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萬物皆可盤
無邊無際的廣袤宇宙中，巨大的光輪如江河一樣流淌，正中心是一片吞噬宇宙一切物質的黑暗區域，仿若一個通往異時空的洞穴。
宏大的背景下，一個小小的黑點無聲地轉動着。
破舊的捕撈艙中，一個穿着幹練制服的小女孩站在艙窗前，炯炯有神地盯着太空，似乎在尋找什麼。
“葉盤捕撈了一個星核，我也不能輸給他！”小女孩滿心不服輸地想道，“我要證明，我趙亞楠也是希望新村少有的王牌捕撈者！”
想到這，她果斷下令道，“光腦，加大搜索模式，全力尋找有價值的捕撈物。”
“是！”光腦應了一聲，全息投影中指針不停轉動，滴滴作響，雷達全開，搜索範圍也越來越大。
趙亞楠眼睛睜得大大地看着、看着，幹勁十足，彷彿不知疲倦。
只等到九個多小時后，她才聽到了天籟的一個聲音，一下子跳了起來，“已發現目標！正在以時速2692公里墜入黑洞，三個小時后與黑星擦過。根據元素光譜分析，這太空漂浮物含有水瘋子1020.168噸，二氧化掛258.211噸、金屬元素120.352噸……檢測完畢！這漂浮物82.761%是永凍小行星，11.289%是戰艦碎片，2.332%是宇宙塵埃聚合物……”
“永凍小行星！”趙亞楠一聽，眼睛亮得刺人。
她知道這種小行星可大部分都是有水分子凍結而成，宇宙中十分少有，在出了名缺水的星墓更是價值連城，應該不比葉盤的星核差了吧！
想到這裏，她不再猶豫，立刻連連下達指令，“光腦，全速前進！捕撈這顆永凍小行星！”
“警告！警告！警告！這漂浮物動量過大，不適合強行捕撈！不適合強行捕撈……”
吧嗒！
光腦閃爍着刺眼的紅光，發出刺耳的警報聲。
趙艷楠啪的一聲就關掉了，一臉不服氣，“怕什麼？我趙亞楠可也是黑星的王牌行星捕撈者，難道一個小小的永凍小行星我就拿不下了！我要證明給所有人，我趙亞楠也不輸給任何人！”
說罷，她手指如飛，一臉興奮地操作起來。
很快那捕撈艙尾部就噴出了炫目的離子火花，直朝目標而去，隨後隱沒在蒼涼的宇宙背景中，化作了一個若有若無的小點。
一切重歸寂靜。
……
黑星地面，已是深夜，希望新村中一件公寓還亮着淡淡的光。
噸、噸、噸……
葉盤昂着頭大口大口地喝着營養液，眼神無神地看着四周，一片茫然，恍若隔世。
雖然現實中只過去了一個月，但他卻真真正正在神話宇宙中待了將近一年，除了劈斧、劈斧就是劈斧……
每天單調得令人髮指。
盤古之軀，無窮精力，無窮力量……
他從不覺得累，所以往往忽略了時間的流動，但精神的疲憊卻做不了假。
儘管這樣，他還是沒有劈開蛋殼……
隨着劈斧越來越熟練，蛋殼的動靜也越來越大。
但這混沌之蛋不愧是孕育了盤古大神的存在，硬得超乎了一切想像，怎麼劈也劈不碎，簡直令人絕望。
不過葉盤倒也不意外。
盤古大神是混沌神明，先天地而生，必然在神話傳說中也是一等一的強大。
神話宇宙已經有九千多年的歷史了，若是這盤古神話世界不難攻破，其中的神話道路恐怕早就被人獲得了，哪裏還輪得到他！
要知道神話宇宙的神話世界同一代人只能由一人繼承。
一旦有人繼承，攻破的神話世界就會消失在神話宇宙中。只等這一代繼承人死去，他留在神話宇宙的心靈烙印才會消散，神話世界才會重新現世。
即使這樣，往往有後來人得到上一代繼承人的經驗，很快就能再次攻破。
盤古神話世界作為最強一批的神話世界，無數人可望而不可得，卻還在這裏，表明九千年來還沒被人攻破過，難度必然是超乎想像地大。
萬萬億歷代人類都無功而返，仔細一想，他的失敗倒也不算意外。
