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平陽侯府
沐浴更衣過後稍事休息，霍明珠便在林如憶和霍懷玉的陪同下往相距不遠的平陽侯府去。
林如憶坐不慣馬車，便乘轎子，而馬車內，霍懷玉偏要挨着霍明珠坐，霍明珠雖已對她心懷芥蒂，可到底還不能發作。
再活一次，百里宗律性格迥異，傻太子也似乎與前世不同，霍明珠無法肯定霍懷玉是否也變了。她在祖母面前玩的那些小伎倆畢竟只是小伎倆，尚不能以此定罪。
“姐姐，你在邊城的時候除了給我帶的那些小玩意兒，還有沒有好玩的？崑崙奴是什麼？他們的面具可真稀奇。”霍懷玉嘴閑不住，一直撩撥着霍明珠問東問西。
“姐姐，雲樗表兄什麼時候歸朝啊？我都好多年沒見着他了！好羨慕姐姐從小與表兄一起長大，他現在可是位英武的將軍了呢！姐姐不知道多少上京的女孩子都想嫁給表兄為妻，舅舅家的門檻也不知道有沒有被媒婆踏破……”霍懷玉說起林雲樗時，那模樣倒是真心羨慕霍明珠。
霍明珠皮笑肉不笑地回應道：“懷玉也想嫁表兄為妻嗎？”
“哎呀，姐姐！”霍懷玉紅了一張臉，頭往霍明珠懷裏鑽着。霍明珠的手自然而然地接住她，卻還是無法像從前一樣笑容舒展。她懷中的這個妹妹，她疼愛了許多年，為她遮風擋雨，萬事替她出頭的親妹妹，搶走了她的愛情、甚至蓄謀已久地毀去她的人生。
霍明珠的手輕撫過霍懷玉柔軟的髮絲，捏了一縷放在手心裏把玩，她的目光沉沉，笑容淺淡而疏離：“懷玉別害羞，你已經十三歲了，再過兩年便可及笄，到時候定也是有人要踏破將軍府的門檻的，懷玉可想嫁一位英雄？”
不知霍懷玉是真心懵懂，還是故意賣痴，她順從地將頭靠在霍明珠的肩膀上，大大的眼睛撲閃着，認真地沉吟起來：“唔，英雄啊……當然想嫁一個大英雄了！不是雲樗表兄那樣的，就像戰神王九王爺那樣的，我就喜歡大戲裏的英雄，除了他們，是誰都不肯嫁的！”
霍明珠聽罷，心裏一沉，還未待出聲，霍懷玉又從她懷裏起來，那雙盈盈的大眼睛充滿艷羨地望着霍明珠：“姐姐，我聽說你這次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刺客，是九王爺救了你對不對？原本今日姐姐回來，我想去接姐姐，順便一睹九王爺的風采，可是母親不讓我去！真是惱死我了！”
她說著，埋怨起母親來，眼中的期許目光卻是真實的。
霍明珠在心底冷笑一聲，百里宗律可真是夠手段，他在幾十裡外救了她，消息卻如此靈通地傳到了上京來，連閨閣中的少女都為他傾心不已，不惜冒着失去淑女的名號也要去見他。
他只管做他的英雄，讓她霍明珠成為他永遠的陪襯，救她，他得利，送她，他得利，哪怕是對她說上一句耳語，也能讓她成為眾矢之的，而他百里宗律風采依舊。
霍明珠面對着霍懷玉期待的目光，淡淡笑道：“懷玉，不着急，九王爺這次回京，便不再開拔去塞外了，父親又同九王爺交好，你見到他的機會還多着。”
“真的嗎！”霍懷玉興奮不已地叫了起來，察覺到自己的聲音太大，有失體統，她忙捂住了嘴，大大的眼睛沖霍明珠笑了笑，撲閃撲閃頗為天真可愛。
霍明珠時常想，她與百里宗律也曾有過恩愛的時候，彼此訴說著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誓約，難道那些時候也全部都是偽裝？又或者是她在陪伴百里宗律的三年中漸漸地失去了所有頑劣脾性，再不見少女時候的青蔥可人，連眨眨眼吐吐舌頭都能是伶俐的模樣，因此百里宗律愛上了她的妹妹……
“大小姐，二小姐，到了。”
素縷從外頭打起了帘子。
霍明珠先下了馬車，霍懷玉把手伸給她：“姐姐，扶我下車吧！”
等霍明珠握住她的手，霍懷玉跳下去，摟住了她的胳膊，笑嘻嘻道：“姐姐，我就知道你的武功最好，舅舅和外祖母都誇你呢，偏我什麼都學不會，扎個馬步都要疼幾天，好氣人哦！嘿嘿，反正在我還沒有嫁給我的英雄之前，就靠姐姐保護我了。”
最親昵的姐妹本該如此，林如憶下了轎，見姐妹情深的場景很是滿意，對平陽侯府門口迎接他們的管家林忠道：“老祖宗天天的念叨，瞧瞧，明珠這孩子不是回來了嗎？林管家，老祖宗起來了嗎？”
這林忠是林家的遠房分支，家中沒落了來投奔的平陽侯府，因為極為伶俐忠厚，將事情打理得仔仔細細，便在府里任了管家。
聽見林如憶的問，林忠笑道：“二小姐您知道，老夫人年紀一大，兒孫心就越發重些，大姑娘遠在邊城，她老人家哪能不念叨？從侯爺回府就一直念叨着大姑娘，這會兒應是跟夫人說話呢。”
林忠快五十了，也算是看着林如憶長大的，因此還是改不了口，時常叫着“二小姐”。
“明珠，聽見沒有？你外祖母快想死你了，咱們快些進去，別讓老人家等急了。”林如憶溫婉地笑道，霍明珠一直觀察着她的笑容，不知是否她心有芥蒂，因此怎麼看林如憶的笑容都覺得比在將軍府時燦爛，像是刻意笑給誰看似的。
待入了林府老夫人的院子，婆子們的聲音那是真歡喜，笑容滿面地一面跑着一面打起帘子來：“老太太，二小姐帶着兩位姑娘來了！”
等霍明珠隨着林如憶進去時，見外祖母在丫頭的攙扶下迎了上來，她自個兒的小女兒她也顧不得了，只望着霍明珠，臉一綳，很生氣道：“你這個不肖外孫女，讓我老人家等到這會兒！瞧我老人家不打你！”
她說著，竟要掄起手裏的拐杖朝霍明珠的腿敲過來。
被百里宗律的伎倆陷害時，霍明珠沒有哭，被祖母的下馬威震懾時，霍明珠沒有哭，被母親和妹妹的一唱一和糊弄孤立無援時，她也沒有哭……可是，被外祖母這一聲真實的呵斥和不輕不重打在腿上的那一棍子所激，霍明珠竟失去了理智，無法控制地迎向前，抱住了顫巍巍的外祖母，那一聲呼喚梗在喉間：“外祖母……”
溫柔笑意可能是致命陷阱，這可帶着埋怨的作勢敲打卻是真真實實的關愛，自地獄之中爬出的霍明珠，無法自這種關愛中自拔。
“喲，還哭上了？多大的姑娘了都？”林老夫人也是將門出身，雖說身子不好，可說話還十分有氣勢，這嘴上是從不饒人的，手裏的拐杖卻是再沒掄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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