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5、紂王城談心
紂王城，在飛狐縣城東面十五里。據《山西通志》記載，是比干主持修建。
紂王城已經不在了，原址上僅剩一座比干廟。
李憲佔據蔚州之後，境內的四十幾座寺廟都經過徹底整改，除了留下自幼出家的修行之士，其他的冒牌僧人、傭人、長工全被清理出去。尤其是有命案在身的半路出家之徒，豢養侍女的淫僧，全被抓起來繩之以法。
比干廟，是李憲親自下令整改的重點整改寺廟，後來是蔚州專區春耕祭祀、秋收祭祀的場所。
李憲迫不及待趕回來，就是要陪同五皇子趙樞，參加今年的春耕祭祀活動。
歷朝歷代都是皇帝主持祭祀儀式，但是蔚州專區徹底推翻舊制，把春耕祭祀變成了一場盛會，每年都有超過一萬人的各行業先進個人參加。
春耕祭祀的主持人不同，都是上一年度選拔出來的四位“先進生產者”，分別是產糧狀元、漁獵狀元、工匠狀元、支教狀元。
蔚州專區的春耕祭祀對象也不同，不祭天，不祭地，而是祭人。
第一項內容，是祭奠為保衛蔚州而犧牲的英雄們，“蔚州聖女蕭姵”的傳奇故事，蕭芸娘身中四箭死戰不退的故事，是每年必講的內容。後來又增加了孟完廟血戰、女兵連長庄麗霞壯烈犧牲的故事。
第二項內容，是獎勵為蔚州建設作出貢獻的四大狀元，蔚州專區區長唐浩然，代表蔚州七十萬軍民，給四大狀元頒獎：純金獎章和一套功勛住房。
第三項內容，是四大狀元介紹自己的經驗，傳授種植、養殖、加工製作、傳播知識的方法，發出當年生產大比武的倡議書，接受所有人在年終評比過程沖的挑戰。
第四項內容，是蔚州歌舞團的表演，這是兩年前增加的一個環節，也是整個祭祀活動的高潮，更是廣大軍民最熱鬧的時候。
今年的春耕祭祀活動有一個明顯的區別，就是主持人臨時增加了一個陌生的少女。後來經過區長唐浩然介紹，大家才知道是賢福公主趙金兒。
公主到民間，而且親自主持盛大的春耕祭祀活動，這個消息頓時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如果不是趙金兒本人就站在台上，根本不可能有人相信！
趙金兒的出現，就是要給今年的第一項內容，增加更多的先進人物，分別是太行陘血戰犧牲的一萬六千多人，為保護傳國玉璽而獻出生命的韋冬寧和張廷飆等三十多位烈士，為救援一萬多婦孺而英勇獻身的陳團、詹雄、曹娥、曹瑛等一千多位烈士。
趙金兒泣不成聲的講述，直接扔出三枚重磅炸彈：
第一，公子李憲的貼身保鏢韋冬寧、少年猛將陳團、血手黨負責人張廷飆、大家沒有見過面的曹娥和曹瑛，居然在汴梁城犧牲了！
第二，汴梁城被金兵攻破，太上皇趙佶、小皇帝趙桓，以及整個皇族全部被金兵殺害，汴梁城超過四十萬人死傷，大宋朝已經滅亡，蔚州飛狐軍成為唯一可以信賴的支撐力量！
第三，公子李憲挺身而出力挽狂瀾，在民間招募義勇之士，從河南開始發起艱苦的反擊作戰，擊斃金國二太子完顏宗望、寶山大王完顏斜保，已經收復汴梁城、開封府、東平府、大名府、濟南府。飛狐軍派出特遣軍團，收服了易州、保州、雄州、霸州、涿州。
“賢福所言都是真的？”趙樞整個人都微微顫抖。
寶福公主趙仙郎，此刻也是泣不成聲：“我們都是親身經歷者，五哥，這一切都是真的，父皇和皇兄都殉國了。鄭妃、徐妃、呂妃、黃妃不堪受辱被殺，張妃、陸妃、曹妃同樣不堪受辱，在我們面前被活生生釘在木架上，最後流血而死。如果不是李憲施展無敵神通，我們十姐妹和一萬多婦孺也不可能逃出來。”
原來，李憲趕到靈仙縣，就是要把趙樞請過來，才加今日的春耕祭祀。
李憲認為自己出面沒有說服力，所以讓賢福公主趙金兒以親歷者的身份，親自登台講述事件的原委。
另外九位公主趙巧雲、趙瓔珞、趙圓珠、趙多富、趙仙郎、趙香雲、趙珠珠、趙佛保、趙串珠，在紂王城東側一座彩棚裏面陪同五皇子趙樞。
現如今的五皇子趙樞，頭戴草帽，身披蓑衣，腳穿麻鞋，還隨身帶着算盤、黑板和粉筆，完全是一副“鄉村教師”的打扮，難怪李憲第一眼沒有人出來。
趙樞從震驚中清醒過來：“這麼說來，整個大宋趙家的嫡系血脈，就剩我們兄妹十一人了？”
“五哥，的確是這樣。”顯德公主趙巧雲低聲說道：“五哥，我們這一路過來，才知道外面是什麼樣子，也看見了什麼叫打仗。屍山血海，血流成河，原來只聽人說過，我們這次是親眼所見。在鼓城縣外看見一次短暫的戰鬥，就是數千人身首異處。如果不是李憲把我們保護在身邊，估計沒有一個人能活下來。”
