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思想不能不複雜
戚威廉年少成名，迎娶畫壇泰斗的獨女賀伊瀾以後，更是達到了人生顛峰。他雖在各大藝術高校客座講學繪畫藝術，卻從來只教學不認弟子。都說他桃李芬芳，卻沒有一個學生可以學到他的半點畫風。
當初林凡也曾動過心思，央求父親送他跟戚威廉學畫。戚威廉直接說和他沒有師徒緣分，一盆涼水澆滅了林凡心頭升起的學畫火苗，從此再不敢拿起畫筆。
林凡知道戚威廉含蓄沒有明說，他得有自知之明。戚威廉不收他為徒，是嫌棄他沒有學畫的天分……
聽說今天威廉大師招收的唯一弟子要入園學畫，林凡主動請纓去大門口迎候米娜。見到米娜的第一眼，簡直讓林凡大跌眼鏡。他甚至懷疑戚威廉是不是閉關太久大腦短路了，竟然招收米娜這樣一個非主流又像公主病似的女弟子！
和林凡道過晚安，米娜回到屋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合衣躺在床上又睡不着。
突然失去網絡世界，彷彿人生都廢止了。看了一眼全身上下唯一稱得上的電子產品，腕上的水晶石英手錶，才九點一刻。她騰地跳下床，穿上裸粉的毛皮外套出屋，抬手拍打隔壁林凡的房門。
“林凡，開開門。”
木門厚重，拍得她的小手生疼。透過木格窗后的紗簾，可以看見屋裏桔黃的燈光。米娜揚起清脆的聲音呼叫，厚重的木門終於吱呀打開。林凡手握一卷泛黃的書冊，目光疑惑地打量着她。
“你不是說後院有一處溫泉嗎，你現在帶我過去看看。”
“你要泡溫泉？”
林凡交臂抱胸，書冊在胸口輕搖，微微笑道。
“反正閑得發慌，有溫泉免費泡幹嘛不泡！”
“說得好像很對！不過我沒有準備泳褲，不方便過去。”
“有什麼不方便的，我也沒帶泳衣。這裏又不對外營業，隨便穿件內衣都能泡溫泉。等明天有空去鎮上再買泳衣就好了。”
看出林凡有些心動，米娜繼續說服他。
“如果你怕影響形象你可以不下水，我一個人泡溫泉更自在。要你跟我一起去是因為我不認得路。而且大晚上的，我一個女孩子獨處也不安全吧……”
米娜嘟嘴賣萌，林凡哪好意思再推三阻四。前天晚上剛到廉園時，他也是經歷了好一番思想鬥爭，才算適應了孤燈隻影安靜如佛的生活狀態。
兩個人從西廂游廊穿過，從後院的角門乍一出來，立刻渾身打了一個冷戰。後園只在角門邊亮着兩盞長方回字紋的路燈，再往裏看去都是影影重重的一片。
米娜縮着脖子抵抗着直往裏鑽的冷風，牙齒打着嘴唇說話都有些哆嗦。心裏雖然後悔不該在氣溫驟降的半夜到室外玩耍，嘴裏依然硬氣地拒絕林凡掉頭回去的建議。
“那好吧，注意不要感冒了。”
林凡走在前面帶路。碎石鋪就的坡道七拐八繞，米娜緊跟着林凡的腳步，只怕落後兩步跟丟了迷路。
路邊的花草叢裏突然躍起一道黑影，發出“喵嗚”嬰兒般的哭聲。米娜嚇得一頭撲向身前的林凡，抱住他的胳膊躲進他的懷裏。
“不用怕，野貓應該是被咱們嚇着了。”
林凡摸了摸米娜的頭。米娜從他的肩膀探頭觀察着，確認危險解除身體才離開林凡的懷裏，卻再不肯放開林凡的手臂，雙手環抱着林凡的臂彎繼續前行。
冷風送來一陣硫磺的味道，前方隱約有騰騰的白汽瀰漫。眼看着前面十來米遠就是溫泉池，米娜顯得雀躍不已，鬆開林凡迫不及待地跑了起來。突然感到后衣襟被扯住，林凡一把將她拉進懷裏，另一隻手掩在了她的嘴上。
“噓！”
米娜安靜下來，和林凡連體人似的藏進暗處，探頭朝溫泉池裏張望。
霧汽中隱約可以看見兩道人影交纏在一起，風聲里似乎還夾着呢喃絮語的人聲。
米娜瞪大了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些，奈何夜黑雲厚，視力再好也難以看清溫泉池裏的狀況。不過人聲雖然聽不出說得是什麼，卻可以聽出是一男一女兩個人。
米娜情不自禁地朝溫泉池邊挪動，林凡再次抓住她，不由分說拉着她的手往回走。
林凡腳步飛快，米娜被他帶得走路踉蹌。拖拖拉拉走出好一段路，林凡才鬆開手勁，米娜立刻掙脫他的手。
“做壞事的又不是我們，我們為什麼要逃跑？”
米娜揉搓着被林凡攥得發紅的手掌。
“做什麼壞事？你想什麼呢！”
林凡哭笑不得，扭頭朝溫泉池的方向望去，已經看不見蘊蘊升騰的蒸汽，空氣中也聞不到硫磺的味道了。
“他們幹什麼壞事你當然比我清楚了……”
米娜也望向那處幽深黑暗處。
“暈！你是女孩子，思想咋這麼複雜呢！你說的他們是誰？”
“大千世界紅塵滾滾，像我這麼漂亮的女孩子思想不能不複雜。太單純突然被欺負！”
林凡皺着眉頭，開始重新審視米娜。黑暗裏雖然看不清米娜的神情，不過能看見她明亮的眼睛。此刻這雙眼睛裏盛着洞察世事的精明，一點也不像十七歲小公主般少女該有的眼神。
“你說他們會是誰呢？”
米娜突然笑了起來，目光閃過一絲狡黠。
“我知道了還用問你？”
林凡的心彷彿隱隱被撞擊了一下。在一個叛逆學渣少女面前，他堂堂一個海歸學霸，竟然沒有佔到一分心理優勢。
“大笨蛋！”
米娜嘆息一聲。
“你說廉園的工人們會去泡溫泉嗎？”
“為什麼工人不能泡溫泉？”
林凡對米娜的問題開始感興趣了。推理可是他的強項，如果不是父親阻攔，恐怕他這會已經警校畢業開始做警察了。
“這你就不懂了吧！有錢人最討厭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沾染，特別是搞藝術的怪毛病更多。廉園的工人都很有職業素養，肯定不敢私自泡主人家的溫泉。”
米娜胸有成竹邊說邊走，林凡緩緩跟在她身邊。
“說的有些道理。”
“喂，你說那兩個人是不是我師傅和艾美？”
米娜突然湊近了林凡小聲說。
林凡停下腳步，環臂托腮像在思考。
“你說是不是嘛？”
林凡的沉默讓米娜着急了。
“那個女的聲音我能聽出來是艾美，那男的聲音比較蒼老，我想應該就是戚威廉吧！”
米娜吐出了心中所想，長長地吁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