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尋覓
不一會兒,葉朔跑了過來,認真又小聲道:“五姐姐今天真好看。”
司蘭噗嗤笑了:“就朔哥兒嘴甜~”
“這不是嘴甜,是我真心話。”葉朔眨眨眼。
葉從蔚伸手輕捏他的臉蛋,“涼的,騎馬吹着風冷吧?”
“不冷,”葉朔搖搖頭,與她一併走着:“騎快了風才大。”
“莫要受了寒氣才好,不然有的是苦藥汁等着你。”葉從蔚挑眉笑道。
葉朔昂首挺胸:“我時常練武,身體好着呢!”
雖說做不成武將,也當不了英雄,但不妨礙他空閑時擺弄兵器。
“勤於鍛煉,不錯。”葉從蔚從袖兜里掏出先前做好的荷包:“給你的。”
葉朔見狀,直接伸手接過,也不客氣:“謝謝五姐姐。”
他低頭一看,繡的是一隻鷹,不由樂了:“五姐姐綉工有長進!”
“你看得懂綉工?”葉從蔚才不信。
“嘿嘿……”葉朔撓撓臉蛋不說話了。
他喜歡這個,常見的飛鳥圖案,多以美觀優雅為主,獵鷹倒是罕見。
兩人邊走邊說,不一會兒葉從菲就擠了過來。
葉朔這段時日很是用功,得了夫子誇讚,二老爺非常高興,葉從菲不希望他被旁的人教唆帶壞了。
葉從蔚懶得理會她,逕自跟到慶寧郡主身邊去。
司蘭掩着嘴低聲哼唧:“四姑娘防我們跟防賊似的……”
葉從蔚搖頭失笑:“隨她去,不過是在朔哥兒身上注入太多期盼。”
幼弟聰慧,功課也好,就是調皮好動了些。
族中子弟一榮俱榮,誰不盼着他好。
當然,葉從菲不喜歡她,葉從蔚焉能不知,既然看不對眼,少說話便是,偏偏她就愛湊上來叭叭的。
****
一行人進入清泉寺,上香參拜,慶寧郡主與二夫人要聽大師講禪,幾個姑娘連並葉朔往後山賞梅。
機會來了,葉從蔚卻不知該如何把握住它。
陶遲會在什麼時間出現在哪個地點,她一概不知,這清泉寺忒大了些。
“我們四下逛逛吧。”葉從蔚帶着司蘭走開。
山寺梅林名不虛傳,放眼望去,繁花似錦。
紅梅與白梅分區成林,一株株花樹把人包圍,淪陷其中,想要尋人也是不易。
葉從蔚不敢透露出丁點找人的意思,哪怕身邊就司蘭一人也不可。
山上比山腳要寒涼,所以梅花才開得這樣好,昨晚才下過雪,平鋪了地面,一片潔白。
一陣山風吹來,寒氣襲人,梅枝抖動,簌簌積雪落下,還有一地梅花瓣。
“大抵人間仙境就是這般。”司蘭置身花海,大開眼界。
葉從蔚攏了攏斗篷,笑道:“不知下雪時,會是怎樣的光景?”
她幾乎可以想像,雪花伴隨梅花瓣飄落,夾雜着不分彼此的畫面。
司蘭笑道:“前方有個亭子,要去瞧瞧么?”
葉從蔚抬眼望去,就在不遠處有個斜坡,上方築立一涼亭。
“走吧。”
亂花漸欲迷人眼,興許站在高處的亭子裏,更能看得清楚些。
走了沒幾步,司蘭突然哎呀一聲。
“姑娘的錦帕丟了!”她臉色一白,再三檢查起來。
葉從蔚的帕子,出門前一直收在司蘭身上的,如今一無所獲。
“先別急,可能是被方才那陣山風給吹走了。”葉從蔚拉住她。
司蘭鎮定下來,點點頭道:“不錯,這私蜜物件不好被旁人撿走,我這就往來路找找,姑娘且去亭子裏等着我。”
葉從蔚同意了,囑咐道:“慢慢來不着急,務必要找到了。”
司蘭好聲應下,快步原路返回。
葉從蔚看了看不遠的亭子,拎着裙擺走上斜坡。
站在坡上涼亭,梅林景緻盡收眼底,團團紅梅似火,何等的賞心悅目。
葉從蔚欣賞了一會兒,開始專註於花樹之間穿梭的零星人影。
太遠了看不清,正巧,近前一棵梅樹背後,轉出一個人來。
葉從蔚着眼望去,與來人四目相對,均是一怔。
亭台之上,有女娉婷。
亭外一枝紅梅探入,身披雪色斗篷的女子佇立其下,她兩手攏袖,遮掩密實,只底下一截火紅裙琚,如花盛開。
紅與白,相襯相宜,端的是裊娜多姿、人比花嬌。
饒是齊宿見過美人無數,此刻也不免為之驚艷。
他的視線掃過葉從蔚露在毛領外的細白頸脖,腦海里卻是方才不期然對上眼的那一秒,剪水雙瞳,盈盈如訴。
如同他在森林中狩獵時撞見的小鹿,受到驚嚇滿是無措,甚為有趣。
既覺有趣,齊宿當然不打算就此路過。
他朝着斜坡走了上來,目標是小小涼亭。
葉從蔚驚了,怎麼都想不到會在這遇見豫親王,未免太巧了些!
