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貓眼

那雙灰藍色的瞳孔里，細長的瞳仁在空氣里散發著讓人難以防備的心悸感，那是怎樣一雙眼睛？清涼的瞳孔里大海的玻璃般晶瑩的鏡面，霧野能在那雙清澈聖潔的眸子裏看見自己的臉龐。

瞳孔里的瞳仁一會兒變成棗核裝一會兒眯成線狀，來回交錯着竟然產生了一種似乎在柔和的打量着的霧野的錯覺。

那柔和的光，像看情人的柔化甜膩又像母親懷抱稚子時眼底淺棲着的溫柔，霧野感覺自己的情緒似乎被這樣柔軟的瞳孔望着，便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忘記了，只有那雙瞳孔，世間只有那雙漂亮的貓瞳。

如果能這樣一直彼此對望就好，霧野想。

她根本必在這處處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擔驚受怕，她想念師父了，也許她可以會鎮子裏看看師父，師父也許此刻正朦朧着雙眼，胳膊肘抵在桌案上，不知又和誰推杯換盞呢。

師父？想到無常道人霧野的心頭就有些酸澀，霧野也在這雙貓瞳‘貓瞳’溫柔的目光下迷失了片刻。

他師父死了，霧野早就見不到他了。

想着，霧野忍不住再次看着那雙貓瞳，在黑夜裏閃爍着的光芒，如此信任柔和，並對自己寄予厚望。

太像了，雖然人的眼瞳和貓的眼瞳的形狀差得很多，但是霧野還是忍不住凝視着，似乎師父就在他面前。

如果不是自己不合群，惹了旁人的妒忌，自己也不會走上殺戮之路，也不會被越朝寂收服成為了她忠心耿耿的護衛。

如果一切都能重來，霧野絕不要在做人中龍鳳，出類拔萃，她寧願自己的資質平庸一點，也不願孤身一人在這世間獨活。

霧野知道這雙貓瞳絕不一般，幾乎有着蠱惑人心的作用。但是有什麼辦法呢，如果這樣能讓她在此見到自己的師父，哪怕不是他，霧野也心甘情願。

牆上的壁畫已經泛着古老的白，女子夢魘一般，卸下一身冷漠，就這樣，面露憧憬的走進了壁畫之中。

貓瞳中的仁善不見了，詭異的黑爬上了那雙瞳孔，肆虐着邪氣。

霧野消失在壁畫裏之後，一個人影走了出來，那人穿着破舊的黑斗篷，佝僂的背脊凝視着壁紙上的多出來的那個黑衣女子的背影。

黑袍人步履很慢，右腳還有些跛，那人古怪的笑了下，聲音笑起來咯咯的，發出不是人才有的笑聲。

它從懷中掏出一根火燭，猛地擦過衣襟，點燃了火燭后，認真的將這房間裏角落中的幾根不起眼的火燭點燃。然後它像是完成了某種使命，鬆了口氣

至於壁紙上出現的那個黑影，是否永遠跟那副壁畫融為一體，成為上面腐朽的色彩，它不在乎，它哼着歌，拖着腿，緩緩地離開了這個房間，哼着古怪的音調，拖着一條跛腿，往另一個房間去了。

....

佘不修的眼裏現在什麼都沒有。

是他嗎？也許是。

那個靈魂上的印記是出生時就深深烙印在彼此身體裏的痕迹，只有他才能夠如此吸引他，那個冥冥中似乎在召喚着他的怪異感覺。

那聲咆哮。佘不修皺起眉，錯不了。佘不修的琥珀色瞳孔里暴露着致命的渴望，他的族人們都說自己的雙生死掉了，佘不修更相信自己的直覺。

雙生不會死，他能感受到某一段時間裏雙生都很沉默，似乎在抵觸着兩個人靈魂印記上的聯繫。

“怕我找到你嗎？”佘不修眼底的陰冷攢起笑容，令人不寒而慄：“弟弟，殺戮彼此，是我們的使命。”

佘不修顯得有些焦躁不安，他本以為穿越了洞穴就可以來到雙生的身邊，但是這藺陽宮的一切都太古怪了，似乎冥冥中有什麼扯斷了他的連接，讓他從原來的目的地佔轉到了另一個地方。