有得必有失！
越是艱難，成功后回報越大。
葉盤沒什麼好抱怨的！
如何攻破盤古世界，這才是他最應該考慮的！
一定還有什麼訣竅，自己還沒找到！
葉盤嘴裏細細品着營養液單調至極的味道，心中暗想道。
所幸這十個月以來，他也不是一無所獲。
覺醒力量基因，掌握盤古之力的用法以及摸索出揮斧的完美技巧，相比之前，蛋殼毫不為所動，現在一斧下去，蛋殼已震動不已。
這已經是大大的進步，無不說明他正走在一條無比正確的道路上。
只是還有最關鍵的一步還沒邁出而已。
到底是哪一步呢？
葉盤悠悠想道。
“注意！注意！注意！”
“有捕撈艙墜毀，所有從業者去星墓救人！”
“永凍小行星墜落星墓，很有可能引起連鎖災難！請無關人等注意躲避……”
……
突然警報聲大作。
希望新村金屬穹頂上的人造太陽閃爍着不祥的紅光，讓人越發緊張。
“捕撈艙？墜毀了！是誰？”葉盤吃了一驚，正準備出門看個究竟。
啵！
突然一道光幕在眼前落下，一個熟悉的絡腮鬍大漢出現在畫面中。
不等葉盤多問，莫大叔直接開口道：“你快穿好防護服，趕緊來星墓！趙亞楠的捕撈艙墜毀了！正在救援……”
“假小子？”葉盤驚呼一聲。
趙亞楠就是假小子的名字，和他歲數相當，一起在希望新村長大，後來也是同一批入行的行星捕撈者。
這丫頭性格倔強，從小就和個假小子一樣，誰都不服！
就因為葉盤已經是王牌捕撈者，而她不是，所以一向喜歡與葉盤較勁，
葉盤也不會與她計較，畢竟從小一起長大的感情不會作假。
現在聽說她出事了，葉盤來不及多想，麻利地穿好防護服，正準備跑出去，停頓了一下隨手抓起私自打造的超鋼斧頭跑了出去。
此時村裡已經一片混亂。
葉盤全力奔跑，腿如奔馬，瞬間跑了過去帶起一陣勁風，又掀起一片驚呼。
別人還沒看清是誰，人就跑得沒影了。
通過安全門，葉盤腳步絲毫不停，只向星墓而去。
已經是黑夜，燈光全功率點亮，照得一向陰暗潮濕的星墓亮如白晝，一座座殘骸垃圾山連綿起伏。
葉盤一眼就看到一個巨大的冰凍小行星墜落在星墓中，砸倒一片垃圾山，許許多多深埋已久的電子元件曝光在外面，迸射出危險的電火花。
卻有一群人在其中不停穿梭着，操縱着機器忙碌不停，為首的正是一個高大的中年男人。
“莫大叔，到底發生什麼了”葉盤走上去趕緊問道。
“趙亞楠這丫頭太倔強了！我讓她不要冒險，她卻非要拽着這顆永凍小行星不肯放棄！”莫大叔氣急敗壞道，“這不，剛回到黑星！她的捕撈艙能源不夠，控制不住永凍小行星的龐大慣性，一頭從空中栽了下來，連人帶捕撈艙都被壓在下面了。”
葉盤看着眼前那顆巨大的永凍小行星，心中微微一沉。
他所在的地方叫做浮空城，是一座建在一座漂浮在天空的島嶼上的城市，島嶼就叫做浮空島。
浮空島是一塊無比巨大的天然磁鐵，在黑洞特殊引力的影響下，與黑星地磁發生排斥反應，所以能一直漂浮在空中，形成了黑星的一道奇觀。
聽上去雖然美妙，但只有住在上面的人才知道上面的環境有多惡劣。
浮空島由於脫離了地面，所以沒有天然的地表水循環系統，常年缺水，乾旱無比。
水就是浮空島上最寶貴的資源！
這麼大一個永凍小行星百分之六十都是有固態冰組成，價值連城，一點也不壓於葉盤之前捕獲的星核。
聯想到之前假小子上太空前和自己說的話，可想而知，一定是假小子不服輸的心思又起來了，非要強行捕撈這個永凍小行星，最後能源耗盡，讓自己置於險境。
現在不是糾結這個時候，不管如何，救人要緊！
葉盤走了過去，只見巨大的小行星下面，一個捕撈艙被壓得乾癟，只留下一個無比狹小的空間。
