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愛着的人痛苦萬分

“您好，請問誰是夜心然家屬？”

手術室的燈總算是暗淡了下來，我並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樣熬過這些日子的，大概是過了一輩子的緣故，

我也還沒有打電話告訴姑姑心然的事，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語氣，我們都一樣，都是無法在經歷失去的人，很難想像不見天日的日子，但是現在卻是實實在在的經歷着。

“我是！”

戴着防護扣章，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走了出來，我從他的眼神和表情里什麼都看不出來，我只是努力的像從他身上尋找好消息的兆頭，但顯然是一無所獲。

“醫生，她，怎麼樣了？”

我感覺到接下來醫生的話不僅是關乎她的生死，更是關乎我們一家人的生死。

醫生的眼神微微變化，稍微掃過我的臉，大概是想着看起來只是高中生的我能否承擔起這份

“抱歉，我們儘力了，或許，熬不過今晚了”

五臟六腑開始翻騰，是有什麼東西要從我的身體裏湧出來，是血液還是心臟？

我絲毫不懷疑醫生的話，但是依舊保留那麼一絲幻想。

重症監護室里只有我一個人，其他人都被我趕走了，因為心然需要好好的休息，而他們只會打擾到心然，

數跟管子連接在心然和機械之間，維持着那機器顯示屏上略顯微弱的曲線，但是那是唯一可以告訴我，心然還沒有離開我這件事實，

稍微撥開她的劉海，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沒有這樣近距離，仔細的看着她了？

指尖稍微滑過絲毫沒有血色的臉頰

身上依舊絲毫沒有車禍的痕迹，不過只是睡着罷了，果然，

“我的妹妹還是那麼可愛”

稍微捂住那雙絲毫沒有溫度的，柔軟的小手，

啊，不得不感慨，小時候那個拉着我手，跟在我身後的小女孩也長這麼大了，

等你睡醒的時候，我一定是第一個對你說“早安”的人，

就算是做噩夢了也不要害怕，我絕對絕對會在你身邊守着，

可是，可是，明明只是睡著了，但是為什麼，我會那麼傷心，

為什麼我會淚流滿面？

我戴上了心然送給我的項鏈，果然，我的妹妹的眼光真的很好，確實很好看呢，

“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心然”

病房裏只有機械的聲音，我絲毫不敢哭出聲音，強忍着淚水，

因為如果心然醒來，看見我哭了，她也會難受的，

我一定要做她的一個堅強的哥哥，

但是，但是，如果你醒不來了，

那我們又該在，怎麼辦啊。

我們是一家人，所以，我們不能失去任何一個人，無論何時，我們都要在一起，

“我們，不能沒有你啊”

總算是忍不住自己的淚水了，就像決堤的河壩，嘩啦啦的像個小孩子一樣流淚，

對於親人的逝去，小時候並沒有什麼概念，即便是祖父母去世的時候，也絲毫沒有什麼淚水，但是當父親去世的時候，我卻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親人離開的痛苦，這世上，你們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我，不能沒有你們”

等你醒來，我們一起再去遊樂園玩，好不好？

等你醒了，我們一家人一起去旅行，好不好？

等你醒了，我想再吃吃你的做的飯，好不好？

但是無論我說多少，我知道，她都無法回答我了，

就像是睡美人一樣，我的所有話都無法傳達給她了，

腦海中也甚至冒出了一個奇怪的想法，

如果我可以代替你死去，那該多好，

這樣的想法就像魔鬼一樣，在我的心底生根發芽，將我的心臟包裹在其中，

這樣極其不負責任的想法，大概是壓抑着我的呼吸管道，所有才會那樣呼吸困難，

但是，這是不可能的吧。

如果......

即便是大腦混沌，但還是突然感受到嗎，

手中似乎是稍微傳來一絲觸動，好像，

好像是，心然醒過來了！

“心然？心然？”

我稍微湊近到她身邊，也立馬通知了醫生，

不僅是手，似乎心然的睫毛也開始抖動，

但是無論如何，心然的眼睛都沒有睜開，

即便是面露痛苦，但還是在堅持着，

我並不知道她在堅持着什麼，我也無法真切感受到她的痛苦，

但是，似乎她努力着，想要張口嘴唇，想要告訴我什麼

“心然？”

我稍微湊近了她嘴唇旁，

即便是呼吸器阻擋了聲音，但是我還是聽清了那微弱的，來不及熟悉的聲音，

“我喜歡你，從小時候，一直”

說完后的心然，似乎是終於沒有再堅持，臉上的痛苦神色也徹底消失，就像是嬰兒一般，安心，舒緩的睡著了，

就連那顯示屏上略顯曲折的線條也徹底平緩，發出“嘀嘀嘀”的聲音，

“嗯，我知道哦，你的心意有很好的傳達給我哦”

“心然也長大了啊，也有喜歡的人了啊”

我抱緊她的身體，感受着她柔順的黑髮輕微撫摸臉頰的舒適，只是輕聲在她耳邊說道，

“我也好喜歡心然”

身體開始變得冰冷，直線也絲毫沒有什麼波動，

但是現在，她確確實實的被我抱在懷裏，

也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她的味道，

嗯，就像睡美人一樣，

我稍微吻了吻她的額頭，

但是，睡美人並沒有醒過來啊，

早安的話也還沒來得及說出來，

但是

“晚安，心然”

我最後抱緊了她，感受着這來不及珍惜的最後的溫熱，

就算是這一刻，我還是如此，眼淚也是沒有的，

不過我知道，我已經墮入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