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九章陽謀,密道
“然後呢?”“老頭子怎麼樣了?”葉蕭完全沒有交代老道士跟自家關係,以及疑問老王怎麼會突然提起老道士這些事。
以老王的能量,只要有心想要知道,真正沒法知道的,也就不多了。
葉蕭自己都沒有察覺,在追問時候,他語速有多塊,甚至連眼睛都是紅的。
血一樣的紅。
在旁邊看得真真切切的迪迪甚至在懷疑,老王要是賣個關子什麼的,會不會就被葉蕭撲上去生吞活剝了。
老王並沒有賣關子,他直截了當地道:“不知道。”葉蕭眼睛黯了下去。
迪迪一個踉蹌,險些一頭栽到地上去。
這算什麼答案?
老王緊跟着補充道:“我的人只能查到,在老道士離開往冰川方向去后,只過了半個時辰,沙巴克城主從城裏消失了。”“沒人知道去向。”“又過了幾日,從冰川方向傳來轟然巨響聲音,崩塌的冰川,揚的冰屑,在沙巴克城就能眺望得到。”“又數日,我的人在城主府外偶然看到沙巴克城主的身影,他重傷而歸。”說到這裏,老王緊緊地閉上了嘴巴,抿得很緊,就像緊閉的鐵門,需要拿撬棍才能撬得開。
從頭到尾,他只是陳述歸納,一個字的想法、判斷、猜測都沒有。
就是如此,方才可怕。
老王所說的,並不是完全無法驗證,等葉蕭他們到了沙巴克城,總歸是驗證到一些蛛絲馬跡的。
他既然敢這麼說,那麼十之八九就是真的。
幾乎在老王話音剛落下的瞬間,葉蕭臉色鐵青得可怕。
親密如迪迪,這個時候都不敢扭頭去看葉蕭的臉,即便是隔着個身位,還能隱約感受到從葉蕭身上傳過來的寒氣。
迪迪知道,這是葉蕭真的生氣了。
對此他毫不意外,別說是葉蕭了,就是他也能從老王的述說裏面歸納出不少東西來。
什麼沙巴克城主的野心,他的行為對瑪法大陸安危的影響——這叫有動機,雙方的動機。
什麼前後腳離開沙巴克城啊——這叫有作案時間。
什麼冰川方向傳來劇烈震動啊——這叫有間接證據,疑似發生了戰鬥。
最後是沙巴克城主一個人重傷歸來,老道士呢?沒影子了。
只要將這些東西在腦子裏面過上一遍,一個可怕的可能就會自動地浮現出來。
老道士先是規勸,再是親身前往破壞,與趕過去阻止的沙巴克城主激戰,不敵,身隕。
迪迪能想到的,葉蕭自然也能想到,臉色不鐵青就見鬼了。
他死死地盯着老王,好像要從老王的眼睛裏一直看穿到腦子中,挖出所有東西來一樣。
好半晌,葉蕭徐徐地吐出一口氣來,緊繃且聳起的肩膀重新恢復了原樣,看着老王問道:“你需要我做什麼?”他頓了頓,又道:“或者說,讓我知道這些,就是你的目的?”事關被綁架的明月,事關苦苦找尋結果卻得了個生死未卜結果的爺爺,葉蕭會怎麼做還需要想嗎?
只要讓葉蕭知道了這些,他就肯定會馬不停蹄地奔赴沙巴克城,與沙巴克城主站在對立面。
這無關理念,只是恩怨情仇。
一直旁觀到現在的迪迪、昭昭、大黑,面面相覷着,齊齊地嘆了口氣。
大義、理念什麼的,對葉蕭這種面上滿不在乎,實則內心堅定無比的人來說,全無意義。
他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自己頭腦分析的,堅持自己堅持的。
那些煽動人的東西,於葉蕭來說,跟耳邊風沒有任何區別。
恩怨情仇則不然。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善善我者,惡惡我者。
這種簡單樸素的觀念,對葉蕭這樣從小被爺爺帶大,最渴望溫暖的人來說,才是最不可觸碰最無解的。
旁觀者清,迪迪、昭昭他們看得真真的,老王分明是有意如此,純粹是陽謀。
葉蕭不僅僅怪不得對方,還欠下個人情。
畢竟消息告訴你了,必須要承情,至於做不做,怎麼做,沒有人來勉強。
就是如此,方才可怕。
與面前這個貌不驚人的比奇城地下王者相比,他的那個義女玩的那點小聰明,就跟她的名字一樣可笑。
沐浴在眾人複雜目光當中的老王,依然是一副笑得很和藹的樣子,用普通鄰家老爺爺般慢吞吞的語氣道:“那是我們共同的目的。”“……”葉蕭等人皆是無語,這就“被”同一條船了。
“不過……”老王話鋒一轉,道:“還真有一件事情需要葉兄弟你幫忙。”葉蕭的心思已經飛向著了盟重省,甚至是近在咫尺的比奇城,多少次要前往終不能如願的比奇城,他都沒有進去一逛的興緻了,更別說是其他的事情。
要不是礙於要還上老王的人情,外加回頭前往盟重省還要藉助對方的幫助,葉蕭甚至連一刻都不想在這裏呆下去。
對此老王願意送他們前往盟重省這件事情,無論是葉蕭還是迪迪全是一百個答應。
他們對自個兒弄出各種波折的能力給跪了,跪得結結實實的。
真讓他們自行出發前往盟重省的話,怕是等到黃花菜都涼了,他們還在路上糾纏在各種破事裏吧?
