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心事

21心事

下午,隔壁二叔公府上送了薄荷糕來,各院裏都有份,不過雨舟院是由葉風來親自送的。

“堂少爺有心,快快進來。”司蘭把人請入院中,泡茶待客。

“不過順腳走來,打擾了。”葉風來笑道。

他聽見珠簾掀起的清脆聲響,忙回身去看裏間出來的女子。

夏日衣衫單薄,葉從蔚腰間繫着絲帶,更顯其身姿細瘦窈窕。

司蘭把籃子裏的糕點呈到桌上給她看,葉從蔚抬眼道:“堂弟莫不是還記着那一個水烙饃的事?”

除夕祭祖寒冬臘月,葉雨見年歲小,貪困了些起不來。

恰巧葉從蔚才吃過早飯,院子裏有現成的吃食,才多管閑事。

何況同宗姐弟,實在無需為了一口吃的那般客套。

偏偏事後葉風來還特意給她送一個玉雕擺件,葉從蔚如何能收,當場給拒絕退了回去。

之後葉風來倒沒有再提,好端端的,也不過來胡亂送些什麼。

“姐姐別誤會,其它院裏我也送了的。”葉風來連忙解釋。

葉從蔚這才放心,於他對面落座,一同飲茶。

她伸手拿起一枚糕點,淡綠色的,在細白指間尤為好看。

小嘗一口,清爽微甜,舌端涼絲絲的。

“姐姐覺得可口么?”葉風來輕聲問道。

葉從蔚笑了點點頭:“夏日慣常見的便是綠豆糕,不想這薄荷糕比之還要清涼。”

“你喜歡就好。”葉風來抿唇一笑,嗓音溫雅。

他的視線輕飄飄落在她身上,帶着一抹小心翼翼。

一旁負責泡茶的司蘭,忍不住悄悄多打量他兩眼。

有些事情,不點自明朗,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葉從蔚心下微動,繼續與葉風來淺談,若無其事的。

………

說了些點心口味,又提及端午解暑良品。

直到一泡茶沖淡了,葉風來不敢繼續逗留,才起身告辭離去。

臨走前,他回頭望了望,似乎有點意猶未盡。

因着二叔公和老侯爺不親昵,兩府雖然挨得近,平日裏走動卻不多。

遇着祭祖掃墓之類,需要合併籌辦的事宜,多是長輩們出馬,小輩幾乎各玩各的。

是以葉風來極少有這種機會,過來促膝而坐,對面喝茶。

他走了之後,司蘭快速把院門關好,回到屋內,滿臉猶豫。

葉從蔚瞥見她神色,不難猜到她的話題,並不開口詢問。

司蘭糾結了一會兒,斟酌着道:“堂少爺好像有點意思……”

“別是我們多想了。”葉從蔚淡淡回道。

“應當不是。”司蘭努努嘴,她對自己看人的眼光有信心。

葉從蔚莞爾一笑:“隨他去吧。”

從小到大,遇到過的次數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不曾特意留心。

葉風來比她稍小一點,這會兒眼看是開竅了?

有那麼一瞬間,葉從蔚動了旁的念頭。

一直在尋找一個能夠託付終身之人,好不容易出現一個有點苗頭的,不動心思說不過去。

然而……念頭才興起不到半點,就被理智給撲滅了。

時間上已然來不及了。

二姐四姐未定,若無突髮狀況,不會直接跳到她身上來。

再者,葉風來畢竟是同宗同姓的親戚,比起表兄更難達成姻親。

在前朝,這種情況下,男女決不允許通婚,直到有位公主開了先例。

雖說後來在民間陸陸續續有人效仿,但世人對此的寬容是有限度的,起碼在承泰侯府不會允許。

葉從蔚對葉風來知之甚少,哪敢胡亂把身家性命壓在他身上,不如按兵不動,靜候佳音。

如今她還沒被判死刑呢,與前世不同的局面出現了。

齊宿知道她對陶遲有意,在這個前提下,若慶寧郡主還把她推出來頂替葉從芷,未必能如願。

葉從蔚無法預測事情後續,只管洗乾淨耳朵等着了。

*******

齊鈺世子在侯府住了沒兩日,勛郡王就派人過來催促。

頭一撥被慶寧郡主打發回去,過兩日,第二撥又來了。

看來是打定主意要教訓世子,躲着也沒用,慶寧郡主這個做姑母的,又能護得住幾時?

世子夫妻二人,最終還是乖乖回去了,之後一個月內,不曾聽說他跟齊宿混跡的事情。

時間飛速,像是盛夏的蟬鳴一樣急促,進入六月份。

豫親王為紅顏一擲千金的故事才稍稍平息,緊接着又有新消息傳開。

齊宿又要定親了,求得聖上恩典,賜下一道聖旨,對象是那承泰侯嫡女。

此前幾番波折,大家都有所耳聞,雖說聖上不欲聽到‘克妻’二字,但耐不住人們心裏頭嘀咕。

這侯府嫡女,也不知能否熬過這個檻哦……

為防止夜長夢多,橫生節枝,婚期定得非常臨近,就在這個月底。

一場婚事,兩府忙亂,從未聽聞有月初定親月底完婚的,這也太趕了。

何況豫親王迎娶的還是王妃,規格非尋常官家能比擬的。

不過當下情況特殊,做法不同往常,倒也能理解。

經過前面幾次被中斷的親事,王府聘禮早就準備齊全,堆積在倉庫落灰呢。

宣旨公公秉持聖旨,到承泰侯府宣讀之後,慶寧郡主如遭雷擊,好險沒有當場暈過去。

幸好二夫人反應快,把人給撐住了,才避免失態。

葉提乘與二老爺好生把宣旨公公請下去喝茶,回頭再來好好商量賜婚一事。

被攙扶着進入後院,一路上慶寧郡主的眼淚已經止不住了。

“收聲吧你,”老太太表情凝重:“天家使者還在,哭哭啼啼被聽了去,人要怎麼說我們?”

