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依相陪(2)
()嚴棟瀚一直覺得夫妻在一起生活,他應該把苦澀的部分都吃掉。只要他吃透了苦,夏如意品嘗到的一定是幸福的甜蜜。他也照例把所有破壞夏如意心情的東西吞進自己心裏,可夏如意現在似乎絲毫沒有嘗到絲絲的清甜。
他用手扶平夏如意皺緊的眉頭,真想替她承受此時睡夢中的痛苦,不管是心理上還是身體上。
嚴棟瀚這是第二次覺得無助,第一次是面對陳麗雅姐姐陳麗夢的欺騙,可現在的無助又多加了幾分沉重的心痛。看到夏如意眼角留下的眼淚,他知道她已經醒了。
整整七天沒有取得聯繫,嚴棟瀚也搞不清她到底是受了怎樣的委屈,才會以早上那副落魄不堪的樣子出現在駐地門前——褲腳沾滿了泥水,衣服大概因為跌跤也變得灰溜溜的,臉色慘白沒有一點血色,頭髮被霧氣打濕服服帖帖的。寒風吹着,她就像下一秒就會隨風飛走一般,連一聲完整的“嚴棟瀚”都沒叫出口,就倒在了他面前。
他很想把夏如意喊醒質問她難道不知道生理期不能着涼嗎,難道不記得曾經答應過要多穿衣服嗎,難道答應過要好好照顧自己都是空話嗎……
可他知道他不能這麼做,這一個星期的時間,他還沒有好好解釋那聲“姐姐”,他也還沒讓她明白他有多愛她。
他把夏如意眼角的淚水擦乾,輕聲的喚她起床,“如意,該起床吃晚飯了。”見夏如意依然紋絲不動,他只能拉起她的手吻了下婚戒連心的無名指,“對不起,我覺得你應該是想和我談談的。”
夏如意思量了一下還是睜開了眼睛,嚴棟瀚下巴上頂着鬍子茬,回憶早上的那一眼也記不得是不是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看到嚴棟瀚坐在床邊握着自己的手,眼淚又不爭氣的淌了下來。
她裝睡是沒想好該用怎樣的語氣質問嚴棟瀚,而她哭是痛恨自己在看到心心念念的人之後失去了質問的勇氣。
“肚子還痛不痛?”嚴棟瀚把手伸進被子裏試了試暖水袋,他不敢回想剛才把夏如意放到床上時,床單瞬間染紅的景象,“要不要再熱敷一下?”
夏如意知道自己這次冒昧而來很過分,而身下的難受嚴棟瀚一定是察覺到了的。她把嚴棟瀚的手推了出去,用跟暖水袋溫度恰好相反的語氣說:“不要以為我是無理取鬧,我很容易相信別人,相應的也最恨別人騙我。”
恨這個字最嚴棟瀚來說過於沉重,他微笑算是對夏如意話的認同,從床邊站起去客廳端了飯菜過來。
“就算恨我也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你承認你騙我?”
嚴棟瀚把夏如意扶起來坐好,對於此時她的敏感他只能希望一會兒的答案會解除一切誤解與不解。
“等你吃完飯我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夏如意看着碗裏的白粥,煮開了就像雪花一樣,只喝了一口便沒了胃口,嚴棟瀚不依不饒的喂她又吃了半碗才罷休。
等不及嚴棟瀚洗碗歸來,夏如意捂着熱水袋去了客廳。屋子裏暖氣開的不夠大,她縮在沙發上回想兩個人在家裏的點點滴滴。到頭來發現,其實那個所謂的家嚴棟瀚滿打滿算住了不到兩個周。就連陳麗雅出入的時間,都比他多。
“別著涼。”嚴棟瀚過來給她披上毯子,坐到了她的對面,“你這麼著急來為了什麼?”
嚴棟瀚其實抱着七成的明知故問,夏如意抬頭看着他,第一次用命令的口吻對他說話:“告訴我你跟陳麗雅姐姐的事。”
嚴棟瀚點頭,挪到夏如意的旁邊試圖摟着他,卻被夏如意躲開。他知道如果今天再不說明白一切,夏如意的介意絕對不會輕易消失了。
“我跟陳麗夢都是過去的事了。”嚴棟瀚幫夏如意弄好毯子收回手不再上前,“我們曾經相愛。不對,應該說只有我曾經愛過她。”
嚴棟瀚很少回憶過去,對他來說過去的就是過去了,雖然心存歉疚,可一切虧欠都是建立在恨之上的。
“你還不想跟我說實話嗎?陳麗雅都告訴我了,她姐姐陳麗夢是因為你自殺的。”夏如意覺得心寒,讓一個女人為他而死,到現在卻否認了她付出的愛,“我很擔心我會不會有那麼一天。”
“這件事除了我家裏人,連葛洪亮都不知道真相。你這樣認為我不怪你。”嚴棟瀚笑的有些苦澀,“當初確實是我主動跟陳麗夢提的分手,我幾乎被所有人當作槍靶子一樣攻擊,陳麗夢一直被好好的保護着。可她跟我在一起,不過是為了我的家庭我的錢。”
夏如意並不十分相信嚴棟瀚的敘述,此時的她竟然反問了一句:“你的錢很多嗎?不要抬高自己。”
嚴棟瀚並不在意夏如意的反問,接着自己的話題往下講:“我們是上學時候認識的,她們兩姐妹一個親人都沒有,像我活在大家庭里,一直都很敬佩這種能獨立生存的人。當初應該說喜歡上陳麗夢這種自強的妹子之後,就順其自然的在一起了。
“我幫她們一起湊學費,一起節省生活費。我那時候真的以為可以跟陳麗夢一直這樣走下去。”他看了眼夏如意,似乎並沒因為這樣的語言產生進一步的反感,“到了部隊之後,我經常偷跑出來跟她見面。有一次我想給她個驚喜,沒想到卻讓我發現了陳麗夢的日記。”
嚴棟瀚嘆了口氣起身回房,夏如意的眼光一路追隨着他過去想知道下文。嚴棟瀚再出現時,手裏當真多了一本日記本。
他遞給夏如意,苦笑着說:“你一開始也總是拿着本子畫,我當時很害怕,怕你跟她一樣。當你開口讓我付信用卡賬單,埋怨我沒錢的時候,我除了愧疚也很高興,至少你跟我表達的是真實的感受。”
夏如意猶豫着接下日記本,隨手翻了一頁,上面記着嚴將軍跟嚴歷嚴厲鳴的背景功勛,甚至連他們的房屋資本都調查的一清二楚。夏如意第一次了解原來嚴家在幾年前就已經這樣富有了。
“陳麗夢從小家境不好,最想要的就是找到背景靠山,我是她遇見的最好的靶子,可以讓她無限量向我出擊要錢,生活無憂。我所謂的愛情對她還說什麼都不是。我跟她提了分手直接回了部隊。還想繼續聽嗎?”
