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陸桑
趙美珍拍了拍沈家楊肩膀,安慰似的。
沈家楊難免想起一些陳年舊事,頗為感慨似的說:“沈菀身體弱,她小時候我沒注意,以為就是簡單的生病發燒,到後來和楚樺離婚,我也沒注意她哪裏不對,只顧着賺錢。”
沈家楊心裏難免對沈菀充滿愧疚,不管是和楚樺離婚還是沒照顧好她。
都有。
尤其是沈菀懷孕這段時間遭的罪,因為身子弱,都是以前留下的病根。
一時間很難調養好。
陸齊修竭盡全力照顧她,還親自學做孕婦的營養餐,就剩下不能幫她懷孕而已,陸齊修自己也瘦了不少,但和沈菀受的罪比起來,他這點不算什麼。
也經過這麼一段時間,沈家楊和趙美珍徹底對陸齊修改觀,他雖然沒什麼背景,家境一般,過去也不太光彩,但是現在都沒什麼關係了,因為他對沈菀好,是掏心掏肺的。
也不是一時假裝,是發自真心的。
趙美珍看了眼緊閉的產房門,說:“一般男人都不願意接受陪產,怕太血腥,以後會有陰影,這些齊修都不在意,家楊,菀菀這次沒看走眼。”
沈家楊嘆息:“我明白。只是以前一直存在偏見,總怕沈菀遇到壞人,我也是盯着太緊了點。”
“經過這次事情,家楊,你沒有什麼不能放心的了,以後把公司交給他們也沒問題,菀菀遇到他,不,或者說,他們倆能互相遇到,是命中注定,有時候人啊真的應該相信命運。”
有的人就是氣場相同,像兩塊磁鐵,互相吸引,不管身處何地,只要遇見,就會彼此吸引,像對方靠近。
這種吸引跟身份背景無關。
沈家楊說:“我唯一對不起沈菀的就是過去對她關心太少了,她沒走入歧路,多虧了你幫忙照顧,美珍,如果沒有你,我們老沈家可能走不到今天。”
趙美珍在這一瞬間忽然覺得過去受的委屈都值得了,沈家楊幫她擦掉眼淚,說:“老夫老妻了,其他肉麻的話我就不說了,你是我們外孫的親奶奶,是沈菀的母親,永遠都是。任何人都搶不走這個位置,同時你也是我老婆。”
趙美珍推他:“你還有心情說這些,菀菀還在裏面,等菀菀平安生下孩子,你以後千萬收起那些臭毛病,別動不動擺臉,我們又不是你員工。”
沈家楊連連點頭:“好好好,我改,我改就是了。”
趙美珍回頭安撫同樣很擔心的陸母,說:“有醫生在,菀菀和孩子一定沒事。”
陸母:“對,沒事沒事,小菀人這麼好,一定會沒事的。”
女人生產是一道大坎,彷彿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似的,尤其沈菀身子骨弱。
所以他們才這麼擔心,可除了祈禱,眼下也沒其他辦法可以幫到沈菀了。
……
幾個小時過去了,沈菀還是生不出來,中途護士拿來水讓她喝了幾口補充水份,陸齊修在邊上陪同,握住她的手,眼眶紅的要命,要不是沈菀這會需要他,他怕自己也綳不住。
他沒想到女人生產是這麼危險的一件事,而且過程極其痛苦和漫長,沈菀在這期間,一分一秒都是煎熬,痛不欲生。
沈菀疼的看不清,只想死,她甚至連叫出來的力氣都沒了,醫生連忙給她加油打氣:“撐着點,你撐住,孩子馬上就出來了,已經看到頭了,彆氣餒,很快就好了!”
陸齊修也在說:“老婆,你別睡過去,你要是痛的難受繼續咬我,千萬別睡,馬上就好了。”
沈菀語不成調,咬着牙根顫顫巍巍回應他:“我想死,好疼啊,我快不行了……”
“那我陪你,好不好?死也陪着你。”
沈菀立刻改口:“不准你說這種話!”
