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抓重點
黑衫男子正是慕容玄落。
彼時,午後暖陽透過竹棱紋窗灑在他身,合著窗外梧桐,灑下斑駁點點,更襯得那雙桃花流轉的眼睛勾魂攝魄。
為首的惡仆只當他是繡花枕頭,掄着膀子一揮,吼了一聲,“小子們,給我上!”
玄落面色清冷,不緊不慢的拿起茶壺,在惡仆距他一寸之地時,掌心翻轉,那茶壺被猛地彈將出去,不偏不倚,正中為首的腦門。
為首的被強力擊出好遠。
金律氣急敗壞,踢了一腳畏縮後退的小子,“打,給爺往死里打!”
玄落看到桌上的筷籠,唇角勾起一抹淺笑。
金宅的下人迫於小公子的淫威不得不上前,正當他們壯好了膽,衝著玄落一擁而上時,響起金律驚戾的慘叫,“住手!都都他媽的住手!”
金律的冠帶被竹筷釘到門板上,而且,那一籠竹筷皆被強勁內力打出,圍着他的腦袋盯了一圈。
金三公子的臉硬生生的泛着擰巴的褶皺,腳尖勾地,強壓要把這傢伙揍得滿地找牙的衝動。
惡仆把他卸下來,他猛地往後一跳,沖玄落吼道,“你給爺等着!”
圍觀百姓起初還不敢明目張胆的取笑,但見金三公子被人教訓的如此這般,那積壓已久的嘲諷、惡怨便如雨後春筍一般,疵疵往外冒。
鍾妍看着金律壓抑的歇斯底里,白了他一眼,“跳樑小丑,就會窩裏橫!”
她朝茶館內看了一眼,正和玄落對上眼,對方情深一笑,她便抬腳往裏走。抬起的腳尖還沒落地,就被竹竿兒死死的抱住了腰。
“啊呀?你給我放開,放開!”
竹竿兒向來尊奉“能動手絕不嗶嗶”的處事原則,攔腰扛起就把人塞進了馬車。
車夫正看着熱鬧,見生意上門,也不含糊,朝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那馬兒便撒歡了飛跑。
鍾妍顛的難受,也不忘抱怨,“那男人的功夫一看就深不可測,咱好歹跟人熟絡熟絡,說不定還能拜師學個一兩招。回頭金三再敢混蛋,本小姐一定揍的他連他爹都認不出來。”
竹竿兒看着她,不吭聲,神情底下好像在踅摸着什麼。
“你說你啊,金三少欺負你了?他那臭德行,都是你們這些人慣出來的。”
竹竿兒翻了翻眼皮,“他是未來姑爺。”
女人皺了眉,“會不會抓重點?”
竹竿兒繼續,“三個月後,您就該嫁給他了。”
女人的眉皺的更深,“你再說!”
竹竿兒遵命,“這個節骨眼上,您一定不能把他打殘了。”
女人氣的跳腳,“閉嘴!”
竹竿兒抿住嘴巴,片刻后,傳出壓癟的聲音,“我閉嘴,這也是事實啊。”
“砰!”鍾妍氣的一拳打在了窗棱上,“你說我爹為什麼非得把我嫁給他,鶴仁的男人都死絕了嗎?”
竹竿兒瞟了眼被砸斷的窗棱,癟嘴道,“小姐,這個問題您已經問了十八年了。”
十八年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鍾妍氣急了,挪挪屁股,在狹小的空間裏,飛起一腳,踢穿了車窗。
竹竿兒靈巧的側身閃過,突然,她眼睛一亮,“要不,找人把白公子綁起來,您跟他私奔?”
丫頭片子無法無天,真是哪壺不開非得找揍提哪壺!鍾妍的嘴角抽了抽,瞪了一臉無辜的竹竿兒,弓着腰身走到車夫跟前,吼,“停車。”
鍾妍跳下車,仰天長嘆,倏忽間,看到城牆根處蹲着的一個叫花子,那口沒嘆完的怨氣一下子被吞了回去。
此人盤腿靠牆,姿勢周正,頭髮像是特意的散亂,眼睛似閉非閉,那模樣不像乞討,更像俠客修行。鍾妍從竹竿兒身上摸出珠錢,拎起裙角,一溜煙的跑過去。
男人搭在膝上的手動了動,慢慢抬起頭,散亂的頭髮中露出一張儒雅的臉,在一眾髒亂飢黃的叫花子中更加顯眼。
鍾妍驚了驚,她蹲在男人身邊,挑着眼梢望着他,“你?體驗生活?”
男人不解。
鍾妍看着男人修長的手指,乾淨的指縫,暗自揣摩。這人絕對不是乞丐,也不像游商。他穿成這個樣子到底是為了什麼?
“你被搶錢了?”鍾妍問了問,“誰搶的?你告訴我,我告訴我爹,我爹肯定會幫你,我說什麼他都會幫我做的……”
男人無波無瀾的臉上終於浮出一絲暖意,他沒說什麼,只是把面前缺了口的碗往前推了推,“小姐,行善施德,萬佛護佑。”
說罷,他再次閉上了眼睛。
鍾妍將兩枚珠錢放在碗底,回頭對竹竿兒道,“找人盯着他,我倒要看看,那傢伙究竟是個什麼品種。”
鍾宅正門前停着一輛馬車,馬車奢靡豪華,一看就是金律的配置。
鍾妍遠遠地頓住腳,憋着一口悶氣,繞到後巷,衝進了自己的小院。還沒等她喘口氣兒,早就等在此處的管家笑眯眯的迎了上來。
“小姐,姑爺來了,老爺等您一起用餐。”
鍾妍撇着嘴,用丟掉全世界的可憐模樣看着老管家,“鍾叔,您就當回睜眼瞎吧,求您了。我保證,以後不燒你鬍子,也不燒你的花兒了。你那好酒、好茶、好綢緞啥的,還有任何您搜羅來的奇珍異品,我都保證再也不給您放屎殼郎了。真的,我保證,我用鍾曦下半輩子的幸福保證!”
老頭兒仍舊笑眯眯的,“沒事,您儘管放。”
“你!”鍾妍生氣了,扭頭就走。
“小姐,”管家緊跟兩步,緩聲道,“這次,金三公子從南湖回來,就是為大婚做準備的。以後,你們二人碰面的次數會很多,您要一直這麼躲着嗎?”
鍾妍不滿又充滿疑惑的看着管家,“那你告訴我,為什麼鶴仁那麼多男人,我爹非得給我挑了這麼個混蛋呢?”
“……”
“那我換個方式問,”她沉着臉,“我嫁給一個混蛋,過着不幸的生活,真的是我爹願意看到的嗎?”
“……”
鍾妍不想跟他理論,加快腳步,但倏忽間,聽到管家的話,那腳步便戛然頓住。她回頭看着管家,以極度難以置信的神情看着他。
他說,“您和金三公子的婚事,是老爺命里的劫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