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半推半就的黃花大閨女
這日上完朝後,張辛夷按原定計劃行事。
張辛夷先是故意倒了杯溫水到他龍袍上,看着他面容漸漸發黑,張辛夷心裏突突的,但已經到了這般地步,就無所畏懼啦,她在內心安慰自己。
“皇上,快去換衣,不能着涼啊。”
尤許不置可否,臨走前還瞪了他一眼。
然後換下龍袍,幫忙更衣的是張辛夷安排的人。
尤許看着銅鏡中穿着尋常衣服的自己,貴氣滿身,雖沒有穿龍袍時的氣勢,相比起來卻也不差,掃了一眼那小太監。
小太監低頭顫聲道:“奴才告退。”
沒等尤許說什麼急忙離開。
他連他的臉都未曾瞧清,我這個好丞相又在幹什麼?他眼裏興味濃厚,出來后卻半分不顯。
張辛夷見他出來,不錯,這衣服挺合身。
然後拉着尤許狂奔。
尤許被她硬生生拖到了宮門口,路上他不曾一次對張辛夷說大膽,你還想不想要你的頭,今日朕就把你問斬之類的狠話,可張辛夷充耳不聞,笑話,你可是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沒有你,這行動怎麼叫做行動呢?
張辛夷回頭道:“你就別掙扎了,半推半就跟個黃花大閨女似的。”
看他臉色一變,周圍空氣都好像凝固住,又急忙改口轉移話題:“放心,你絕對會滿意今天看到的東西。”
“到底是什麼東西,讓朕的好丞相不顧君臣的身份,拖着朕出宮?”尤許語氣聽不出喜怒,說出的話就像是對張辛夷口中說的絕對讓他滿意的事情絲毫不感興趣。
張辛夷賣關子:“到了你就知道了,別急,好戲還沒上演。”尤許沒說話。
出了宮,尤許看着她還牽着自己的手,也沒提醒,只是兩個大“男人”在街上牽着手走怎麼看怎麼怪吧?
還好他們上了張辛夷一早準備的馬車,沒被路人當作大白菜一樣指指點點。
尤許看着突然失去其他溫度的手發愣,內心浮起一陣微妙的感覺。
馬車行駛的很穩很快,沒過多久就到了張辛夷想去的地方,二人在下車前,張辛夷給尤許做了些偽裝。
因為尤許的面容過於扎眼,而且隱約帶着王霸之氣,這樣出去就是活靶子,在宮門附近還好,應該沒誰想不開去宮門口作亂,就算有那麼幾個想不開的去,也會被禁衛軍立馬拿下處置。
在這裏就不一樣了,魚龍混雜,說不定有什麼敵國暗探就等着殺他呢。張辛夷安排了暗衛護在周圍,為確保萬無一失,還是行了此對策。
今日挑釁皇上的事情好像有點多,張辛夷深呼一口氣,這樣做都是為他好。這是第幾次安慰自己了?張辛夷已經數不清了。
尤許本是不願她往自己臉上塗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但是聽她說的條條是道,很有道理,也就忍着沒發脾氣,任由她鼓搗。
沒過幾刻鐘,一個全新的尤許出現了,雖說還垮着一張好像誰欠了他錢一樣的臉,但比先前已經和藹友善了許多,也就忽略不計。
張辛夷把鏡子遞給他:“看看,絕對不會有損你形象的。”
尤許接過鏡子,一樣又不一樣,好像遮住了一些東西,眼裏有了興趣,對張辛夷說:“沒想到丞相也會點妝?”
這關注點怎麼和自己想的不一樣?她硬着頭皮道:“跟着娘親學習過。”
尤許哦了一聲,不知道有沒有相信張辛夷的話,張辛夷也不再糾結這些東西,因為好戲即將開幕。
張辛夷收起嬉笑的嘴臉,說:“我們上去吧,他們也該來了。”尤許點頭。
她熟門熟路的帶着小皇帝走進了風月樓,走到訂好的廂房內,點了幾個招牌點心,店小二也極有眼色的上了一壺上好的的御湖龍井。
她謝過後就叫他退下,安下心來等着。尤許喝着茶,姿勢優雅清閑,淡淡的開口:“不是說好戲就要開場嗎,怎麼,戲子還沒準備好?”
張辛夷眼皮直抽抽,什麼戲子,真當自己請他來看戲?我有這麼閑嗎?但還是回道:“皇上,做人要想制茶一樣耐心點,這樣才會有您手中的這一杯茶。”
尤許喝茶的動作一頓,挑眉嗤笑,語氣清冷,道:“哦?耐心,丞相是覺得今日朕還不夠有耐心是嗎?”
