很多時候都是救命的金貴糧食。

可是黑面怎麼來的呢？傅學華就不知道，應該是用東西換回來的吧？

就算這樣，每個人碗裏的飯菜，那也絕對不夠吃，特別還有了魚肉和魚湯的情況下，糧食定量，菜不定量，吃到嘴裏才是自己，所以搶吧，看誰的本事了。

我的神啊，這就是晚飯，怎麼吃了好像跟沒吃一樣，這就是晚飯嗎？

傅學華懵了，這點糧食，能夠堅持到天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