葉蕭回答得之所以如此乾脆,也跟這有關,早完事早了,理直氣壯地要求送達。
“密道!”老王吐出兩個字,語氣繼而變得悠悠,好像穿越了萬年的時光一般,道:“沙巴克城並不是比奇人族的沙巴克城,這點你們應該知道吧?”葉蕭點頭,迪迪、昭昭,連帶着大黑,全都在點頭。
這點有關於瑪法大陸的掌故,他們還是了解的。
瑪法大陸並不是比奇人族的瑪法大陸,至少以前不是。
這裏在古時候還沒有人族,分明是迪迪他們這些現在異族的天下。
鬼豚族人虹魔教與獬羊人的沃瑪教爭霸天下,建立了沙巴克城,又毀滅了它,多少烽煙,在此隔着時空遙遙相望。
裏面的故事說上一整年也說不完。
好在老王也不需要他們了解那麼多,有個大概就行了,接着講道:“我要說的是,從鬼豚人的虹魔教建立起沙巴克城那一天起,就一直有一條密道存在。”“沙巴克城換了多個主人,經歷了多次重建,但那條密道一直在,直通沙巴克城最核心的樞紐。”“嚇……”葉蕭、迪迪他們全是一臉震驚模樣。
關於密道的事,他們還真不知道。
想來除了跟沙巴克城切身相關的一眾人等如老王、沙巴克城主,或者是學貫古今的大學者如游某人,其他人怕是都不可能知道。
“沙巴克城是一個特殊的存在,當年虹魔教將它建立在沙漠深處不是沒有原因的。”“只要置身在沙巴克城當中,以城主府中的城防樞紐為核心,任何人的戰力都會得到增幅。”“就是如此,沙巴克城才會有如此重大的戰略意義。”“想要攻佔沙巴克城,除了硬碰硬的慘烈沙場決戰外,唯一的辦法就是……”老王雙臂打開,第一次流露出激動的情緒,聲音也高了好幾個調子:“密道!密道!密道!”“只要能通過密道突襲城主府,擊破這一點,那麼沙巴克城的城防樞紐被破壞,守城的人不僅不會得到增幅,反而會大幅度地受到削弱。”“一擊定乾坤!”老王用力地揮舞着手臂,好像隨着他一揮手,強大的沙巴克城飛灰湮滅,而他就會在廢墟上重新將沙巴克城建立起來。
屬於他,沙巴克城主老王的沙巴克城。
老王的心思,老王的目的,葉蕭等人終於是弄清楚了。
敢情折騰這麼半天,除了要將葉蕭引過去,成為他們陣營的一份子外,老王的主要目的就是那一條密道了。
“只是……”葉蕭眉頭緊皺,露出冥思苦想之色。
他不是在假裝,是真在拚命想。
他在想他怎麼可能會知道密道的事?就是沙巴克城來歷,葉蕭也是在踏上冒險征程后,才不知道通過誰的嘴巴知道的。
在那之前,葉蕭只知道白日門城裏哪家做的東西好吃,以及天亮了老道士還沒有死回來,應當到哪裏去拖醉鬼。
“老王為什麼會認為我知道?”葉蕭倒沒有往老王弄錯了這點去想,這麼短時間接觸里,這到底是一個什麼人他還不清楚,但這人有多厲害他算是感受到了。
這等厲害人物,豈會犯下那般低級失誤?