領旨時一家人整整齊齊,此時神色各異。

葉從蔚斂下眼睫,與前世一模一樣的事情重演,關乎她與二姐的命運,當真刺激。

慶寧郡主顧不上老太太的責備,緊緊抓住葉從芷的手:“你聽見了么?”

葉從芷滿臉怔然,點點頭道:“娘親,我沒聽錯?”

“聖旨都來了,君無戲言,有什麼錯的……嗚嗚我可憐的兒啊……”慶寧郡主再次哭起來。

老太太皺皺眉,知道勸不住她,連忙擺手,示意走快一些。

在後院怎麼哭都沒事,傳不到公公耳朵里。

大媳婦陳氏把孩子交給奶娘抱着,她扶過慶寧郡主,問道:“好端端的,豫親王怎麼看中二妹妹了?”

“嫂嫂有所不知,我們曾在郡王府有碰見過。”葉從芷答道。

葉從菲滿臉同情:“是那個白天在畫舫上作樂的豫親王嗎?”

“住口,誰讓你說話了?!”二夫人率先呵斥。

此時慶寧郡主必然驚怒交加,胡亂多話能討着什麼好?她回過身,把二房的小輩都給遣散了,各回各院去待着。

眼見四姐六妹和三嫂都走了,葉從蔚也不會沒眼力見杵着旁聽,順勢告退。

老太太此時心裏亂着呢,沒空搭理她們,領着慶寧郡主和葉從芷、陳氏回去細細商議。

*******

葉從蔚快步回了雨舟院,拿起桌上涼茶,連灌兩杯,緩緩舒出一口氣。

正在做綉活的司蘭見狀,忙出去替她打水擦臉,“大熱天的,姑娘走那麼急做什麼?”

“發生大事了!”司梅跟着去前院接旨的,連忙給司蘭轉述狀況。

“不知怎的,聖上要把二姑娘指配給豫親王!”

“有這種事?”司蘭不由咋舌。

一直以來作為話題人物,本距離她們很遙遠的,與侯府八竿子打不着,突然來這一出,瞬間拉近了。

“是啊……”司梅想了想,道:“那以後豫親王豈不是我們二姑爺?”

還不一定呢……葉從蔚張嘴欲要插話,頓了頓又忍住了。

說多了唯恐露餡,無論現在她怎麼忐忑,也不好對人言,哪怕這兩個是自己極為信任的丫鬟。

重生這種事情太過玄幻,說出來未必有人信,她不打算讓第二個人知曉。

若說自己有預知能力,那更加不妥,除了知道齊宿是未來新帝,葉從蔚上輩子短命又消息閉塞,對其它事情一概不知。

這會兒只能把一切憋在肚子裏,嘀咕都不行。

葉從蔚出了一身汗,道:“我換件衣服,你們不必伺候。”

“姑娘?”司蘭愣了愣。

倒沒有多問,與司梅對視一眼,沒有跟她進入裏間。

從老太太去年生辰開始,姑娘就經常心事重重,不復往日明媚開朗。

作為貼身丫鬟,她們倆都有所覺,卻無從開解什麼。

………

葉從蔚沒有急着換衣服,而是在書案前落座。

她發了一會兒呆,哪怕早有準備,事到臨頭依然緊張。

“我有話想說。”她長嘆一聲,挽起袖子動手磨墨。

在桌上攤開白紙,把鎮紙往上一捋,提起毛筆緩緩落字。

寫一封信,收信人是前世的自己。

聖旨下來了,和上輩子一模一樣,慶寧郡主的反應也是如此。

第二天她會病倒,把府中事務暫時交給二夫人料理。

讓葉從芷嫁給豫親王,有可能被剋死,或者落個傷殘收場。

即便順溜坐上王妃之位,以王爺那個風l流勁,這一輩子也有得磨,慶寧郡主如何捨得。

一個閑王的王妃,還是這種品性,她圖什麼啊?換做別家,照樣錦衣玉食,日子還更有盼頭!

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養大的閨女,要被這樣糟蹋,慶寧郡主食難下咽、寢不能眠。

若非賜婚的是皇帝,估計早就哭鬧到門前去了。

然後第二天晚間,慶寧郡主就想到了自救的辦法,那就是葉從蔚此女。

自小收在膝下,對外也稱作嫡女,不是正好么?

不出意外,慶寧郡主的做法不會有任何改變。

那麼,齊宿得知后,他的答案是什麼呢?

葉從蔚一筆一劃寫了推測與心底的擔憂,夾雜着茫然,以及一絲隨波逐流的無奈。

無人能聽,無人可知,只好傾訴予一張白紙。

在信的末尾,她寫道:‘齊宿,你認為我心有所屬,何不拒絕了我。’

寫完之後,葉從蔚對着紙張怔愣。

墨跡幹了,也該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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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妻王爺就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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