嚴棟瀚看着裹着毯子的夏如意依舊在認真的聽自己講話,突然後悔起來自己沒有早些說給她聽,讓她不用猜疑度日。
“陳麗夢沒愛過你嗎?”夏把日記本合上,記起自己每次在嚴棟瀚面前畫正字的場景,似乎她太過關注浮於紙面的東西,忘記了嚴棟瀚的情緒變化。
“她愛的是我們家的錢。”這次嚴棟瀚伸手摟住夏如意,並未遭到拒絕,“我說下去你能得保證原諒我這件錯事嗎?”
“什麼事?”
“我跟陳麗夢——發生過關係。”夏如意一愣轉而想要掙脫嚴棟瀚的懷抱,“年輕不懂事而已!她跑到我家,以此為由威脅說要去部隊揭發甚至連我爸都不放過,可她知道她不能這麼做,她沒有勢力只會被壓倒。我不接她電話她就以死威脅,她說只要我答應送她妹妹出國就不會再糾纏下去了。”
“你答應了?所以送陳麗雅出國?”
“我以為你懂我的。我當初對她除了恨沒有其他感情了,怎麼可能繼續幫她。可我沒想到她真的自殺了。她留了一封信,讓所有人不要怪我,不能在一起只是因為沒緣分。”
“所以你成了千古罪人。”夏如意覺得自己越來越來越冷,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故事,她向嚴棟瀚的懷裏靠了過去。
“你發燒?”嚴棟瀚試了試夏如意的額頭,溫度比熱水袋還歹毒。想要把她抱回卧室,卻被夏如意回絕。
“你發燒了,我們改天再談這個問題。”
“我不礙事。不知道真相我寧可發燒燒死。”夏如意說完便自覺的捂住嘴,這個時候提死亡似乎十分不和時宜。
嚴棟瀚每觸碰到夏如意都會被她身上的溫度嚇到,索性不詢問夏如意的意見直接抱起來往卧室去,夏如意認為自己說錯話沒有再反抗,伸手摟着嚴棟瀚的脖子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嚴棟瀚把她放到床上蓋好被子,“你先躺好,我給你倒杯熱水。”
夏如意伸手拉住嚴棟瀚,着急地說:“我一直都想懂你!你為了不讓陳麗雅恨姐姐,所以決定背上負心漢的罵名。你不拿家裏的一分錢,供陳麗雅出國念書,是不是這樣?”
“我知道不管怎樣陳麗雅一定會恨我,可在她心裏,姐姐是她唯一的親人,少恨一個是一個,我希望她只記住她姐姐的好。”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就算你要以男友的身份去給陳麗夢掃墓也應該告訴我!”
“我該死!我死要面子覺得這是我的悲慘過去沒必要再提,我也怕陳麗雅會做出過激的事情。我查過了,你跟Daniel的照片就是她寄給爺爺的。我不能讓你受傷,我需要安撫她一下。”
“那誰來安撫我呢?”
夏如意的手無力滑下,嚴棟瀚放下杯子坐到床邊抱着夏如意,她的溫度隔着被子傳到他的胸膛。
“看到照片的時候我很自責,聽到你撒謊的時候我難過的要死掉了,昨天知道陳麗雅的存在,我害怕自己會失去你,害怕我只是替代品,不管怎麼樣我就想馬上見到你的!你知不知道!你覺得是在保護我,可你分明是在往我身上刺刀,你覺得幫我做好了防護措施,可連麻藥都沒有,傷口硬生生的被撒上鹽。”
嚴棟瀚沒有回答,夏如意把頭蒙進被子裏也不再發聲。雖然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可夏如意依舊不能原諒嚴棟瀚這種不信任的態度。夫妻兩個人註定了要走完一輩子,應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坦誠的面對一切。可嚴棟瀚似乎把她當成了小孩子,什麼都不說,想要把一切隱藏起來。這種看似的保護,在她體會來糟糕透了。
而現在的嚴棟瀚也深刻的體會到了這一點,他想把苦獨吞,卻給了夏如意更多的苦。
一直到臨睡前夏如意還是沒能過了自己的坎兒把頭從被子裏伸出來,嚴棟瀚的聲音傳進來悶悶得帶着回聲。
“我跟你說話幾年前在機場見到你的那次,那時候我剛處理完陳麗夢的喪事準備回部隊。心情糟透了,你毫無防備的在展板前面拍照,就是那個笑容一直陪伴着我走過這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