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村雙委會會議
一家人經此遭遇,張鐵塔對於鬧鬼一事已經深信不疑。而張家村的村民通過電話頻頻告急:連大門都不敢邁出,田裏地頭的活怎麼辦?張家村是國家納糧基地,這讓張鐵塔深感到自己肩上的份量。和村裡幾位幹部碰了頭,清楚在這個非常時期,該是自己發話、出主意、解決問題的關鍵時刻了。
這事楊梅到是沒有參與,儘管她也是村裡主要幹部之一,但她對於這事卻有不同的看法,這兩天,也聯繫了她主內的弟兄姊妹,但讓她吃驚的是,村裡這些弟兄姊妹也都在不同程度上遇上一些讓人不可思議的事,便急忙忙打電話到了鎮教會裏,說明了情況,並邀請了教會的李牧師和主內的一些弟兄姊妹。
張鐵塔在會議上分析鬧鬼的原由有兩個可能:一是張家村三分之一的面積原先就是一塊墳場,尤其是張弓那片農田山上的亂葬崗,不說傳聞兇險無比,現實中也是不時有一些怪異的事傳來,村裡沒有人敢一個人敢往那裏去。這也說明了一個可能,曾經的傳聞就不是傳聞,而是事實就是。二是村子可能即將遭受大災難的先兆。他記得小兒子常說什麼“山雨欲來風滿樓”,雖然限於面子他沒問兒子這是什麼意思,但他從字面上理解這是一句“危險信號”的前奏。他嘆了一氣,說,是啊,山雨欲來風滿樓呀。近幾十年來,挨着村子北面的蒼翠山的山頂上,每逢周末,傳來轟隆隆的聲音,完全有可能是不祥的先兆。掃了一眼,他發現村幹部今天比任何時間都認真聽他的講話,便接着沉重地分析了一些事實:26歲的阿二不明不白地撒手人寰,這不是太不正常了嗎!還有,才30歲的阿鑫,年輕力壯啊!去年夏天不明原因淹死在淺水河中……舉了諸多例子后,他清清嗓子,高聲而顯得沉悶地說:“我個人是這樣認為,鬼鬧事,而且愈鬧愈凶,也就是說,如果我們不採取辦法來阻止,我們張家村將永無寧日了。”
一向反對迷信說法的副村長張開,此時也說這兩個分析有道理。他年齡比張鐵塔大了幾歲,但因為自己是副職的,所以他在稱呼上加了一個“老”。?張家村以“張”姓為主,如果都稱老張,小張的,還真的分不清誰跟誰呢。他說老塔啊,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村子是否遷移?這份申請報告應該怎樣遞交?
張鐵塔心裏也沒底,但因為自己是村長,這樣的事如果處理不妥後果不堪設想。他沉思了片刻,反應自然地掏出香煙發分給大家,敲着桌板,說道:“阿開兄弟提出的問題也是我召集大家來商議且必須共同解決的問題。說到“共同”兩字時,他刻意提高了聲音,以示這件大事非舉全村群眾之力而不可。在座的村幹部也明顯感覺到這話的份量。張鐵塔深深吸了一口煙,認真而慎重地談了自己的想法和解決的方法——一方面先不要驚動鎮或上一級的領導,可以出面請一些法術高的法師來除鬼;另一方面要動員全體村民做好自防自衛工作。所謂“鬼見鐵逃得跌,鬼見紅眼逃紅”。出門帶銅掛鐵;頭上,再扎它一根紅帶,避邪。當然,如果這些方法都行不通,接下去的唯一出路:申請全村遷移。這當然是下下之策。今年剛邁過六十歲門檻的村黨支部書記張實在一直保持沉默,他人如其名,刁着一桿他獨生子從外地給他買的“老闆煙斗”,不住地吧唧着。見大家把話都說完了,才發表他的意見:“遷移?談何容易?我幹了十幾年的支書,憑我的經驗,百分之百行不通,上面也不會同意,這塊田怎麼辦,誰來種?又有哪個地方供我們偌大數千餘人的村莊落腳呢?肯定不行!我認為阿塔的辦法可行,請個法師吧。”