這話里火藥味十足,敵軍過於強大,想起今日種種,她哪敢說一個不字,張辛夷認慫:“皇上,臣覺得您很有耐心,不說制茶的,就說治國這方面您就很有話語權了。”
尤許對她的改口很是驚詫,那麼怕我?怕我也好,膽子那麼大,遲早要把人都得罪光。
此時的小皇帝並沒有意識到這句話里有着對張辛夷慢慢的關心之意。就算意識到,恐怕也會想,畢竟一起長到大,也不想對方死得太難看。
二人“對峙”期間,周大人進了那個他常去的廂房。
肖息在外面一直盯着那邊的動靜,他往這邊打了個手勢,隱在暗處的暗衛提醒張辛夷,張辛夷了解,唇角微勾,來了。
她挪動自己的身體湊近尤許,聲音小小的,說:“他們來了。”
尤許驚訝於她的突然靠近,但也逐漸熟悉她的一驚一乍,也就見怪不怪。
其實他怎麼會猜不到她想幹什麼,無非是德王那伙人之間的勾當被她抓到了把柄,他也一直盯着這裏,只是還不知道她想如何應對,先看看,做個壁上觀也挺好,畢竟也很有趣?
“你為什麼不問是誰?”張辛夷剛問完這個問題就覺得自己犯傻了,他是皇上誒,怎麼會不知道!而尤許果然一臉看傻子的樣子盯着她。
她尷尬不已,為了挽回丞相的形象,還是道:“皇上自然已經是知道了,那你知道我們為什麼不出去嗎?”
尤許又是一副看傻子的模樣瞧着她。
張辛夷眼皮直抽搐,這眼神,我還是不說話比較好。
她正想着那個包廂突然吵鬧起來,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狗咬狗,不是很好看的戲碼嗎?
因為隔音效果非常好,所以這裏根本聽不清他們說什麼,不過也沒關係,本就無需聽他們說什麼,只要結果是她想看到的就行。
其實張辛夷從被周涵銘的父親相約的時候就已經開始部署這些事,先是調查到刺殺那日有禁衛軍參與,其中他們的頭子就是周大人的遠房親戚,因為逃不了金錢權利的誘惑,膽大包天,做出刺殺皇上的事。
而為什麼查到張辛夷府上的肖息,則是因為他們有過接觸,那人就將所有線索都指向肖息,除了保全自己,可能還收到了周老狐狸的授意,這些都是次要的。
調查出來的東西實在很明顯,讓人總覺得還有什麼遺漏的地方。
直到前日被皇上不小心困在宮中,事情才有了實質性的進展,今日就來一個瓮中捉鱉,給他打一招措不及防。
見時間差不多了,張辛夷討好的笑道:“皇上,該咱們出場了。”
尤許點頭,臉色一如既往的毫無波瀾。
二人往那邊廂房走去,還未進門,就被守在外面的人攔住了,看這情形,這人並沒有認出他們倆來。
張辛夷對這人說:“德王在裏面吧,他是你主子?”
本以為是尋常人走錯廂房,沒想到是認識的,他有點猶豫該不該放他們進去,裏面的人這時出聲:“誰在外面?”
“回公子,是兩名男子,其中一人似乎認識我們。”
裏面的的人遲遲沒有回應,就像是裏面已經空無一人般。
張辛夷與尤許對視一眼,不好,不會是爬窗戶走了吧!你是德王,我相信你不會做出這種有失身份的事的,張辛夷在心裏咆哮。
她一把揮開守衛,踢開門,走進去。
看到守衛被一直跟着的暗衛控制住后,尤許才后她一步走了進去。
果然,德王已經不在,只剩周大人一臉頹敗的坐在椅子上,好像是一隻喪家之犬,這個時候的他對於哪邊都沒了價值,等待他的也許只有一死。
周大人抬頭看向他們,眼眶微紅,似有悔意,認清皇上,震驚不已,狡猾如虎豹的他哪裏還不懂這就是一個局。
他撲通跪在尤許面前,哭喊道:“皇上,老臣對不起你啊。”
尤許微抬眼眸,對他的痛哭流涕心裏沒有一絲波動。
這戲不是很好看,不是早就散場的戲為何又在演一遍呢,真是無趣,他想着走出廂房,也沒管張辛夷,獨自往外走去。
張辛夷從他的背影中看到了孤寂,心裏的歡喜這時如同被冷水澆灌而下,冰涼的徹底。
即使已經知道事實,可是再將這真相赤裸裸的洋灑在面前也終會覺得難以接受吧,一個是親兄弟,一個是輔佐榮國多年的老臣,卻為了“權”這一字,開始了無限的背叛,這個時候,尤許心裏應該不好受吧?