假小子趙亞楠穿着防護服，被死死壓住，在裏面動彈不得，隨着維生系統被破壞，面色漲紅，呼吸已經十分困難了。
情況危險至極，刻不容緩！
一群人開動機器進行營救，切割小行星。
只是這行星太大了，這麼下去，小行星還沒分割開，人已經沒救了。
“為什麼不輸入指令，讓捕撈艙從內部分解！”葉盤問道。
“這捕撈艙受損太嚴重，裏面的系統已經破壞，指令已經沒用了，只能物理肢解！”莫大叔皺眉道，“可是捕撈艙用的是最堅固的航天材料，機器一時半會也根本無法切開。這樣下去，恐怕……”
他面色越發凝重，話語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其他救援人聽到也不禁停下手來，氣氛一時變得無比沉悶，更是詭異。
一艘捕撈艙實在太貴了！
星墓本就是無比貧瘠之地，打造一艘捕撈艙花費十分巨大。
不說能不能打開，若是強行打開，捕撈艙恐怕也報廢了！
若是僅僅為了解救一個小女孩，就肢解一艘捕撈艙，實在……
萬一打開后，也救不了呢。
與其這樣，還不如……
……
那些人面色怪異，有意上來說兩句，卻又開不了口，只好無聲地看着領頭的莫大叔，等待他做決定。
而察覺到那股詭異的氣氛，困在捕撈艙中的假小子畢竟是一個女孩，心思敏感，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憋氣的面孔越發青紫，自己都已經開始絕望了！
砰砰砰！
突然一陣劇烈的劈砍聲傳了過來，嚇了眾人一跳，就看到葉盤不知何時已經拿着斧頭對着捕撈艙一個勁劈砍起來。
力氣是如此之大，斧頭每一次劈下，都讓捕撈艙為之震動，火星四濺，讓眾人為之又驚又怒。
“你在發什麼瘋？趕緊停下來！”
“弄壞了捕撈艙，你賠得起嗎？”
“不要劈壞了捕撈艙，還救不了人！”
……
那些人紛紛怒吼道，想要阻止葉盤瘋狂的舉動。
“葉盤，你在做什麼？”莫大叔冷喝一聲。
“莫大叔，我一定要救假小子！”葉盤抬起頭來，堅決道。
“你可知道如果你沒救出來趙亞楠，還弄毀了捕撈艙，你之前所有的積蓄全部拿出來都賠不起！”莫大叔沉聲道。
“捕撈艙沒了可以再組裝！但人沒了，就再也沒了！”葉盤直視着莫大叔的眼睛如此說道，眼神無比地執着，不為所動。
“你……”莫大叔正欲開口，猛然一驚，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葉盤已經長得如此之高，從之前矮他一個頭，現在不差他多少了。
一個月不見，這葉小子怎麼長得這麼快？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面色一變，短暫的沉思后，他終於點頭了，“好，我讓你救！但你要答應我，一定…一定要救出趙亞楠，不然無故損壞捕撈艙就要你不停打工來賠償！”
“好！”葉盤想也沒想，果斷答應了，隨後繼續劈斧起來。
既然機器來不及切割，我就用斧頭強行劈開！
我就不相信了！
葉盤牙齒緊咬，心中發狠道，
“頭，這怎麼……”四周那些人見到捕撈艙在葉盤斧頭下被劈得連連震蕩，火星四濺，眼皮也不由為之跳動，連忙開口說道。
但話沒說到一半，莫大叔已經抬起手阻止了他們，“我已經決定了！不要多說，趕緊救人！”
說罷，他率先上前就是控制機器切割小行星，減輕捕撈艙上的重壓，便於救人。
其他人對望了一眼，滿臉無奈，但同時不知為何心中也鬆了一口氣，也紛紛上前搭手幫忙起來。
砰砰砰！
斧頭高高舉起，猛然落下。
每一劈都耗費了葉盤全身的力量。
