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堂屋會議】
原來院子裏的人,正是桑子平的二徒弟魏和。
當初桑子平與二徒弟魏和、三徒弟慕安寧一起在雲中山做客,結果魏和與方長交談之後,通過個巧妙的法子見證了本心,於是下定了思慮許久的決心,離開修行路,重入人間投身治水。
如今方長路過這裏時候,忽然心有所感,知道對方就在附近,於是過來看看。當初魏和離開的時候,老友桑子平很是悲痛來着,還好對方也是有修持的人,未曾怪罪自己。
看到魏和開門出來,然後楞在當場,似乎陷入思考和回憶,方長一直沒有說話,只是微笑看着他。
見對方終於回過神來,並認出了自己,方長才對魏和笑道:
“好久不見,魏和。”
看到方長,魏和很是高興,他趕緊將方長往屋中讓:“怪不得今日院旁樹上喜鵲叫的歡實,原來是先生過來了,真是蓬蓽生輝。昔日雲中山上一別,已經有好幾年了啊,先生風采依舊。”
方長跟着魏和走進院子,說道:“我還和崖上一樣,整日間沒什麼事情。你倒是黑瘦了不少,看來這幾年沒少受苦誒。”
對此魏和也不諱言,他點點頭道:“確實不輕鬆,每天都有干不完的事情,吃的不踏實,睡得不好,再加上放棄了修行體質降了下去,最初時候真是難以捱受。不過挺過去就好了,如今我早已習慣,這些也沒什麼,畢竟我這些同僚們過得和我一樣,而且他們遭受了更久,只要事情能做成,就值。”
點點頭,未及說話,眼前便有個約莫七八歲小姑娘從院子裏橫穿跑過,後面還追着個婦人,看打扮都是普通鎮民。
前面的小姑娘表情嚴肅,緊緊閉着嘴,手裏抓着截油條,跑在前面。
後面追的婦人氣急敗壞又痛心的說道:“你倒是吃啊,光拿着不知道吃,怎麼笨成這樣子!”然而小姑娘不理會,只是朝前跑,很快兩人便竄入了旁邊屋子,不再出門進院。
旁邊魏和解釋道:“這裏每年都有大量河工做活,都是普通百姓,需要有個正經住的地方,所以只好在周圍村鎮借宿,付些錢糧當報酬,順便讓主家給置辦伙食。”
“今天的伙食是油條,鎮上統一分配了油和白面炸,這東西有油水,吃起來香還頂餓。剛剛是這家的女娃,她總是將吃食拿在手裏,不知道吃,後面的劉家嫂子是她小姨,正為此事着急。”
魏和將方長領進堂屋裏,然後請方長上座。
這家堂屋還算寬敞,裏面擺了兩張方桌拼起來,充作長桌,桌上擺了兩個舊茶壺,還有七八個杯子。方桌拼成的長桌兩側,兩排黑瘦至乞丐樣的人待在那裏,一個個坐的很直,不動,不言,不笑,像鐵鑄的一樣。
自從方長和魏和進來之後,他們便將目光一齊轉過來,直直地看着兩人。
魏和也找個地方坐下,而後拿了個乾淨杯子,邊給方長倒茶邊介紹道:“這些都是我的同僚,剛剛我們正在這裏商議事情——這裏條件簡陋,沒什麼好茶,先生莫怪。”
轉過頭面向自己的那兩排黑瘦同僚們,魏和攤開右手示意了下說道:
“這位是方長方先生,算是我的長輩罷。他是方外之人,不沾世間事,我們繼續討論吧,不用避諱他。”
坐得靠前處兩個人止言又欲,而後放鬆下來,繼續剛剛話題。
方長也不客套,就在旁邊坐着旁聽,順便品嘗杯中粗茶。壺裏的茶葉碎末較多,味道也顯粗劣,回味澀且苦,但入口香氣和滋味挺濃重,顏色也深沉,對於做體力活的人來說正正好。
魏和等人聊得話題很嚴肅,乃是關於接下來的水利工作,如何和春耕配合的問題,以及重中之重的防汛工作。再加上今年種植冬小麥的人家又多了許多,如何讓他們中被新修水利設施覆蓋的人家,也被關照到,也是新的挑戰。
都是即將公開的內容,加上他們對於魏和的信任,也就快速的接受了方長是個“方外之人”的設定,將其當做了旁邊的擺設,自顧自地商討起來。
他們各自發表觀點,十分用力的表達。
和剛剛方長進來時候,看到的那群不言不語的人很不一樣,有時候他們的表情動作和語氣,甚至有些激烈。包括魏和在內的與會人員,俱都抬高嗓門擺事實列數據,以佐證自己的想法。
方長還看到,有個魏和的同僚準備拍桌子,不過臨時看了自己一眼,意識到屋裏有客人,才將伸出去在半空的手收回去。
他們眉頭緊皺,不停地思考,有時候活躍地發表意見,並據理力爭,也有時候只是出言一句話,表示支持某人的觀點。一切都基於理性,有着相同的理念,這讓他們討論的事務進展飛快。
最後,所有事情的計劃商討分明,任務分派到各人,魏和對收拾手邊記錄的下屬們說道:
“如此,接下來的事兒已經全部議定,若有疑問現在說還來得及,等回去后大方向便不能再更改,都要打起精神來,把接下來的工作整好。若是誰那裏拉了胯,就和我一起,向利州百姓們謝罪罷。”
眾人紛紛應諾,魚貫而出。
他們都各自有自己負責的區片,並不在這個鎮子裏居住,剛剛只是臨時來到魏和這裏開會罷了。如今事情討論完,他們連飯都顧不上在這裏吃,便帶着討論結果匆匆回去。
接下來會是一段緊張的時期,也是落實整個冬天的工作,驗證之前計劃效果的時候,輕易放鬆不得。
魏和招呼方長走進院子,而這裏的主家人們開始收拾剛剛的堂屋。
用過的茶壺茶杯被拿出去洗凈,而拼在一起的方桌被搬開,其中一張放起來備用,另一張方桌被抹擦乾淨,就擺在堂屋,開始往上擺菜肴碗筷。外面日頭已經到了中天,是時候吃飯了。
方長笑問魏和:“最忌幾年感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