她好像有了力氣。
陸齊修立刻哄着她:“不說不說,以後都不說了。”
緊接着又是一陣劇痛,沈菀疼的差點昏過去,還好是差一點,不然孩子就卡這一個頭……
不知道過了多久,兵荒馬亂的產房終於響起一道孩子的哭啼聲,而沈菀在聽到這道聲音后,徹底沒了力氣昏了過去。
陸齊修沒去看孩子一眼,一直陪在沈菀身邊,醫生說她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他這才放下心,同時非常心疼沈菀,不管不顧她臉上全是汗水,就俯身親她額頭還有眼睛,以至鼻子最後是嘴唇,唇貼着她的唇角,一聲呢喃:“我發誓,沒有下次了。”
第一次生產大多數都是這樣,沈菀半條命差點交代在產品里。
還好她能夠堅持下來,並且平安生下孩子。
沈菀再度醒過來,病房裏只有陸齊修在,窗外黑了下來,她問他:“幾點了?”
陸齊修連忙過來,柔聲回答:“晚上七點了。”
沈菀沒力氣,眨了眨眼睛:“就你一個人嗎?”
陸齊修滿腹憐惜吻她的手背,“嗯,我讓他們先回去休息了,在醫院等了一天一夜沒合眼,怕他們身體吃不消。”
沈菀緩了好一會兒,說:“我生的孩子呢?”
陸齊修低聲笑:“在睡覺。”
邊上有個嬰兒床,孩子還很小,身上清理的很乾凈,臉蛋皺巴巴的,皮膚有些紅,剛出生的小孩都是這樣。
沈菀原本想看一下孩子,聽他說在睡覺,那就算了。
陸齊修給她餵了半碗雞湯,又拿了溫毛巾給她擦了下臉,便搬來凳子坐在她身邊,說:“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沈菀搖頭,就是下半身有點不太像自己的了。
她不好意思說出來,就搖頭,“沒事,別擔心了。老公,你眼睛好紅,你哭了?”
沈菀原本以為他會否認,像他這種大男人怎麼會在她跟前承認呢,但是他點頭了。
沈菀摸了摸他臉頰,“好可惜,我沒看到你哭的樣子。”
陸齊修扯嘴角痞笑,故意湊近她,下巴新長出了些青青聰聰的鬍渣,蹭她的脖子,弄得她發癢,下意識躲着。
“有什麼好可惜的,就這麼想看我哭?”
沈菀點頭,眼神柔和的不像話,“嗯,沒見過你哭是什麼樣子。”
陸齊修正兒八經說:“記事起就沒哭過,栽在你這兩回,一次是你中子彈躺在醫院裏,最後一次是你為我生孩子在鬼門關走了一回,菀菀,我以為我差一點……”
後面的話他不敢往下想,更不敢說。
沈菀知道自己中子彈那次的事情給陸齊修帶來什麼樣的滅頂之災,如果不是她差點死掉,陸齊修不會分手,也是因為太愛她,怕她受牽連,才把她推開,有時候去愛一個人,不是非要在一起。
陸齊修當時的決定,她能理解,也明白他當時的處境。
那麼多人不看好他們,而且她還受傷差點命都丟掉,談個戀愛而已,陸齊修真不想因為她跟自己談戀愛把命都丟了。
沈菀伸出手抱住他的肩膀,聞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她覺得心安,“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我不也沒事嗎?好端端的在你懷裏。”
陸齊修想起她後背肩上的那朵薔薇花,重重嗯了聲:“還好你在,你在就好,比什麼都好。”
沈菀笑着哄他:“別哭了哦,不過你以後要是想哭,也可以到我懷裏哭。”
這話一下子把沉重的氣氛舒緩不少,陸齊修抬起頭來,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無奈的笑:“我這麼脆弱?”
沈菀剛生完孩子,整個人的氣質變得更加溫婉有光輝,她看陸齊修也很心疼,說:“不,你不脆弱,你在我心裏的形象高大無比,任何人都沒法跟你比,不,應該說,不需要跟別人比,你在我心裏的地位,是非常偉岸的。”
陸齊修聽着她誇自己。
“但是偶爾你要是覺得壓力大,有些撐不住的話,我的懷抱雖然不及你的寬闊,但是也可以讓你靠一靠。”
陸齊修低頭就吻住她的唇,也不知道自己上輩子做了什麼好事,這輩子能遇到她。
兩個人在親密着,邊上不合時宜發出哭聲的小寶寶打斷了兩個人接下去的動作,沈菀咬唇,眼裏有萬千柔情,問他:“我想抱抱孩子,對了,男孩還是女孩?”
