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霍麒凜闖皇后寢宮
大焱九十三年,六月初九。
鳳棲宮,皇后寢宮。
金黃色琉璃瓦,朱紅門,琉璃瓦在陽光照射下閃着耀眼的光芒。大殿小殿鱗次櫛比,庭院寬敞,可謂是雕樑畫棟,金碧輝煌。
寢殿內,內飾極盡奢華。水晶珠簾逶迤傾瀉,簾后,是一張雕花檀香木榻,塌在有節奏的晃動。榻上垂着輕紗圍帳,帳上用銀絲線綉着灑花落珠。
一陣微風拂過,圍帳被輕輕掀起,榻上是一雙肉帛相見的男女,沒有圍帳的遮掩,這一幕顯得格外刺眼。
這喘着大氣,汗流浹背的兩人,正是當今聖上劉赫和新冊封的皇后司馬黛媱。
如今正值盛暑,雖只是巳時,屋外卻早已烈日當空,蟬鳴聲不絕於耳。
太監秦淮在寢宮外心急如焚的徘徊,他三番幾次想上前去叩門,卻一次又一次打了退堂鼓。他愁眉緊鎖,唉聲嘆氣,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平日裏,聖上醉生夢死,酒池肉林,日日歌舞昇平,疏於朝政也就罷了。可今日是例朝日,此刻文武百官早已候在君議殿,等着聖上前來議政。
若讓太後知道,若讓權傾朝野的霍大將軍知道,聖上在這種時候竟然——那後果可不堪設想。
當初聖上得位本就不得人心,若真是這樣,恐怕又是一番風起雲湧,改天換日也未可知。
秦淮越想越害怕,他對着門縫,衝著殿內輕聲道:“聖上,已經巳時了,今日是例朝日。”
榻上的劉赫聞聲,停頓了片刻,沒有作聲。
片刻之後,他繼續更加瘋狂的晃動着。這箭在弦上,豈有不發之理。
秦淮見沒有迴音,在門口急得跺腳,他也不敢再多言,這伴君如伴虎,若真惹惱聖上,他項上人頭難留。
這時,霍大將軍霍麒凜從宮門外怒氣沖沖而來。
霍麒凜穿着一身銅色麒麟盔甲,束髮的髮帶上鑲嵌着玳瑁,手持一柄帶鞘長劍,步履急促而矯健,身形高大魁梧。雖未佩戴笠盔,但卻毫不影響他威武霸氣的形象。
壞也,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說曹操曹操就到。
這外臣是不可以不經傳召就進後宮的,但霍麒凜是個例外,他是三朝元老,就連當今聖上也是他扶上位的。聖上和太后見了他,都要讓他幾分。
他可以在皇宮任何一個地方隨意進出,這是太后和先皇給他的殊榮。
秦淮趕緊嬉皮笑臉上前迎着,“霍大將軍,安好!”
霍麒凜是武將,見不慣這些陰陽怪氣的太監,原本就怒火攻心的他,心裏更是不爽快。
“你看本將軍這個樣子,能安好嗎?陛下呢?”霍麒凜怒目圓睜,右手握拳伸出大拇指指着自己的臉,凶神惡煞地瞪着秦淮,咬牙切齒說道。
秦淮不寒而慄,臉色瞬間嚇得煞白,結結巴巴回應道:“陛下——陛下——”
“沒用的東西,滾開。”霍麒凜見秦淮閃爍其詞,一把將他推到一邊,徑直朝寢殿門口快步走去。
秦淮早已嚇出一身冷汗,他以袖拭汗,戰戰兢兢跟上去,頷首低眉候在一旁,噤若寒蟬。
霍麒凜揮起他那力大無窮的拳頭,一拳拍在寢殿門上。
他輕咳兩聲,毫不客氣道:“皇後娘娘,微臣奏請面見陛下。”
劉赫聞聲,驚得從榻上翻滾下來,他慌忙從地上爬起,抓起自己的衣袍往身上套,皇后亦然。
兩人那驚慌失措的樣子,龍威鳳儀蕩然無存。
霍麒凜見皇后皇上不應聲,再道:“皇後娘娘若不反對,那微臣就不請自入了。”
他說著,抬起他那穿着長靴的腳,準備一腳將殿門踹開。
秦淮見狀,慌忙出言阻止,“大將軍,使不得。”
霍麒凜那抬在半空的腳,落回地面。
他別過臉,怒言:“有何使不得?”
“這是皇后寢宮,沒得皇后召見,大將軍若擅自破門而入,怕要惹人非議。”
“我剛剛請奏沒有?”
秦淮點頭回應道:“請了。”
“那皇後有出言拒絕沒有?”
秦淮再次點頭道:“沒有。”
“那不結了,何來的擅自一說?休得胡言亂語。”
不等秦淮再辯駁,他一腳踹開皇后寢殿之門,氣勢洶洶朝殿內奔去。
劉赫趁着秦淮同霍大將軍辯駁之際,慌忙穿好內衫,抱着外袍,提着長靴,蓬頭跣足,如落湯螃蟹般爬上臨窗的梳妝枱,他欲跳窗避開霍麒凜。
梳妝枱上的珠釵玉飾、笄、珈,還有鑲嵌着瑪瑙玳瑁的胭脂水粉盒,散落一地。
這兩人驚慌失措的樣子,和這極盡奢華的寢殿格格不入。
劉赫推開推窗,一隻腳剛邁過窗沿,就被疾如旋踵衝進來的霍麒凜給叫住。
“陛下,這是做甚?”
劉赫嚇得瑟瑟發抖,手裏拽着的一隻長靴滾落到梳妝枱上。
司馬黛媱整理好衣冠,尷尬立於珠簾之後。雙手相扣放在腹前,臉上露出坐立難安之色。
秦淮膽怯,不敢跟着霍麒凜進內殿,他戰戰兢兢靠在外殿的屏風後面,側耳傾聽內殿裏的動靜。
劉赫回頭,尷尬至極。
此時,他彷彿就是偷腥的漢子,被正主抓到現行一般無地自容。
他順了順氣,從梳妝枱上爬下來,往雕花凳子上一坐,自己動手穿衣袍和靴子。他本是逍遙的均邑王,登基不過數日,對這皇宮裏的規矩也知之甚少,不知這穿戴之事也要假於他人之手。
“真不知道宮裏的禮儀嬤嬤都是幹什麼吃的,這種粗事怎麼也要勞陛下動手?”霍麒凜見劉赫親自動手穿衣袍,心中氣憤,指桑罵槐道。這言下之意,是責皇后不懂禮數。
司馬黛媱聞聲,慌忙掀開珠簾,邁着碎步上前服侍皇上更衣。
劉赫一邊排開雙臂,讓司馬黛媱替他穿袍戴冕,一邊輕聲道:“大將軍這般來勢洶洶,是有什麼急奏?”
霍大將軍霍麒凜,是讓邊境幾十萬敵軍聞風喪膽的梟雄。戰場之上,他所到之處,無不血流成河,屍橫遍野。劉赫從小養尊處優,連一隻螞蚱也未必能殺死,怎會不忌憚這煞星轉世的霍麒凜。
霍麒凜還算沒忘記最基本的禮數,拱手作揖,手中那柄長劍立於雙手之間,微微躬身道:“陛下,此刻已是巳時,滿朝文武都在君議殿候着,等陛下前去議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