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生死龜息

天風搖搖晃晃跑出了掩體，沿着坑道，追出了很遠。[手打吧(www.bxwx.org)瘋子手打]

梁小青今天的步伐奇快，而天風，腳下卻像灌了鉛。

太陽不知什麼時候躲進了厚厚的雲層，漫天的鉛雲陰沉沉壓落下來，天空驟然陰暗下來，紛紛揚揚的雪花鋪天蓋地。

大雪來得很突然，萬籟俱靜，摩崖山靜靜地聳立在漫天的雪花中，像是一位冰凍的巨人。

望鄉台北側的高地上，大雪覆蓋了山石草木，到處白茫茫一片，從天空到地面，白色籠罩了一切，除了白色，沒有別的色彩，除了大雪，沒有別的物體。

“流雲！”天風喃喃叫道，無力地癱坐在雪地上。

他毀了一切，生命和信仰，自己的和別人的。

紅雪是一個絕不會因為感情而放棄理性的人，義武區就要血流成河了。天風彷彿看見漫天飄揚的是紅色的雪。紅雪，他真的要讓白雪變紅了。

大雪落在天風的頭髮上，肩膀上，落遍了他的全身，望鄉台上，寒風凜冽，士兵們全部躲在掩體和坑道中避寒，而天風卻是渾然不覺。

他自然而然地進入了龜息，然而，他的體溫在緩緩下降，這不是正常龜息的體溫下降，是因為內心的絕望而下降，這樣的下降，是單行的，沒有歸路。

天風放任自己的身體走上一條不歸路。

在寒風的吹拂下，他的體溫很快低於了二十五度，接着，向二十度邁進，天風的身體開始凝固，脈搏放慢了，心跳放慢了，他的思維變得平靜。

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個潔白的世界，白光從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投射過來，他感覺到了一種異樣的溫暖，他的身體變得十分輕鬆，在密不透風的白光中緩緩上揚。

那是靈魂出竅，很多白色的影子在他眼前飄蕩，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天風覺得他們很面熟，但他想不起來他們究竟是誰。天風忘記了流雲、忘記了歐陽黎，忘記了琳娜、梁小青、羅蘇蘇、林雅軒，忘記了林小龍、雪狼、天青、寇音希、侯雪峰……所有的影子重合在一起，成了一個巨大的白色簾幕，阻擋了他的回憶，也阻擋了他生命的**。

白色的簾幕如銅牆鐵壁，將他與這個紛擾的世界隔離開來。天風突然想笑，他感覺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愜意，平靜、安詳、無憂無慮。

然而，那種感覺並沒有維持太久。

那白色的簾幕擾動起來，像是起了一陣風。

有人在簾幕的後面，發出模糊不清懂的呼喊。那呼喊像是潮汛一般，一**衝擊着簾幕，簾幕開始鬆動，出現了一道道裂痕。

簾幕破碎了，再次分散成無數面目模糊的白影，在天風的周圍飄蕩，他們似乎在阻擾着什麼。

那個模糊的聲音越來越近，天風聽到了喘息聲，那是一個人在奮力衝擊的喘息聲。

模糊的白影突然劇烈地擾動起來，他們崩潰了，四散開來，密不透風的白光開始消散，世界發暗。

一個黑色的影子分開那些紛擾白影，來到天風面前。

天風突然感覺到了一個熟悉的脈搏，貼在自己的身體上跳動，像是要跳進他的身體裏。

天風下意識地抵禦着那個脈搏，他不願意那個脈搏剝奪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平靜、安詳和無憂無慮。

他本能地意識到，如果放任那個脈搏進入自己的身體，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安逸就要煙消雲散。