陸齊修說:“跟你一樣,女孩子。”
陸齊修讓她躺着,他去把哭鬧的孩子抱過來,給她看,說:“名字想好了嗎?”
沈菀想抱她,不敢抱,把自己沒力氣抱不穩,就讓陸齊修抱着,她小心翼翼戳了下孩子肉肉軟軟的臉蛋,就一下便縮回手,說:“我想了很久都沒想好,老公,你說叫什麼名字好?”
取名字這事比較隨意,當初沈菀的名字也是沈家楊隨口取的,叫着順耳,也一看就是女孩子的名字,也沒那麼講究。
陸齊修說:“聽你的。”
沈菀說:“真要我取嗎?”
“嗯,你取。”
沈菀仔細想,說:“那叫陸桑吧。”
陸齊修點頭,說好。
只要是沈菀取的名字,他都會點頭,沒意見。
而且只要是她取的,在他看來,就是最好的。
取名字是他們倆個人決定的事,兩家父母都沒意見,而且陸桑這個名字也好聽,小名就叫桑桑,順口也好記。
沈菀在醫院住了兩周就出院了,身體恢復的很順利,回到家開始坐月子,陸母留下來照顧她,也看看孫女,老人家上了年紀,就想帶帶孫女。
這麼小的願望,沈菀不會拒絕,而且陸父陸母都對她很好,不會指手畫腳,插手他們的事,也不會麻煩他們做這個做那個。
而沈菀生了孩子之後徹徹底底淡出圈子,這個圈子很現實的,只要沒有熱度,就沒有人會關注,關於沈菀和周若南的事情,很快被遺忘,沈菀也不更新社交動態,專心在家養身體照顧孩子。
陸齊修更忙了,白天去上班,晚上回來帶孩子,他樂在其中,沒有一點不耐煩和抗拒,有他在的時候,就不用沈菀給桑桑換尿布餵奶,都由他一手包辦。
剛生完孩子的沈菀元氣大傷,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恢復過來,體力和記憶力也大不如從前,經常忘事,而且容易失眠。
陸齊修看在眼裏,心疼的不行,把孩子哄睡之後,就陪她聊天說話,經常聊着聊着他的手機就響起來,都是工作的事,幾次之後,陸齊修回到家就把手機關了,一心一意陪着她。
沈菀身材有些走樣,她有些在意,原本不胖的體質,生個了孩子就大變樣。
陸齊修幾次看到她站在衣帽間的落地鏡子前唉聲嘆氣,他每次這個時候都會上去從背後摟着她的腰,說:“辛苦你了,要不是因為我混蛋,你也不用遭罪。”
沈菀笑笑不太在意,只是說:“那不是遭罪,是幸福,而且我不覺得辛苦,再來一次我也願意。”
陸齊修連忙說:“不行,一個孩子就夠了,那種罪不能再讓你受一次。”
沈菀輕飄飄地說:“可是我……”
“乖,聽我的。”陸齊修不再讓她說下去,堵住她接下去的話。
坐完月子,沈菀開始健身鍛煉,一來恢復身材二來鍛煉體格。
而桑桑一直都是陸齊修帶着,白天就由陸母照顧,晚上就由陸齊修帶,一點不讓沈菀勞累。
畢竟帶小孩是一件非常費精氣神的事。
不過桑桑很乖,跟沈菀一樣。
陸齊修覺得人生就此圓滿,沒有其他放不下的。
而蔣正風那邊知道陸齊修做爸爸了,也替他高興,不過想見他更難的,因為他一下班就在家裏帶小孩,蔣正風想約他出來喝酒吃飯都很難約上。
孩子還小,需要大人照顧,一分一秒都離不開。
幾次之後,蔣正風主動來找陸齊修,順便看看剛出生不久的孩子。
當然,蔣正風來的時候,阿莫也在,兩個人撞在一塊了,巧了。
阿莫心底高興,沒表露出來,大大方方跟蔣正風打招呼,蔣正風笑着回應,說:“倒是有段時間沒見到你了,你更漂亮了。”
在阿莫聽來,這是蔣正風的客套,她沒在意,笑了聲,說:“多謝,蔣隊長說話真中聽。”
“我說實話。”
阿莫笑,沒搭腔了。
陸齊修抱着孩子餵奶粉喝,他拿奶瓶的姿勢嫻熟,還會唱兒歌哄孩子,十足十的合格奶爸。
蔣正風沒見過他這一面,有些吃驚,忍不住感慨:“有生之年能看到陸齊修哄孩子喝奶,死而無憾了。”
阿莫聽到這句話,低聲笑了下:“有那麼驚訝嗎?”