力從地起，發乎全身，行如流水，最後匯聚於雙手間，從斧刃中迸發……
葉盤1000萬次劈斧不是白做的。
任何一件小事，如果能做上1000萬次都有十分神奇的效果，更何況還是劈斧呢！
斧刃劃破空氣，嗤嗤作響，寒光一閃而逝，仿若雷電掠過人的眼睛，落地有聲，砰，火星四濺！
捕撈艙震動不已，在強烈的劈砍下，電火花不停跳躍出去，讓眾人為之心悸。
為了救人，葉盤絲毫不吝惜力量，勢大力沉。
可是這捕撈艙實在太硬太硬了！
自從步入星際時代以來，只要是上天的東西，科技都是最先進的，材料也是最好的。
捕撈艙的航空材料實在太硬了，不是僅僅是超鋼打造的斧頭可以劈開的。
一次次無功而返，甚至被反作用力震蕩的胸膛氣血翻湧，哪怕葉盤一向冷靜，心中也升起了焦躁之意。
這一幕與在神話宇宙中劈砍混沌之蛋何其相像？
似乎無論付出多少的努力，終究是一場白費，全都是無用功，實在令人絕望！
隨着性情浮躁，葉盤難免氣息紊亂，手中的斧頭也劈得不如之前那麼快、准、狠，勁力開始分散。
咚！
陡然一記斧頭砍偏了，葉盤發力過猛，一個沒站穩，差點跌倒在地。
他猛然驚醒過來，在心中連連告誡自己。
冷靜，一定要冷靜！
這畢竟只是一個星際時代最平常不過的捕撈艙，怎麼能與囚禁盤古大神的混沌之蛋相比？
不要自己嚇倒自己！
對了！
這捕撈艙已經被小行星壓扁，一定有所損壞。
有損壞，就有破綻，不可能那麼完整無暇的。
葉盤眼睛一亮，在眾人驚訝的眼神中停下無用地盲目劈斧，而是用斧頭的另一端慢慢在捕撈艙上敲打起來。
咚、咚、咚……
一聲聲輕響，彷彿在輕輕敲打着門窗。
而伴隨着力量的傳遞，每一次震動都給他提供了反饋，葉盤的感應也如同蛛網蔓延了出去。
他是如此的認真，閉着眼全神貫注，似乎是在傾聽着什麼，雙手更是變態似地在捕撈艙上撫摸起來，一下一下地摩挲……
盤，我盤，我盤、盤、盤……
盤古之力，理論上只要有“力”的傳導，則萬物皆可盤，小到鋼錠，大到星球……
沒道理這半廢的捕撈艙不行。
……
“他是在做什麼？”那些人見到葉盤詭異的動作，不禁面面相覷。
“咦？”莫大叔卻是口中輕咦一聲，眼中詭異地浮現出淡淡的紅光，似乎發現了什麼，但緊抿着嘴唇，沒泄露出什麼。
捕撈艙中的假小子趙亞楠好不容易升起希望，見到葉盤又停下手來，比之前更加地絕望，她眼角含着淚，大口大口喘着氣，呼吸着已經二氧化碳超標的空氣，最後地痛苦掙扎。
……
而此時越是危機，葉盤就越是冷靜，他已經將所有的干擾排除在外，全力感知。
錚！
突然一股力量被一股無形的障礙給阻隔，無形的蛛絲斷裂，在葉盤感應中卻如同綳斷的琴弦一般，聲音大作。
找到了！
葉盤猛然睜開眼睛，目光仿若一道白電掠空。
看着捕撈艙中假小子掙扎中的絕望眼神，他心中暗道。
放心，我一定會救你的！
隨即他目光變得無比的堅定，如同千年的頑石，雨打風吹，亘古不動。
吸……
他胸膛鼓起，深深吸了一口氣，悠長如萬年，下一刻就是……
一斧！
凡有不圓潤者，我斬之！
那是怎樣的一斧？
如此的輕柔，似緩時急，如羚羊拐角，掠過了殘月的勾角。
莫大叔等人只看道一道寒光，彷彿天空中的北極星，看似不是很明亮，卻亘古不滅，點亮星空。
嗤！
斧起，斧落！
如此簡單，斧刃一絲不多，一絲不少，斬在了捕撈艙正上方3.21米的位置，卡入其中半寸。
一道裂縫無聲無息地出現，慢慢拉長，空氣急速滲透進去，嘶嘶作響。
那些平時劇毒無比的污染空氣，此時卻是能帶給人希望的生命之呼吸。
因為大力，所以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