張辛夷失了興緻,想追上尤許的時候,卻被周大人拉住了衣角。
她轉頭看他,眸子微動。
“我周某喪失晚節是我咎由自取,唯一慶幸的就是當日刺殺沒有成功,而且皇上還有大人輔佐。”
“你到底想說什麼?”一個花甲之年的老臣向自己坦露真實想法,張辛夷內心感到些許悲哀。
他起身,身體微微顫動。
張辛夷忍下想扶的慾望,冷眼看着他。
他笑:“張丞相,榮國有你在至少還可以繁盛幾百年。”
張辛夷沒去糾結他說這話的意思,點頭準備去追走了些時候的尤許。
周大人沒有再阻攔,低頭輕聲道:“先皇,我的任務完成了,我也該追隨你而去了。”
尤許有意放慢腳步,卻還不見張辛夷跟上來,心裏莫名煩躁,與一個老頭子有什麼好聊的。
張辛夷氣喘吁吁,白皙的臉上有着星星點點的紅暈,額頭上還掛着幾顆晶瑩的水珠,這時候的她像極了被欺負了的“良家公子”。
她站到尤許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聲音斷斷續續:“怎麼走的那麼快,跑都跑不上你。”
尤許知道是她,眼眸深深的盯着她,看着她臉紅紅的,從她的話里也知道了她一直在自己背後追着他,頓時有被她取悅到,煩躁的情緒被欣喜替代。
可仍是嘴硬:“追我幹什麼?”
“怕把你丟了,那我可是大榮國的罪人了。”張辛夷緩了口氣繼續說,見他臉色不好又問,“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嗎?”
尤許搖頭:“你不把自己丟了便好。”
張辛夷尷尬的撇嘴:“我怎麼可能丟?”雖然確實對這裏還不是很熟悉,但也不至於在大城裏迷路吧?
“難道我就有可能?”聲音的主人又往前走去,張辛夷趕忙抬腳跟上。
張辛夷還是搭話道:“你心情不好?因為德王和周大人?”
尤許聲線清冷:“你覺得呢?”
“為這些有狼子野心的人心情不好一點都不值得,他們可未必放在心上,只想着為自己謀利罷了。”張辛夷揉揉發熱的耳朵,語氣飄然,似漫不經心,可這話卻又讓人感覺是從嘴裏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他輕嗤:“是嗎?那你呢,有沒有狼子野心。”
張辛夷與他對視,目光坦然:“你是怕我也背叛你?”
見尤許面色陡然一沉,趕忙說:“我怎麼敢?我和你是什麼關係,我想要的東西你不都會給嗎?”
“什麼關係?”尤許問。
張辛夷想了想說:“兄弟?”
尤許對這個答案不是很滿意,他側過身躲過張辛夷想要勾上來的手臂,不理她。
張辛夷訕訕的收回手,難道要說中規中矩的君臣關係?這個感覺和我前面說的話有點矛盾,算了,不管了,這世的尤許真難伺候。
她的肚子其實有點餓,在風月樓那會就沒吃什麼東西,現在肚子實在餓的厲害,看尤許還是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去,她有點心累,為什麼好好的馬車不坐,要在城裏亂走?以為自己當真不會被認出來?
她堅強的繼續說:“我們去哪吃點東西?”
他看了她一眼,順便掃了掃她肚子的方向說:“你餓了?”
“你不餓?”張辛夷反問。
“不餓。”他語氣淡淡的。
這句話讓她有點接不下去。關鍵是我餓了!張辛夷沒說話,臉頰鼓鼓的,有些生氣。那麼多年的兄弟情都餵了狗了?
尤許暗自發笑,真是蠢得可愛。他有些猶豫的伸出手,但還是收了回去,他想牽她的手。輕咳一聲說:“想去哪吃?”
張辛夷眼睛亮了亮:“能去百里飄香嗎?聽說那裏的菜簡直是一絕,雖然我不重口腹之慾,但您的身份擺在這,放心,我請客。”
她眼珠子轉了轉,繼續說:“就當今天的事沒發生,你覺得如何?”
“不如何,一頓飯就打發了可就對不起我的身份,對了,這句話是你剛剛說的。”尤許這句話說得很長,不帶喘氣的。
意思就是還得為他干點啥這事才能過去?賠了夫人又折兵!她現在的心情很複雜。
“好嘛,一頓飯解決不了,那就兩頓?”張辛夷努力的掙扎,想我三娘也是一個“人物”,面對他我怎麼就硬氣不起來。
“免談,要去的話就跟上,不去的話就回皇宮好好跟你算這筆賬。”說著就走了,正好有風吹過,衣決飄飄,他身上的那股清冽像山泉水一般的氣味隨風傳到張辛夷鼻中。
她打了個冷戰,急忙說:“去。”
笑話,死也要當個飽死鬼。