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守株待兔
鄉試正在進行,當天下午便烏雲壓頂,不多時雨勢連綿,大街上都蕭條許多。
考試一連三天,封閉式的,不得探視,卻有不少考生接連病倒,萬冰玉十分擔心,日日去門口守着,直到三天後鄉試結束,看着疲倦的考生們遠觀而出,她伸長了脖子往裏看。
先出來的熟人居然是丁秀才,臉色發白,嘴唇都起了皮,見她守在門口,臉色不太好看:“等人離遠點,別擋路。”
“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讀書人還這麼不講道理……”萬冰玉早就看他不順眼,沖他做了個鬼臉,揚聲道,“臉色這麼差,考砸了吧?”
“你!”丁秀才揚手要推她,肩膀被人按住了,回頭,“幹什麼?”
衡心遠背着布包,眉眼間神采奕奕,眼神卻冷冽:“君子動口不動手,更何況是對一女子,丁兄,你說呢?”
萬冰玉高興地站在衡心遠身側,上下打量一眼:“夫君,同樣是考試,怎麼你精神這麼好?”
同村的秀才也非常好奇,一邊勸說丁秀才,一邊打趣衡心遠:“心遠兄娶了媳婦就是不一樣,這體質變好不少啊。”
萬冰玉見眾人都打趣地看着自己,還有些不好意思,卻聽衡心遠應聲道:“寒窗苦讀自然辛苦,多虧娘子照料。”
眾人一陣嬉笑聲,丁秀才冷哼一聲,諷刺了句‘瘋女人’,冷臉離開。
萬冰玉才不在意,細心道:“客棧房間我特意打掃了一邊,還買了紅綢花,圖了喜慶吉利,考試的時候肯定飲食不好,我買了香甜軟糯的小粥素菜,回去先吃點墊墊肚子,下午就在客棧好生休息,晚上出去吃頓好的補補身子……”
她顯然很高興,一連串安排他的衣食起居,井井有條,聽得衡心遠眉眼柔和,眉有深思,進了客棧房間之後,笑意卻淺淡下來:“娘子,我有一事不解。”
萬冰玉拿着紅綢愣了一下:“何事?”
“你如今……”衡心遠看着她,“完全清醒了?”
萬冰玉嘴巴張了張,之前好幾次她想過在衡心遠面前也偽裝一下,可到底懶得在他面前也作戲,畢竟她不可能做一輩子傻子。
“從前也是時不時才瘋瘋癲癲的,落水後腦子清醒了些。”萬冰玉又從懷裏掏出兩顆果子,“興許是因為這個,我吃了它之後腦子越來越清晰,大概……不傻不瘋了吧?”
衡心遠沒說信與不信,淡淡問:“此果有奇效,你從何處得來的?”
“我們院子後面的小林子裏,那裏是我的秘密基地。”萬冰玉眼睛也不眨地說,“回去帶你悄悄看看。”
她眼睛純凈清澈,看不出半絲異樣,眨也不眨一下,理直氣壯的。
衡心遠片刻后收回視線:“好。”
“你餓了吧?我這就去讓小二把吃的端上來。”萬冰玉見他不再追問,鬆了一口氣,連忙跳着出了門,拍拍胸口,正要下樓,卻見門口進來一男子,匆忙打了個對眼,嚇了一跳,連忙縮回去。
是那個二維碼大叔。
萬冰玉精神緊繃,聽到腳步聲接近,連忙東躲西藏,試圖避開,可如今每個房間都有人,她只能空着手回到房間,喘着氣:“那個……小二忙得很,我等會兒再去吧。”
衡心遠看了眼她身後,抿了下唇:“無礙,我不餓,醒來后再吃也一樣。”
“好好,醒來后我們出去吃,明早就回家。”萬冰玉連忙坐回來,低着頭喝水。本來還想多玩兩日,見到那個二維碼之後她便只想趕緊離開,免得惹事。
衡心遠看了她一眼,見她有些魂不守舍,動了動唇,眼神意味深長,卻沒再追問。
這個媳婦兒,似乎秘密有些多。
不過,不着急。
慢慢來。
衡心遠精神尚可,躺着小憩半個時辰便睜開眼睛,卻見萬冰玉趴在門口東張西望,卻沒有出去,神情緊張。
“怎麼了?”
萬冰玉嚇了一跳,連忙關上門:“你醒了?餓不餓?”
“你……”衡心遠走過來,抬手摸摸她腦袋,嘆了口氣,“我去叫小二上菜,你休息會兒吧。”
見他推門出去,萬冰玉揉揉腦袋,有些失神。
他是不是看出了什麼?
瞧了眼天色,萬冰玉又安慰自己,那人就算是住店,也不會這麼巧遇到,她出去看看也不要緊,萬一碰到了,她再跑出去就是了。
說好了陪衡心遠一起慶祝,她總不能一直貓在房間。
做好思想準備,萬冰玉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髮,發心被拍拍的地方還殘留有那人的溫度,讓她有些心跳加速。
她探出頭,沒發現異樣,便安心下樓,見衡心遠和小二說話,正要過去,路被擋住了。
“還跑嗎?”洛知書靠在牆邊,似笑非笑,“我等了一個時辰。”
萬冰玉想罵人,神經病等她作什麼?
她又沒有偷東西,這人什麼都沒有損失啊。
“你等我?”萬冰玉乾脆裝傻,一臉無辜,“我不認識你啊。這位……大叔,男女授受不親,你別擋着路,我夫君還在等我呢。”
“滿嘴謊言,何來痴傻?”洛知書嗤笑一聲,正要拿她問話,被人喊住,“等等,不知我娘子何處得罪了閣下?”
衡心遠不知情況,下意識護着萬冰玉,大手拍拍她肩膀,低聲道:“別怕。”
萬冰玉鬆了一口氣,貓在他身側,看向洛知書,一臉受氣包模樣,嘆氣:“大叔,我哪裏得罪過你嗎?”
那個二維碼,您也用不着啊。
“你這小姑娘……”洛知書挑眉,目光落在衡心遠身上,忽然僵住了,衝過來握着衡心遠的胳膊,大手都在顫抖,“你,你……是阿遠嗎?”
這刀雕斧刻一般的五官,濃眉鳳眸,和故人像了九成。
不會錯的。
萬冰玉嚇了一跳:“你幹什麼?我夫君——”
還沒說完,洛知書哽咽道:“我找了你多年……”
衡心遠看着男子眼眶發紅的模樣,似乎在記憶里尋找這張臉孔,漸漸和遙遠的幼年記憶搭上線,愣怔片刻:“你……洛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