說完,他翻過煙斗敲了敲,倒出煙灰。其他的村幹部熟悉他的秉性和習慣,他最後的話才說了算;敲煙斗,表示他決心這麼做。於是,除鬼的大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當晚,村幹部們根據“雙委會”會議的精神,通過電話相互告知了每戶村民。第二日中午日頭當照,曬得大地發燙,紛紛趕往鎮裏買紅布料成了張家村的“時尚”。直叫各家布料店的老闆納悶不迭。時日下午,全村男女老小,頭系紅巾,腰掛鐵器銅片,叮叮噹噹,密密麻麻地涌在了村裡日常集中聚會的地點——公共曬穀場。遠遠望去,就像老一輩農民起義的隊伍。
張鐵塔坐在主席台上,握住話筒,再次傳達了“雙委會”的會議決定。他顯得十分激昂地說:“鄉親們,在這非常時刻,我們更要團結一致,齊心協力,共同解決危機。”最後,他還特彆強調了請法師來解決鬧鬼的事,要求全村老小,獻計獻策。
話音剛落,人們開始騷動起來,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這時,張老六嘿嘿嘿地陪着一張比哭還難看的笑臉,擠到了主席台前,咧開大嘴巴,露出了滿口的黑牙:“嘿嘿,村長呀,我知道有一位捉鬼本領很大的法師呢!您看?……”說著話,雙手不自然地捏着衣角,那模樣叫人既討厭又可憐和同情。
人們的眼睛齊唰唰地射向了他。“真的這麼厲害?”有人問。張老六這時顯得有些得意,由於顯得激動,一張老臉漲得通紅的。他連連抱拳,聲音提高了八十度:“各位鄉親,咱們可是鄉里鄉親的,我可絕不敢騙你們,這位法師原本是我同門的師兄,以前學算命的,幾年前他拜名師轉行學了捉鬼,在臨東一帶名氣大得很呢。”
人們心想,你老六是什麼東西——江湖騙子一個。但眼下是村子裏大難臨頭之際,他能為大家出面也是好事。儘管有人在輕聲嘀咕,但也無人出面阻止他說話。有位年輕人火燒火燎地說:“別婆婆媽媽的了,快去把你那位法師師兄請來捉鬼,這才是正經事。”
大家這下可有話說了,你一句,他一句——話題百出,主題一個。有人說對啊,快把騷擾得我們沒日沒夜的鬼給捉走,否則,這日子怎麼過呀!
張鐵塔見群情激昂,心下更是激動,舉起話筒喊道:“各位鄉親,請大家不要喧嘩,請聽我說兩句。”
待場下全部平靜下來,他清清嗓子,“既然老六有師兄會捉鬼,這事交給老六辦了。”
散會後,他叫住了張老六,問什麼時候動身。張老六拍拍胸脯:“村長,我老六好歹也在這個村裡長大,村裏有難我義不容辭,馬上就動身,不過……”張鐵塔見他臉有難色,納悶地問了一句:“有什麼為難的事嗎?”
“沒有,沒有,嘿嘿,嘿嘿……”張老六乾笑着:“村長,您知道我窮,這路費……”
張鐵塔肩頭一聳,“我還以為什麼大不了的事,路費嘛我個人給。”說著,從褲袋裏掏出個老款的錢包,抽出五張大團結。“夠不夠?”他問。
“夠了,夠了。”張老六擦着手掌,似乞丐一般,抖抖索索,半彎着腰,雙手接過,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張鐵塔拍拍他的肩膀:“全村人的生存安危就看你了,快去快回啊。”
張老六點頭哈腰,“一定一定。”摸摸口袋,拍拍衣裳,朝張鐵塔做個吸煙狀。
張鐵塔苦笑了一聲,領着他回家拿了一條香煙,又囑咐了一句:“快去快回啊。”
張老六咧開大嘴嘿嘿直樂:“嘿嘿,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