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2章 番外一（下）
將藥包扔給女孩，沈黎想，能做的已經做了。
剩下的，就看她妹妹自己的造化了。
車子開到豐禾村的路口，坐在副駕駛位上，沈黎默默看着她們下了車。
女孩忽地回頭，朝着他頷首以示謝意。
望着她離去的方向，先前那種奇異的感覺再度浮現……
經過一天一夜的奔波，兩人終於到達燕市。
沈瑞寅安插在沈老爺子身邊的眼線，已經被沈老爺子找各種借口給支開了。
這會兒按理說沈黎並不該在燕市，是以那些眼線也就放鬆了警惕。
自從去了縣城，沈黎就再沒見過爺爺。
前世，為著離開燕市這事，他是怨恨着爺爺的，覺得一貫疼愛他的老人突然變了臉，竟把他趕到那種荒涼偏僻的地方。
那時候他一心只想回燕市，根本沒去考慮太多，這種心態給了沈瑞寅可乘之機。
直到臨死前，一切如走馬燈般在他眼前劃過，他才把事情全部串聯起來，想明白了很多事。
而他想通的那些事情，在沈老爺子這裏全部得到了證實。
爺爺送他離開，不過是權宜之計，他需要暫時麻痹沈瑞寅，保住自己唯一的孫子。
在沈老爺子心裏，沈家的繼承人永遠都只能是沈黎，不會是其他任何人。
“回到縣城去，耐心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回程路上，沈黎耳中久久盤旋着爺爺的這句話。
縣城的生活單調而乏味。
在一眾同學中，他顯得是那樣格格不入。
前世的沈黎彷彿渾身都長着逆鱗，對這裏的一切都感到厭煩。
這一世，他收斂了自己，縱然還是有些孤僻，但至少他學會了低調。
安安穩穩的待在縣城，等待扳倒沈瑞寅的那一天。
找了個機會，他去了趟豐禾村。
於老太太果然住在那裏，看見他，老太太很激動，一心想把替沈家保存了多年的鑰匙交給她。
然而沈黎拒絕了。
現在不是拿回鑰匙的好時機。
他深知沈瑞寅對沈家在港島那間博物館的執念，那是他一心想要得到的東西。
可他偏偏不會讓他如意。
沈黎讓於老太將鑰匙交給信得過的人保管，然後馬上離開這裏，躲起來。
如果他沒記錯，沈瑞寅的人將很快得到線索，找到村裡來。
到時於老太的行蹤便會暴露。
交代完，他就悄悄離開了豐禾村。
在走出村子的那一刻，他突然有種衝動，想問問那女孩的下落，問問她們母女三個是否安好。
可最終他還是生生將這個念頭壓了下去。
本以為兩人不過那一面之緣，沒想到，很快他們竟再次見了面。
那是很普通的一天，他上樓回自己班級，四周照樣投來各種視線，大部分都是學校女同學的。
對這些他已經習以為常，並不在意。
可其中一道視線卻是那樣不同，沈黎狀似不經意地朝那邊看過去一眼。
只一眼，他就認出了她。
是那個女孩……那個在雨夜攔在吉普車前的女孩。
幾個月不見，她比先前白凈了許多，五官更為清晰分明，尤其那雙靈動的眼睛，彷彿蓄着點點水波，讓人望一眼就再難忘記。
沈黎面上波瀾不驚，很自然地移開了視線，好像只是那麼隨意地一撇。
他曾離開過縣城的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可這女孩卻認出了他……
出乎沈黎預料的是，女孩只是看着他，卻並沒有要上前相認的意思。
這讓沈黎微微鬆了口氣，可不知怎地，心底又有些淡淡的失望。
初中的那點內容，對前世曾是燕大高材生的沈黎來說，簡單的不值一提。
他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如何對付沈瑞寅上。
沈黎想盡辦法暗中聯繫上了遠在國外的大舅。
前世由於沈瑞寅挑撥關係，他一直以為大舅只顧着自己在國外安享生活，對他和母親不聞不問。