惶恐間,齊宿已經步入亭中,他輕揚眉梢:“本王記得你,侯府的小丫鬟。”
葉從蔚揪着自己的手指頭,不知要如何接話才好,只能低頭畢恭畢敬地行禮:“見過王爺。”
落水那日較為素凈,加上形容狼狽,還能說是小丫鬟,今天這身打扮,怎麼解釋也說不過去。
好在齊宿並不打算揭穿她,他掀起衣擺往旁一坐,隨口問道:“那次你說要替本王供奉長生牌位,可是今日?”
什、什麼?
葉從蔚很快反應過來,確實是她許下的承諾不錯。
“小女不敢忘,確是今日。”她硬着頭皮答道。
心裏已經在冒汗了,這位來日是要做皇帝的,她這算不算……欺君之罪?
“你緊張什麼,莫不是說謊了?”齊宿似笑非笑的打量她。
“我、我……不曾說謊。”葉從蔚的眼皮不斷眨動。
她想要控制住這個壞習慣,無奈越是用力,眼睫抖得越起勁。
短暫的兩輩子算下來,近距離對話的權貴,位置最高的就是舅輩的勛郡王了,往上那些個王爺乃至帝王,不是她能接觸到的。
而今眼前人,不僅是親王,葉從蔚怎能不誠惶誠恐。
她還騙了他!
齊宿不語,任她在自己眼皮底下無措不安。
好半晌,才笑着湊近她,低聲道:“總是這幅可憐樣,本王何時說要追究了,嗯?”
男性低沉的嗓音,尾音上揚,無端暖昧。
葉從蔚冷汗都下來了,垂眸盯着自己腳尖,不敢言語。
她不知道他什麼意思,世人皆道豫親王喜愛顏色,難不成……
“說話。”齊宿笑意一斂。
葉從蔚輕吸口氣,道:“小女許諾要替王爺供奉長生牌位,確有其事。”
謊言早已出口,她不能更改,只能更加篤定。
頓了頓又道:“小女方才與友人走散了,不敢打擾王爺賞景,這就退下?”
她試探性地抬眼,想看他是何反應,不料卻撞見他直直的望着自己。
這目光……可謂是非常無禮的了!
不愧是京城有名的風流浪子,府中美姬幾十,名不虛傳。
葉從蔚不敢有任何不悅,內心鬱卒,假裝不知。
本以為豫親王要拿話留她一下,結果倒沒有。
他擺擺手:“做到便好,去吧。”
葉從蔚聞言心下稍安,連忙福了一禮,轉身告退。
****
她不敢回頭看,下了斜坡,略一躊躇,並不走來時的路,而是選了反方向。
不着急跟司蘭會合,她盡可以藉著尋找丫鬟的由頭,光明正大在這梅林里穿梭找人。
若是遇着誰,問她為何步履匆匆不賞景,也好有個說法。
葉從蔚拿定主意,拐着彎在花海中轉悠起來。
豫親王是當真嫁不得,即便他瞧着並不殘暴,哪怕沒有克妻的名頭,光是那風流性子,她就降不住。
葉從蔚自認不夠聰慧,難以面面俱到,實在怕了後院女人過多的局面。
不求大富大貴,但願安穩一世。
原先沒個章程,可上蒼安排了陶遲出現,冥冥之中,焉知不是天意?
葉從蔚希望能讓她順利遇着想見之人,無奈逛了一大圈,一無所獲。
甚至她正面迎上了葉從菲與葉從蕙二人,正在折梅枝,許是想帶回府去。
“四姐姐,六妹妹,”葉從蔚走過去,問道:“可曾看見司蘭了?”
葉從菲似是被惹笑了:“五妹當真是專心賞花,弄丟了丫鬟都不知,還來問旁人?”
葉從蕙道:“我們沒有看到,五姐如何走散的?”
“不久前起風吹走錦帕,司蘭尋找去了。”葉從蔚簡短解釋,也不多做停留,很快一別而過。
葉從菲竟然沒跟葉朔一道走,也是奇怪……
心裏納悶着,走出沒多遠,就遇上了。
葉朔居然和司蘭一起,看到葉從蔚眼前一亮,快步過來。
“姑娘讓我們好找。”司蘭鬆了口氣。
“五姐姐上哪去了?”葉朔問道。
葉從蔚有些心虛的別開眼:“我在涼亭等候一會兒,便想去找司蘭,不巧迷了路。”
葉朔沒有懷疑她的話,追問道:“那你在涼亭中可看到了誰?”
聽這話,葉朔定是與司蘭一起去亭子找她,還見到豫親王了……
葉從蔚本也沒打算隱瞞,壓低聲音如實道:“豫親王來了,還問起長生牌一事,我嘴上應下,藉機躲開了,待會兒要稟明母親。”
畢竟以她侯府未出閣姑娘的身份,實在不宜替外男立長生牌,除非把報恩一事宣揚出去,那便瞞不住落水之實了。
“他竟然記得?”葉朔揪着小眉頭,嚴肅道:“五姐姐下回可別落單了。”
“你是要訓導我么?”葉從蔚笑着輕點他額際,回過頭問司蘭錦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