天風封鎖了自己，從心臟到皮膚到脈搏，他把自己變成了一塊礁石，他要拒絕那個脈搏的騷擾，他要守衛他的平靜。

那個脈搏跳動得並不有力，甚至有些虛弱，天風相信，它不可能攻破他的防禦。

果然，那個脈搏被他擊退了，像潮水一般，被礁石粉碎，向後退卻。

天風暗暗得意，他回到了白茫茫的光芒之中。

那個脈搏又來了，還是那麼虛弱，撲上了礁石，被粉碎，被擊退。

那個虛弱的脈搏，竟然如此頑強如此執着，一次次失敗，又一次次捲土重來，它的力量微不足道，而它並不打算放棄，它似乎要把那失敗的衝擊無休止地延續下去，像一隻銜着木石的精衛，沖向浩渺無垠的汪洋大海。

天風的平靜一次次被打破，他終於意識到，他可能永遠也無法得到那白茫茫的平靜了。

礁石竟然在脈搏的衝擊下開始溶化。

天風一陣嘆息，他放棄了抵抗。

那個脈搏衝進了他的身體，與天風的脈搏捆綁在了一起。

天風那已經停止了的脈搏，在那個脈搏的帶領下，重新跳動起來。

白光消失了，那個銀白的世界轉向黑暗，無數的影子像鳥一樣飛散開來。

天風的眼前，還剩下一個影子。

那個影子似乎從來就沒有來過，但似乎從來也沒有離開過。

那是一個天風從來都沒有忘掉的影子！

它一直就站在那裏，那就是那虛弱的脈搏的來源。

天風覺得冷，他的體溫恢復了，絕望的龜息結束了。

他是被人拉回來的，甚至，可以說是綁架的！

天風睜開了眼睛。

他看見了甄濤那一張紅紅的小臉，撅着嘴，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狠狠地瞪着他。

他的身體靠在甄濤的懷裏，胸貼着胸，手腕貼着手腕。

又是一次雙修，而這一次，是甄濤把自己從一條不歸路上拉了回來。

天風知道，甄濤根本就不懂得龜息，她只是在天風的帶動下，有過那麼兩次龜息的經歷，她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控制脈搏換個體溫。剛才，甄濤毅然而然與自己雙修，是冒着極大的風險，如果，天風決心一死，把自己包裹在礁石內，甄濤必定和自己同歸於盡。事實上，甄濤就是抱着一死的決心，把自己的脈搏與天風捆綁在了一起。

天風一陣心酸，輕聲叫道：“濤濤！”

“叭”的一聲，天風臉上火辣辣的。

他的左臉結結實實挨了甄濤一耳光。

“你打我幹嗎？”天風捂着臉叫道。

“叭”又是一聲，天風右臉又挨了一耳光。

天風被打急了，顧不得臉上火辣辣的，抓住甄濤雙臂，怒道：“濤濤，你瘋了！”

甄濤也不知是哪裏來了力氣，猛地甩開天風，騰地站了起來，指着天風的鼻子喝道：“懦夫！你是個懦夫！”

天風坐在地上，獃獃地看着甄濤，說道：“誰是懦夫？”

“就是你，天風，岐山精英，什麼狗屁精英，遇上芝麻點事，就要死要活的，和街上的潑婦有什麼兩樣！”

天風慚愧不已，不管怎麼說，用龜息法自殺，這要讓師父的在天之靈知道了，不知道該氣成什麼樣。天風暗暗慶幸，幸虧讓甄濤給拉回來了，要不然，到了陰間，他沒臉去見師父。

不過，天風心頭還是一陣苦笑，眼前的情況，絕不是什麼“芝麻點事”，望鄉台就要玉石俱焚，兩個皇妃要同歸於盡，沒有人能挽回這樣的結局。

“怎麼？你不服氣？”甄濤發現了天風的苦笑：“我說是芝麻點事，就是芝麻點事！”

天風心頭一喜，莫非，甄濤有解決的辦法。甄濤這個丫頭就有着一般女孩沒有的精靈和韌性，這一路上，給他出了不少主意。

“濤濤，你有什麼好辦法？”天風急忙問道。

“我沒有！”甄濤恨恨說道。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甄濤說道。

天風無力地坐在雪地上，低頭說道：“那，你怎麼說是件芝麻點事？內戰就要爆發了，我救不了流雲和羿妃，更救不了整個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