反而與雙生的靈魂感應更遠了。

佘不修閉上眼，靜靜地感受着四周，有什麼強大的精神將自己放出去的靈魂感應切斷了。

“嘶嘶~”

這是佘不修最熟悉的聲音，是蛇。

佘不修冷笑，手中的蛇杖放出幽綠色的光芒，威嚴不可侵犯，蛇杖上被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雙角蛇紋突然活了起來，它抖落身上的木屑，順着蛇杖的根部，游弋到了佘不修的袖口，佘不修任由那雙角蛇將他的身體作為樓梯，緩緩地挪到了地上。

空蕩蕩的黑暗裏，佘不修能聽到水聲，巨大的聲音摩擦着附近的石柱，發出嘶嘶的警告。

從佘不修蛇杖上爬下來的灰紫色小蛇靜立在黑暗裏，兩條蛇的嘶嘶聲此起彼伏，二者都在空氣里彼此試探。

佘不修的小蛇雖然個頭小，但是那條巨蟒十分忌憚它，蟒蛇猩紅色的蛇瞳在黑夜裏宛若兩個燈籠，這條小蛇雖然不大，但是頭上的那兩枚小角，就意味着不管那蟒蛇的個頭多大，抵不上着條不足胳膊細的小蛇的地位。

頭頂雙角，那可是蛟龍的象徵。

蛟龍，人間界最接近龍的存在，是蛇族眼中的神明。

蟒蛇似乎有些怯懦，它向後瑟縮了一下身子，燈籠般的猩紅眼眸中的殺戮之感稍稍抑制了些，但是因為地位蛇族對高位蛇族的恐懼，那條蛇的目光顯得很猶豫。

“看你身形，也是千年大蛇了，當初人妖一戰，妖族遭自己人背叛，無奈失敗，今時不同往日，以後還要用你，你可願跟我走？”

佘不修副手而立，兩角金蛇靠攏在佘不修身邊，像是最忠實的奴僕。

蟒蛇原本已經熄滅了敵意，不過當佘不修提到人妖大戰時，蟒蛇的眸子裏的紅光狠厲了起來，蟒蛇喉嚨里發出一聲尖銳的吼聲，不顧一切的往佘不修哪裏衝上上去。

佘不修一時來不及反應，他被蟒蛇的尾巴重重的挑起，狠狠地撞在了一旁的石牆上，落進了髒兮兮泛着臭味的水裏。

“竟然被人族馴化了？”佘不修咬緊牙關：“你這是叛族！”

蟒蛇毫不在乎，對着佘不修便是一通亂打。

兩角小蛇被蟒蛇晾在一旁，佘不修在被蟒蛇連續擊打十幾次之後，如果是一個常人的人體，早在第一下時就會被砸到身體破碎。

佘不修的眼底終於染上了怒火，他狼狽的站起身，抹掉唇邊的血跡，陰涼的目光落在那對猩紅的蛇瞳上。

“給你活路你不要，那就只有取了你的蛇膽來給我增長修為了。”

佘不修將嘴裏的血沫子吐出來，雙角蛇爬到了佘不修的身上，在他的脖頸處輕輕的咬下。

墨色的液體從雙角蛇咬過的地方蔓延開來，黑色的血管像黑色的蜈蚣，迅速的在佘不修的各大處經脈擴散，佘不修琥珀色的瞳孔變成了威嚴的金色。

漸漸地，他英俊的臉龐上漸漸地露出了灰紫色的鱗片，那張屬於人的帥氣面孔逐漸被蛇首取代，鱗片從他的面部開始覆蓋，直到整張臉都變成蛇頭之後，佘不修四肢緊緊地貼着軀體，不過一個彈指的功夫，佘不修就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了蛇。

一條通體散發著令人無法直視的威嚴的蛇，灰紫色鱗片的頭顱上，嵌着一對金色的角。

“你的內丹，我收下了。”

邪邪的笑聲在灰紫色的巨蛇口中響起。

蟒蛇猩紅色的瞳孔驚恐起來。

而遙遠的幾個洞穴的最東面，小紅緩緩地望像佘不修所在的西，目光有些膽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