“驚訝的不行,我認識的男性裏面結了婚生了小孩,都是女方照顧,別說餵奶了,男的連幫孩子換尿布都不會做。”
阿莫說:“那女的真慘,喪偶式的婚姻。”
蔣正風:“也不是,可能是女人覺得男人粗手粗腳的,怕弄傷孩子。”
阿莫毫不留情指出:“那是男人沒用,要是都像姐夫這樣能幹,我們也不會怕結婚生孩子了。”
她說的正是當下女性遇到的難題。
蔣正風摸了下鼻子,又說陸齊修:“你他媽都做這麼絕了,你讓我怎麼活?靠。”
陸齊修白他一眼,說:“閉嘴,你嗓門太大,會嚇到我閨女。”
阿莫笑的不行,栽倒在一邊。
蔣正風剛好坐在她邊上的,她不受控制往他那邊栽倒,挨到了他身上,他下意識看她,而阿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緊坐直了,低聲說了句:“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蔣正風努了下嘴,“沒事。”
只是眼神多看了她一下。
控制不住的。
陸齊修不動神色收在眼裏,心裏瞭然,沒拆穿,哄孩子睡覺去了。
沈菀剛睡醒,洗漱完換了一身衣服才下樓,剛好看到陸齊修上樓,兩個人碰上,她看孩子要睡覺的樣子,就沒抱,說話聲音都輕了,問他:“家裏來客人了嗎?我好像聽到聲音了。”
陸齊修單手抱着孩子,另一隻手下意識去摟沈菀的腰,回道:“是正風和阿莫助理來了。”
沈菀糾正他:“阿莫不是助理了,你別叫她助理了。”
“那就莫小姐。”
“叫阿莫不行嗎?”
陸齊修忽的意味深長笑了聲,說:“也許以後要叫蔣太太。”
“啊?”
陸齊修說:“她喜歡正風?”
沈菀又問:“你怎麼知道?”
“看出來了,我又不是瞎子。”
沈菀趕緊噓了聲:“別說出去,這是阿莫的事,她不想搞太大。”
陸齊修說:“我沒那麼八卦,知道就知道了,不會亂說。”
沈菀自然是了解他的性格,又問他:“那蔣隊長那邊什麼意思?”
陸齊修說:“男人不聊這些,我不問他的事,他要是想說,自己會說。”
“那你看不出來嗎?”
“正風以前有談過,我覺得按他的審美,我直覺應該是不會喜歡莫小姐。”
沈菀拍了下腦門:“那就完了。”
陸齊修說:“等會再聊,我抱桑桑回房間睡覺。”
沈菀下樓的時候,阿莫似乎和蔣正風在說什麼,看到她下來,阿莫立刻從蔣正風身邊彈開,假裝沒事人一樣喊:“菀姐,你終於起床了。”
沈菀對蔣正風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這才回阿莫,說:“我又不工作,睡個懶覺怎麼了,這你還管?”
沈菀是開玩笑的語氣,阿莫跟她這麼多年,聽得出來。
“哪裏敢管呢,姐夫那麼縱容你,我有啥意見,真羨慕菀姐,不用上班,而我是只孤獨的搬磚狗,還是單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