趙樞臉上倒沒有悲戚之色，而是一種茫然：“顯德，你們一直跟着李憲，他和你們說過什麼沒有？比如說如何安置我們？”
顯德，就是顯德公主趙巧云：“李憲根本沒有時間和我們說話，他總是幾天幾夜不睡覺，每時每刻都在想打仗的事情。寶福、仁福、賢福吃住都和李憲在一起，不知道她們有沒有聽到什麼。”
寶福公主趙仙郎搖搖頭：“李憲這個人很怪，一般都不怎麼說題外話，總是一個人在那裏枯坐冥想，然後就讓我們代寫一連串的命令。可以這麼說，所有絕密命令都是我們三個人寫的，他根本就沒有在我們面前隱瞞什麼。”
仁福公主趙香雲突然說道：“來到這裏之前，李憲丟下我們一個人溜出去了。後來才知道，他擔心正面作戰讓部隊吃虧，居然偷偷潛入敵人大營，親手殺了千夫長鳩魔鐵，奪取了敵人的帥旗，幾乎是一個人打垮了戰鬥力最強的金兵鐵弓營，光戰馬就繳獲一千四百多匹，簡直就是神人。”
恰在此時，彩棚外面傳來一聲輕呼：“肅王爺在嗎？李憲拜訪！”
趙樞聞聲一愣，隨即甩掉手裏的東西衝過來，就要給李憲跪倒。
李憲飛身上前攔住：“你這是幹什麼？王爺在蔚州一年有餘，難道不知道這裏不興這一套么？”
趙樞真誠地說道：“救命之恩猶如再生爹娘，趙樞理應大禮參拜。”
李憲搖搖頭：“千萬不要如此，更不要說什麼救命之恩。王爺歷經劫難，才有今日之安寧，想必已經領悟患難與共，守望相助的真諦。”
趙樞說話都結結巴巴：“趙樞能有今日，都是仙長恩賜。”
李憲若有所指地說道：“朝代更迭，有前因，有後果。希望王爺能夠着眼於未來，不要太難過。”
“仙長教誨，趙樞銘記於心。”趙樞伸手一擺：“仙長，請裏面就坐。”
李憲伸手虛劃一圈：“王爺，知道此地來歷么？”
趙樞點點頭：“此處是蔚州聖地，紂王城比干廟。”
李憲微微一笑：“哦？王爺對紂王和比幹了解多少？”
趙樞博聞強記，這些史實當然難不住他：“比干是商王文丁之子，幼年聰慧，勤奮好學，二十歲登上太師高位，輔佐商王帝乙，又受託孤之重輔佐商王帝辛。商王帝辛薨，謚號紂，史稱殷紂王，或者商紂王。”
“王爺果然博學多才。”李憲微微頷首：“比干此人，王爺作何評價？”
趙樞若有所思：“比干從政四十餘年，極力主張輕徭賦，重農牧，鼓勵冶鍊鑄造，富國強兵。殷商末年，紂王暴虐荒淫，濫用酷刑。比干不由得仰天嘆息：‘主過不諫非忠，畏死不言非勇。過則諫，不用則死。’於是伏闕苦諫，三日不退，紂王一怒之下將其殺害。”
李憲沉思片刻，才緩緩說道：“王爺，女真韃子不過蠻夷小族，人口不過百萬，比汴梁城尚且不足。為何他們數萬精兵南下，大宋王朝就一夜崩潰，皇室宗親被屠戳一空。造成如此惡果，王爺有沒有想過其中的原因？”
趙樞情緒低落：“這兩年我也想過，卻始終沒有想通。說要軍隊數量，我大宋遠超金國。要說兵器鑄造，金國更是不值一提。可是，一旦兩軍交戰，大宋軍隊卻一觸即潰，有敗無勝。到底為何會這樣，仙長學究天人，還請不吝賜教。”
李憲點點頭：“古人云：前事不忘，後世之師。如果我們不能吸取教訓，未來的一切都沒有希望。目前形勢危急，我過來找王爺，就是為了探討此事。”
趙樞合十躬身：“仙長請講，趙樞洗耳恭聽。”
“我喜歡實話實說，還請王爺不要見怪。”李憲沉聲說道：“大宋亡國的原因，歸結起來有以下幾點：第一，大宋立國，持身不正。第二，以奢換權，鼓勵貪腐。第三，玩弄權術，扶持黨爭。第四，縱容世家，虐待百姓。第五，賞罰無度，寬嚴失衡。第六，清談禍國，實幹傷生。”
趙樞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額頭上汗珠滾滾：“仙長，社稷傾覆，好多人都說軍隊無能。”
“此言大謬！”李憲嗓門突然提高：“大宋亡國，乃文官之罪，與軍隊何干？兵無鬥志，軍無戰心，正是所說第一條：大宋立國，持身不正。擔心別人顛覆朝廷，居然把軍隊視為洪水猛獸。於是採取第二條：以奢換權，鼓勵貪腐。”
“看看大宋軍閥，哪個將領沒有幾萬畝良田？朝廷希望用糜爛的生活，從文武大臣手中換取權力。為此，專門立下不殺大臣的律條，不管貪腐多麼嚴重都沒有死罪，鼓勵文武大臣斂財貪腐，醉生夢死。如此倒行逆施，豈能不亡國？”
趙樞抹了一把冷汗：“受教了！如要根除諸多弊端，仙長可有妙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