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當洪水終於漫過山口衝進黑水潭的時候,暮色部落的遷徙不得不開始了。洛爾和摩耶作為部落族長的兒子暫時接替了指揮權,領着整個部落總共三十四名雄性五名雌性開始了艱難的遷徙。
和往幾年一樣,部落向南方前進,斜穿過黑壤平原,進入巴沙克山脈。如果他們運氣夠好,或許能找到一個幸運的殘存在雨雪兩季后的前些年挖好的石洞,如果運氣差,雄性就得再重新挖一個洞了。
巴沙克山脈是一片光禿禿的石山,山上遍佈巨大的深褐色石頭和少得可憐的沙土,只有淺淺一層頑強的野草勉強能夠紮根在那些風一吹就不見了的沙土裏,貼着山皮可憐巴巴的生長。
山脈很長,綿延開去,幾乎將黑壤平原整個的圍繞起來,迫使雨季的洪水沿着山腳改道而去,卻也將外面的富饒與這片死亡之地隔離開來。洪水過後,貧瘠的山上食物匱乏,山脈的深處還居住着強盜一般的翼族,除了暮色部落這樣被逼無奈的,誰也不會遷徙到這種地方去。
提前準備好的食物、凈水、草藥都打包,蓋上防水的棕葉,再捆在還沒變身或者變回獸型的雄性身上。其他雄性則保持着最有戰鬥力的獸型護衛在隊伍的前後和兩旁。
雌性倒是一如既往的享有優待,譬如李慕斯就悠閑的趴在巨大的雪毛吼的背上,身上還披了件棕葉製成的蓑衣,頗為震撼的見識了這千奇百怪的怪獸浩浩蕩蕩開路的奇景——李慕斯森森的覺得,這一幕怎麼看怎麼玄幻。
當然,如果屁股下面的野獸的毛不要撓得她屁股那麼癢就更好了。李慕斯不斷的伸手抓屁股的時候,有些黑線的這樣想。
斯納克作為一條蛇在這個時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萬分受嫌棄,他自己倒是一點不覺得,樂顛顛的湊到李慕斯旁邊,扭動着身體,繞着尾巴尖兒,閃亮着血紅的眼睛毛遂自薦:“慕斯,斯納克騎起來又涼又光滑,感覺很好哦!你要不要試一試?”
李慕斯只不過微微一遲疑,還沒答話呢,雪毛吼的血盆大口已經替她回答了。
好,男性的尊嚴是不容挑戰的——看到墨綠色的大蛇被雪毛吼拍飛,李慕斯收回猶豫的眼神默默的想。
是的,在遷徙之前,李慕斯在這個雨季已經正式歸這隻陰險狡猾的雪毛吼了——口胡!這丫的絕對是變種!明明別的獸人從來木有像他這麼腸子彎彎繞的啊!
她總算明白他那會兒為毛如此煽情,煽得她答應雨季跟他在一起了,那根本就是賣身契啊!分明就是欺負她不了解行情啊!
(/#=皿=)/_|______|_
我勒個去!神馬懸崖勒馬,根本就是長遠之計啊!卧槽槽槽槽槽!
原來,雨季生存不易,再堅強的雌性也不得不依賴於雄性。於是,孤男寡【吡——】**……再加上胎果成熟,OOXX的理由更加充足,想也知道,那些身強體壯於是【嗶嗶——】也絕對旺盛的獸人絕對不會放過這樣光明正大【吡——】來【吡——】去的機會的!
往日裏本就眉來眼去打情罵俏的幾對搞到一起那是理所當然——比如洛爾和費勒。就連平時悶不吭聲的阿洛都在李慕斯幾人壞笑壞笑的注視下羞答答的趴上了一個名叫尼魯的獸人的背——尼魯霎時笑出的一口大白牙差點沒閃瞎李慕斯的眼,不過,那白森森的鋒利牙齒也讓她恍惚回憶起,這……好像就是她沉潭時衝進來救她的那隻水生獸人啊?頓時大生好感。
等輪到她自個兒了,被撇下的眾多單身獸人見她還樂呵呵的站那兒看得高興,一副木有所有權的樣子,頓時齊刷刷轉頭,眼冒綠光的盯住她。
李慕斯登時菊花一緊,陰險狡詐的摩耶這才慢悠悠的走過來,將李慕斯一摟,宣揚:“她已經答應這個雨季和我在一起了。”
正摩拳擦掌以為終於可以各憑本事大幹一架搶最後一個雌性的眾單身獸人齊齊一呆,片刻后,全都在摩耶蛋腚的表情刺激下爆發了!
眾單身漢對望一眼,唰唰唰扯掉皮裙,齊齊變身,嗷嗷叫着衝上來眼紅的將摩耶按住一頓痛扁!
可素……說出去的話,就是那潑出去的水啊!
好,感情她就是個一口價和拍賣價的區別——慘遭愚弄的李慕斯一邊安慰自己,一邊悄悄的挪上前去,一邊望天,一邊沖被壓在最下面的那個的屁股上就是狠狠一腳,然後……
然後她飆淚了——好痛!!!
