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香火

傅學華一大早就起來了，不是不想睡覺，是因為沒有辦法睡覺，因為下半夜下雨了，雖然是淅瀝淅瀝的小雨，可是那個破土地廟，房頂是通透的，一旦下雨，就沒有辦法睡覺了。

傅學華這個時候，才想到有家的好處，家裏至少是不漏雨的，不過也是絕對的，雖然自己原來房子的是不漏水，可是現在大隊分的這個房子嗎，那就慘兮兮了，小雨可能還好點，一旦下大雨，屋裏就要下小雨。

傅學華在土地廟裏面，找到一個不漏水的地方蹲着呢，腦袋裏面思考，等會去哪裏避雨呢，有家不能回，家裏的油菜遭殃了，傅家華一旦回家，那就意味着戰爭，人家人多勢眾，傅學華惹不起躲得起。

除非是劉英打上門了，否者傅家華是不願意惹劉英的，不過怎麼說，背負一個后媽的名義，無論怎麼鬧，傅家華都撈不到好處，所以眼不見為凈。

傅學華還在發獃的時候，聽到土地廟外面有人說話的聲音，慢慢走出去一看，只見有十幾個村民，手裏居然還拿着一些吃的過來，大家真熱心，居然還有人送吃的給我啊？

為首的那個傅學華好像有點印象，叫什麼劉先和，旁邊幾個是他的兄弟吧，幾個人連個雨傘都沒有，光着腳，身上裹着一層蛇皮袋的內坦，眼巴巴的看着傅學華，小心的問道：“學華啊，我給土地老爺上點香？”

傅學華看了劉先和和他的幾個兄弟，身邊還有幾個孩子，都是一臉的菜色，明顯營養不良，幾個小孩子，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老爸和幾個佬佬手裏的饃饃，估計他們怎麼也不明白，自己都沒有吃的，為什麼還把吃的給別人？

傅學華不忍心的說道：“土地老爺最近出去旅遊，你們改天再來吧？”

劉先和虔誠的說道：“沒事，我先給老爺的香火給供着，等老爺回來了，肯定知道我來過的？”

哎呦，夠虔誠的？傅學華是看你家日子過得不好，不忍心要你的東西，誰知道你還這麼死心眼。

傅學華無奈的說道：“那你上就上吧？”

土地廟還真奇怪，房頂上大洞小東很多，可是香爐的上方沒有洞，沒有雨水進來，所以上香是不耽誤的。

劉先和和他的兩個兄弟，非常恭敬的把供桌給收拾乾淨，把香爐和燭台也打掃乾淨，然後非常熟練的把蠟燭給點上，把貢品擺上去。

幾個黃面饅頭，幾個桃子，擺好之後恭恭敬敬的上了幾炷香，估計他們還想燒紙呢，可惜房頂有個大洞，沒有辦法燒紙，所以土地老爺註定是一個窮人。

劉先和上香的時候，又有幾個村民過來了，看到劉先和拔了頭籌，很不甘心在外面等着，真是一幫虔誠的信徒，外面下雨呢，真是風雨無阻啊。

大家的日子真的不好過，沒有人有雨傘，顯然雨傘太奢侈，沒人買得起，都是頂着破袋子，有的人連破袋子都沒有，頭上頂塊破布，可是這樣，他們還有錢賣香燭，上貢品的。

劉先和和幾個兄弟上完香，就準備離開了，幾個小孩子，恭恭敬敬的磕了幾個頭，眼珠子盯着那幾個灰面饅頭和桃子，一副十分不捨得的樣子。

傅學華忍不住開口說道：“等一下。”

傅學華在劉先和和外面村民驚詫的眼神中，拿起供桌上的饅頭和桃子，遞給劉先和說道：“上供完了，這次土地老爺賞賜給你的？”

劉先和下意識的接住，不知道說什麼，傅學華打發說道：“貢品，免災星的，讓孩子多吃點，回去吧？”

劉先和馬上作揖說道：“謝謝老爺，謝謝老爺保佑。”

其他村民看到這一幕，忽然臉上有點驚喜，沒有想到貢品還能帶回家，特別是後面免災星的，就更加高興。

李家華對着排隊的大聲說道：“你們的貢品，留一件意思就行了，其他的帶回去就行了，土地老爺是一個賴人，別有多大的期望。”

“不敢不敢，可不能亂說話。”很多人反對的說道。

“土地老爺保佑一番平安，可不能得罪？”有點人虔誠教育傅學華。

李家華看到羅志西，帶着幾個人過來，熱情的說道：“老弟，這個是余棚子強子，是瓦匠，我帶他來看看，把土地廟給修補一樣？”