後來他才弄清楚，大舅曾給他們母子寫了不知多少封信，全部都被沈瑞寅截留了。
這一次，他不會再被動等待大舅聯繫。
在聯繫大舅的同時，鬼使神差的，他竟讓人查了那女孩的信息。
蘇雲葉……她竟然叫蘇雲葉……
沈黎眼底染上一層複雜情緒。
再次同她見面是在廢品收購站的舊書堆旁。
見到她，沈黎是驚訝的。
他一直喜歡讀書，可縣城裏實在找不到什麼書來讀，這裏是他偶然發現的唯一能找到書的來源。
沒想到她竟然也來這裏找書看。
蘇雲葉望着他，眼神明顯亮了下。
那樣熱切的視線，讓沈黎心頭驀然一動。
他卻故意裝作不認識一般，從她身邊走過。
她低下頭，失落的神情如烙在他心上一般，讓沈黎煩躁不已。
手中的書翻來覆去，他眼角餘光不斷落在相隔不遠的女孩身上。
過得許久，才找到四本可看的書出來。
離開時，他走在前面，卻不斷留意着後面的動靜。
分明瘦弱成那個樣子，卻逞強地拎了十幾本書，她要怎麼拎着那些書回家？
漸漸地，身後沒了動靜。
沈黎忍不住回頭，正瞧見蘇雲葉瞪着那一摞書發獃。
他實在看不過去，大步走過去，將厚厚一摞書拎在了手裏。
蘇雲葉家的地址，沈黎不過是在她的資料上看過一遍，便記在了腦中。
直到送她到家門口，他才想起，自己是不該知道她住在哪裏的。
後來，許久沒再見到她。
天氣漸漸轉冷，北方小城早早入了冬。
沈黎突然發病了。
毫無徵兆地病倒，整個人如墜冰窟般，徐洋和蔣宏宣急壞了，為他找來好幾位醫生，卻一個都查不出病因。
真正的原因，只有沈黎自己知道。
這是前世留下的病根。
即便重獲新生，這病卻留在了他身上，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他與沈瑞寅之間的血海深仇。
他自己的，他父母的……
縣城下了第一場大雪時，班裏正好組織去紡織廠勞動。
大雪紛飛中，他遠遠地看到了蘇雲葉的身影。
女孩正在攤位旁忙碌，他聽到隊伍里胡茹丹和范玲正在說著什麼，隱隱傳入耳中的，是‘賣東西’、“丟死人了”之類的話。
沈黎皺起眉頭。
沒等他開口阻止，魏航突然先發作起來。
魏航平時雖然混不吝，但對同在一個縣委家屬大院裏住着的范玲，還算是客氣。
可此刻的魏航，卻惡狠狠地盯着范玲，將她一頓痛罵，沒留絲毫臉面。
沈黎沉默地看着這一幕，心頭湧上一股說不出的感覺。
魏航認識蘇雲葉，不，不僅是簡單的認識，魏航對那女孩……
沈黎抿了抿唇，隱去眼底的煩躁。
當天夜裏，或許是初降大雪，驟然降溫，沈黎突然病倒，且這病來勢洶洶，令他毫無招架之力。
熬了半宿，終於緩了過來。
身邊徐洋已經離開，只有蔣宏宣坐在床邊陪他。
蔣宏宣竟帶了火鍋來，讓他吃了暖身體。
他只吃過燕市火鍋，還是第一次吃錦城火鍋。
熱辣鮮麻的火鍋一下肚，冰冷徹骨的身體瞬間有了一絲暖意。
沈黎忽地起了一個心思。
那個小姑娘，如果能一直留在他身邊就好了。
這個念頭一起，就再也控制不住地滋生。
他開始暗中留意蘇雲葉的動向。
好在她就住在蔣宏宣的隔壁，想知道她的情況是易如反掌的事。
那一天，蘇雲葉突然來了縣一中，她來找魏航。
看着魏航被她叫出去，沈黎握緊手中的筆，只覺胸口憋悶的慌，什麼都做不下去。
他叫來班裏一個男生，找了個借口讓他過去聽一聽，兩個人在說些什麼。
得知是在說關於蘇雲葉妹妹轉學的事，再看魏航的表情，沈黎知道，這事魏航是辦不成的。
當天晚上，他給徐洋打了個電話，把這事交代給了他，讓他務必儘快辦妥。
想到那時蘇雲葉皺眉煩憂的模樣，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在心頭滋生蔓延。
他想，這個女孩以後，就由他來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