葉蕭冥思苦想來去,愣是沒有結果,只能皺着眉頭望過去,迎着老王期待的目光,鄭重地搖頭,表示他不是搪塞,是真心不知道。
老王嘆了口氣,多少有點失望。
“咦?”葉蕭和迪迪他們驚訝地發現,老王只是“多少有點失望”,卻不是“相當之失望”,這完全是兩個概念。
從之前老王對密道之熱衷,寄希望之深,怎麼會如此淡定,連聲追問都沒有?
葉蕭說了,老王就信了?
這點葉蕭自己都不信!
“你們不用奇怪,這是老頭子我的不是,不該報着僥倖之心。”老王察覺到他們的詫異,微微一笑,反過來安慰起他們來。
緊接着,不待葉蕭他們追問,老王繼續道:“其實葉兄弟你是見過記錄著那條密道存在和位置的圖紙,只是沒有在意,不曾記得罷了。”“對此老頭子早有心理準備,畢竟在那種情況下,任再是天才,也不可能事無巨細地全都留心記憶下來。”老王自顧自地說著,對面葉蕭和迪迪他們一臉懵逼。
離開白日門城后,葉蕭一直和迪迪在一起,就是昭昭都陪伴了他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他們可一點印象沒有,曾經跟葉蕭見過那種東西。
在片刻之前,他們可是連“密道”兩個字都沒有聽說過的說。
迪迪摸着後腦勺想道:“難道是哥還在白日門城,俺們還沒有認識的時候看到過?”他只能這麼猜了。
畢竟有那麼一個爺爺,葉蕭在家裏頭翻出點什麼來也不奇怪。
可是葉蕭不覺得是這樣啊。
他確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家那個不靠譜的老頭子沒有留下過那方面東西。
葉蕭按捺住性子,繼續以探尋的目光望向老王。
老王看到迪迪等人神情,露出恍然之色,拱手道:“對不住對不住,是老頭子沒有說清楚,不僅僅是葉兄弟,其實你們兩位也是見過的。”他說的兩位自是指的迪迪和昭昭,大黑怒目而視表示抗議。
老王彷彿對目光極其地敏感,回望了大黑一眼,笑道:“尊駕卻是沒有見過的,那日海門城上,水門之戰,尊駕在水門外鏖戰海賊戰艦,並沒有能看到密道地圖。”大黑滿意地點點頭,狗臉上一副“算你識相”的表情。
它才不管什麼地圖不地圖的,只要不人眼看狗低就好。
葉蕭、迪迪、昭昭,他們三個卻是不同,震驚得一塌糊塗。
燃燒的海門城,水門上鏖戰,血衣人王倬……本以為塵封的記憶,狂風暴雨來襲般地復蘇,當日一幕,歷歷如畫,彷彿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將畫卷徐徐地展開。
“難道說……”葉蕭猛然想起了什麼,記憶中的畫面倒卷而回,流轉到了王倬腳踏在一個箱子上,張狂地大笑的情景。
就此定格!
葉蕭回想的自然不是王倬,此人早就被他親手埋葬在土裏和記憶里了,不值當再想起。
他在意的是那一箱子泥版與畫卷。
葉蕭還記得當時王倬張狂大笑地道,那裏面的東西大半是他按照少數真實發掘出來遺迹里的壁畫仿造的,真正的古代遺留少之又少。
隨後,那一箱子東西,就被王倬展現在葉蕭等人面前,再隨手毀去。
即便是王倬沒有毀去,經歷過燃燒的海門城一役,那些東西也不可能保留下來了。
“看來你是想起來了。”老王欣慰地說道。
葉蕭點了點頭,緊皺的眉頭依然沒有散開。
當日王倬最後一筆交易並沒有能完成,所以那些東西只有毀在海門城一役上的那一份,再無備份。
王倬又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葉蕭記起在哪裏看到過那個東西,又有什麼用?
更何況葉蕭一點印象都沒有,只知道有那個東西,當時連分心凝望一下的功夫都欠奉,哪裏有可能分辨得出,記憶得住?
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葉蕭搖了搖頭,就想要說出他或許可能真的見過所謂的密道地圖,但並沒有什麼鳥用。
就在這時,老王滿臉不舍地從懷中掏出了一個薄薄的盒子,緩緩打開。
他一邊動作,一邊說道:“老頭子不該抱着僥倖之心,想要節省下這一張符籙,看來該用的省不得,那便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