“哎呦，羅隊長想的周全，我今天也沒事，我留下來幫個忙？”馬上有個村民十分熱心的說道。

“我也是，我給羅隊長幫忙。”又有村民熱情的說道。

下雨了，基本都是沒事幹，農村的漢子，還是有力氣的，蓋房子的事情，誰都會幾手，修補土地廟，既能討好羅隊長，又能討好土地老爺，肯定要熱情的幫忙。

傅學華看到羅志西這麼積極，非常滿意的說道：“我不懂，你看着辦吧？”

羅志西也不客氣，直接吩咐的說道：“你們回家，把家裏的稻草拿出來，編成稻草帘子，多編幾道，編厚點，這個時候不能偷工減料？”

“好的好的，肯定不會省，就算要省也要看時候。”幾個村民十分虔誠保證呢。

農村的稻草，可是一個寶，燒火不用說了，除了燒火，農村的稻草，用途可多了，中國古老最廣泛的使用：草鞋，草繩，草帽，草席，草棚。

那些可是農村是生活的必需品，不但可以滿足自家的需要，有時候還能換一些零錢，補貼一下家用。

中國農民，度過一場又一場的災難，稻草可是居功至偉，飢荒年代時候，稻草也能吃的，因為牛能夠吃的東西，為什麼人不能吃呢？

反正在蔡向大隊，除了少數人家的房子是青磚瓦房，大部分村民的房子，頂上蓋着厚厚的草帘子，四周封着厚厚的草帘子，這種中國最常見的房子，俗稱是草棚，在中國農村，見到最多的房子。

陸陸續續又來了好幾個村民，傅學華好奇的問道：“他們幾個不是北山的吧？”

羅志西沒有回去，在這裏陪着李家華呢，解釋說道：“那幾個是後山溝，後面幾個余棚子？”

傅學華驚訝的說道：“余棚子的有點遠吧，三里路吧？”

羅志西呵呵說道：“不遠，以前我還去南廟燒香呢？”

李家華沒有說話，余棚子過來是有點遠啊，可能有四里路呢，而且外面還下雨，居然跑那麼遠，真的是虔誠。

傅學華髮現了，過來燒香的，就算再窮，窮的連衣服都沒有，身上裹個麻袋，或者什麼草席什麼的，可是沒有空着過來的，香燭肯定要自己準備，這些都要花錢買的。

除了帶香之後，很多人都準備了貢品，就算幾個桃子，幾個野果，那是貢品，反正沒有空手來的。

就算是羅家棚子的二流子，羅光新他們，過來的時候，也帶着幾個饅頭，天不怕地不怕的二流子，居然也相信土地老爺。

李家華躲在遠處大樹下面的站着一個哆哆嗦嗦的老頭，好奇的問道：“羅隊長，他是誰啊？”

羅志西嘆氣的問道：“裴森，裴村的老爺，裴村都是他一家的田土。”

哦，裴老爺，那可是一個好人啊，和沈家是這一帶為數不多的真正的鄉紳之家，書香門第，以前人人都羨慕裴家，裴家祖上可是出過高官的。

可惜啊。

裴森十分尷尬從口袋掏出來一個瘦小到可憐的油桃，眼巴巴的看着羅志西，羅志西是隊長，他在猶豫到底過不過來呢？

羅志西不忍心把臉背過去，裴森非常利索的跑過來，給羅志西和傅家華鞠個躬，然後開始上供磕頭，可惜他身上沒有帶香，只能磕頭了，然後恭恭敬敬的上供。

或許覺得自己的貢品太丟人了，漲紅的老臉，不敢看傅學華呢？

傅學華從貢品裏面拿出一個饅頭，遞過去說道：“你們裴家不會沒落的，好好的活着吧？”

裴森認真的問道：“真的嗎？”

李家華忽然問道：“你今年多大？”

裴森小心的說道：“53了？”

李家華嘆氣的說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要記住這句話，你要想看到你們裴家的未來，好好活着吧？”

裴森走了，估計還要趕去幹活，應該偷偷跑出來的，求個心安，給自己一個希望吧？

上香的人真的很多，天鎮太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消息，大家都不知道真假，居然傳的那麼快，一個破落的土地廟，香火一下子旺盛起來。

或許很多人對現在都是充滿了恐懼，不管是紅人還是賤民，都一樣充滿了恐懼，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是什麼，就是那些分到田地的貧農和僱農，也是充滿了恐懼，不知道這份喜悅持續到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