遷徙的途中,大雨一直不停的下,耳邊幾乎總是伴隨着洪水轟隆隆的聲音,彷彿一不小心就會從後面追上來將人卷進去一樣。隊伍不得不幾天才能停歇一會兒,然而,每次,僅僅是那麼一小段時間,好不容易甩下去的洪水便又迫近了它殘忍的腳步。
以至於到後來,即使只是趴在雄性身上眯一會兒眼睛的間隙里,李慕斯也一直聽到那樣的水聲,已經分不清是錯覺還是真的。
雄性們在夏季積累起來的體力在這個時候發揮了重要作用,他們幾乎是一刻不停的奔跑,如果不是照顧到隊伍里的幾名雌性,李慕斯相信,他們會跑得更快的。
摩耶由於暫代着首領的職位,時不時就要跑到隊伍的前面確定正確的前進方向——這個時候,他就會將李慕斯交給別的雄性,但絕對不是斯納克。
一開始李慕斯總是陰暗的覺得是摩耶的嫉妒心在作祟,但當有一次,接手了李慕斯的雄性扛不住斯納克的請求(這是李慕斯猜的,她只是看到墨綠色的巨蛇一直貼着那只有些像大象的獸人不停的蹭啊蹭,纏啊纏,滾啊滾),將李慕斯交給了他后,李慕斯就深深的理解了摩耶——口胡!就斯納克那滑溜溜的表皮,以及繞啊繞的前進方向,不一會兒,本來就頭暈眼花的李慕斯就虛弱得快要暈過去了。
然後,李慕斯開始懺悔,並且發現,摩耶每次拜託的其他雄性幾乎都是帶毛的、行走穩定的,既舒適,又保暖。
這樣想着,在摩耶快步奔跑過來的時候,李慕斯莫名的就覺得自己氣弱了幾分,和斯納克一起,同樣不安的怯怯看。
摩耶彷彿嘆息了一聲——大概?李慕斯不太確定她能否從一隻巨型長毛動物身上看出這點。接過李慕斯后竟然什麼都沒說。李慕斯頓時感動得眼淚涕零,絲毫沒注意到一旁的斯納克僵硬的模樣。
一旁的墨綠色大蛇在心中飆淚——完了完了完了!看看那傢伙的眼神兒!看看!過後他肯定死定了嗷嗷嗷——
李慕斯討好的撓摩耶的脖子。其實,她能感覺到他稍微的嚴肅和緊張,這種嚴肅和平時他喜歡板着的那張臉不太一樣,他的肌肉緊繃著,粗壯的四肢緊緊的抓在泥濘的地面上,鼻頭在地上不停的嗅着,腦袋時不時抬起來四顧。李慕斯分明感覺到,他沒確定一次前進的方向都無比的鄭重——那本不該是他這樣早就承擔的責任。
這樣想着,李慕斯就格外的安分了。
她無法和獸型的獸人們交流,只能看到摩耶每次都會在泥濘的地面上來回猛嗅一段時間,然後發出低低的長短不一的吼聲,然後,獸人群便會回應他,再次奔跑前行。
幾天過後,李慕斯開始發現一些規律。比如,獸人群前進的時候,那些已經有過一次化形的機會卻並沒有能夠化形的獸人會跑在隊伍的最外圍(這是她猜想的,因為她發現那些獸人都參加過上次對她摸摸聞聞的大會==|||)。這麼一想她就忍不住哀怨的揉了揉摩耶的脖子毛,惹來摩耶側頭露出疑惑的表情,然後安撫的舔了舔她的手背——其次才是那些成年的強壯的獸人,再次,則是那些還沒有化形的未成年小獸。李慕斯和幾名雌性倒是一直被馱着他們的獸人帶在隊伍的正中間。
有一次,李慕斯甚至親眼見到泥濘的地面上突然冒出一張巨嘴,將最外圍的一隻化形失敗的獸人一口拖進了旁邊的淤泥里,然後便是無盡的鮮血和着雨水冒了出來。
那一刻,李慕斯嗖然睜大了眼睛,旁邊的洛爾他們全都捂住了嘴,發出一聲悲咽。
儘管獸人們以最快的速度撲上去咬死那幾乎跟渾濁的淤泥一個顏色的野獸,但被咬斷脖子的獸人卻已經沒救了。
隊伍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耳邊只剩下大雨噼里啪啦的打在身上的聲音,因為連續幾天的急速前進,即使一直被背負着前進也依然感到勞累睏倦的李慕斯一下子就清醒過來了。
她親眼看到獸人們低下頭,發出一聲聲悲鳴,親眼看到他們在短暫的停頓與悲傷後頭也不回的整隊前進,親眼……在回頭間看到,被丟棄在那裏的獸人的身體掙扎着、抽搐着,最終歸於平靜。
大雨讓李慕斯的視線一片模糊,很快,那個歪倒在泥水的身影就看不清楚了,但李慕斯的眼前卻一直晃着那個獸人的眼睛,悲哀、不甘,以及看向他們幾名雌性時那濃濃的愛和安撫。
李慕斯抓緊了摩耶背上的長毛,微微顫抖着,深深的慶幸:能夠被當做雌性被這個世界的雄性保護着,真是……太幸運……也太沉重了……
隊伍里的氣氛開始沉重起來,儘管沒有人因為少了一個人停下腳步,也沒有人哭泣,就連洛爾他們也只是在大雨中抬起頭,看着根本看不了多遠的前方。但李慕斯就是覺得,這種氣氛比哭泣更讓人覺得心痛。
雨季,這就是雨季,這就是生存。
啪啪的腳步聲中,李慕斯撓了撓摩耶早已看不出顏色的脖子毛,俯下身,在巨大的雨聲中對着他的耳朵說:“這不是你的錯,真的。”
摩耶的耳朵抖了抖,它緩緩的回過頭,看了李慕斯一眼,然後側頭,輕輕的、格外溫柔的舔了舔李慕斯的手背。
然後,李慕斯看到它昂起頭,久久的看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